纪云追下手又狠又不计后果, 起初几拳全都砸在那人的鼻梁上。对方被他打得头都懵了,落在地上时下意识转动了一下脑袋,刚一动就被他又是一拳砸了过来。
为首的那人已经被他打得鼻血都喷出来了。
在小弟们终于回过神来后, 一群人又冲上来钳制住纪云追不让他继续这么打下去。
直到裴烬也加入了战场,场面就变得更加混乱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从纪云追打人到裴烬加入把其他人打趴下,来回连三分钟都不到。
池白松本想着他们要是占了下风就报警, 看来是用不上了。
店里的店员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 对着他们大喊道:“都别再动手了!报警了!”
这个时候裴烬手里还抓着个混混的衣领子,这人刚准备反扑他。
听到那句报警了, 裴烬松开手把他往旁边一甩,于是这几个被打得丢了魂的混混才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将地上躺着的领头扶起来, 他依然愤愤地看向揍了他一脸血的纪云追,后者回以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被挑衅的青年怒气再度上涌,“你他妈的——”
“哥!算了算了!”他小弟拉着他就往回挪, 他可不想再被揍了!
“都停下!”
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一个穿着白色长外套的翼族中年人从天而降停在了两方中央,“这里禁止斗殴。”
他神情严肃, 看向方才主动生事的那伙人,用眼神警告他们。
“艹, 明明是那个红头发的小子先动手的——”
他瞪着一旁已经挪到池白松身旁的纪云追,又看向后来入局把他们几个打得七零八落的裴烬,“还有他!一上来就动手了!”
裴烬冷眼看他,就像在说随时都能再揍你一顿, 把他瞪得脖子一缩。
纪云追也不甘示弱地看向他,语气中还带着冷意,“谁让你动手动脚的。”
方才他身体已经比大脑还快一步行动了。
从池白松在众人目光之中登上祭坛, 又在万众瞩目下离席,被一群人好事者追逐之后,他好不容易和池白松挣脱了那一股股灼热的视线,却在放松下来后,在这个他未曾防备的小街角里,让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种功亏一篑崩溃和强烈如熊熊大火的占有欲一并喷发,他这根绷着的弦终究是到了极限。
所以他动手打人了,纪云追冷静地想。
中年人不由分说地打断他们,“先惹事的是你们。你敢说你们方才没有对这位女性动歪心思?”
“就问个联系方式,这都不行?”那混混不服气。
“哪有啊,都上手了!谁知道你们想对人家做什么?!”
“就是,被人抓到了就开始狡辩!敢做坏事不敢当呢。”
方才被这群小混混凶了的食客见有人撑腰,也跟着帮池白松他们说话。
中年人严厉的目光再次扫过这几个混混,后面几个胆小的缩了缩脖子,劝着大哥说算了。
看着占不到好处,这群小混混审时度势后打算就这么离开,没想到中年人又挡在他们跟前。
“还有,有人举报你们今天在三号大道行窃,监控已经录下了你们的作为,麻烦跟我走一趟。”
此时又有几个和他一起的翼族走了出来,将这伙人往外带走。
中年人走到池白松跟前,询问她是否有受伤,池白松表示自己没事。
然后又检查了一番纪云追和裴烬身上是否有伤,在确认无问题后他便打算离开。
池白松没让他走,她笑着说了句:“你们的动作真快,这让人感觉很有安全感。”
“……”中年人察觉到她话里有话,在这个位置干了这么久,在说话的艺术上他也算有些经验。
那位大人让他们过来处理这件事,但没提过要保密。
他斟酌过后,还是决定委婉地将那位大人的好意转达给池白松,但他只能说得隐晦一点。
他说:“是有人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点事,让我们过来处理一下。”
池白松捕捉到了他的措辞。
对他下达指令的人显然是他的上级,那自己的猜测没错了。
“好吧。”池白松点了点头,“如果你能再见到他,替我向他道个谢,今天也谢谢你们。”
“职责所在,不用谢我们的。”
中年人见她明白了,哪里还敢呆在这里,他随口说了句就赶紧走了。
离开后,他越想越不对头,心里逐渐紧张起来。
万幸的是……自己没有自作聪明隐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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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池白松跟着纪云追和裴烬进了他们的房间。
她直接进入主题,“让我看看你们的伤势。”
“我没受伤。”裴烬诚实地说,“他们打不过我的。”
为了证明自己没事,他坦率地将手摊开给池白松开——光洁、没有伤痕。
于是池白松又看向纪云追。
纪云追摆了摆手,“我又没被打到。”
“手给我。”
“……”
纪云追还是把手伸出来了,只见他指关节上还沾着血,他说:“这不是我的血。”
不过池白松还是给他擦了擦,在露出干净的皮肤后,纪云追就想把手缩回去,池白松“嗯?”了一声,疑惑地看着他。
接着她趁纪云追没反应过来,就把手放在他额头上。
“你身上在发烫。”池白松说,“你发烧了?”
“我——”纪云追还想狡辩。
裴烬打断他,“你脸也红了。”
纪云追:“……”他能不能不说话?!
池白松见他精神抖擞,心想他这算不算是体质好。不过她转念一想,体质好又怎么会随便发烧?
她问:“你没感觉不舒服吗?”
“……没有。”纪云追压着嗓子,“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池白松凝视着他,面对她的视线拷问,纪云追表现出为数不多的心虚来。
他想起自己方才的失常,是否也有生病的原因在里面。
他见池白松一脸困惑,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发烧的样子。
……其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难不成真的是神殿的影响让他身体不适才表现出各种症状的?
现在离神殿这么远,也该没事了吧?
“我没事。”
他说,“我……我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如果真的是神殿影响,那么药石自然是无用的,不如让他好好睡一觉。
池白松叹了口气,看着就像拿他没办法,又不忍责备他。
到后来只软软挤出一句妥协来,“……行,你先去休息吧。”
纪云追连忙称是,然后推着池白松往外走。
“姐姐你先回去休息,我明天一定健健康康地来看你。”
“砰——”的一声,池白松就这么被关在门外了。
她眯着眼看着紧闭的房门,意识到纪云追刚才的一连串反应相当反常。
照理说他应该会接着发烧的事往自己眼前蹭,不管是刷好感度还是博取自己的同情都是正好合适的时机,他却就这么将自己推之于门外了。
裴烬推门出来,朝里面看了眼,又垂眼对池白松了些安慰的话。
“你别太在意,他……应该是自尊心太强吧。”
池白松挑眉,等他解释。
裴烬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负责解释这件事,他笨拙地说:“……有的男人是这样,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不够强的那一面。”
池白松觉得事情的本质并不在这里。
纪云追是相当擅长“示弱”的人,他明明白白的了解自己哪里最吸引人,他非常愿意主动在异性面前展现出让她们流露出柔情的脆弱一面。
……啊,她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纪云追平时愿意将自己放在一个柔软的、温顺的位置,是因为那是他装出来的“不强势”。
而这次不同,这是他真正的脆弱。
他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真正脆弱的样子?
又或者是不愿意让女性看到他真实的脆弱?
池白松已经将纪云追的病痛抛之脑后了,她津津有味地想着一件事——纪云追会不会是曾经因为女性留下过心理阴影吧?
见裴烬还在等她,池白松语气平缓地问他:“那你呢?”
裴烬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我——”他纠结了一下,“我不是这样的人。”
池白松笑了一下,“也是。”
裴烬猜她一定是想到他们来时在飞行舱上的事了,他感觉自己耳后一热。
他现在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来多嘴找她说话。
自己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纪云追对她是什么心思?
那自己说这番话在她听来,简直就像是自己想把纪云追比下去似得。
他语气倏地变冷,开始赶客:“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池白松不在意他骤然转变的态度,她温声说道:“你们早点休息,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
她态度这么好,裴烬反倒觉得自己成了恶人。
他本想关上门的手又收了回来,很僵硬地问了一句:“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去拜访那位精神系能力者?”
今天的间隙时间里,池白松问过赛亚,他说自己整个上午都有时间。
直接去神殿找他,报他名字会有人领她进去的。
“上午十点吧,吃完早餐我们直接去神殿。”
“好。”
这下说完,裴烬像补偿似的又跟她说了句:“晚上早点休息。”
池白松点点头回了房间,等看着池白松进了房,裴烬才关门。
纪云追倒在沙发上,choker的链条扫在他热得发红的皮肤上。
他瞥了一眼走进来的裴烬,问:“你们明天要去工作?在哪里?”
“去神殿。”
听到是神殿,纪云追在心里骂了声,翻了个身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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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池白松吃完了酒店提供的早餐后,就带着裴烬去神殿了。
纪云追一直没露面,池白松本以为纪云追会强烈要求和他们一起的,一问裴烬,他说他已经退烧了,但是没什么精神,说今天想先休息一下。
池白松心下明了:纪云追多半是不想去神殿。
那她对神殿更好奇了。
等他们到了神殿外围,门前负责接待来宾的翼族人就迎了上来,说明来意后,他恭敬地朝着池白松他们行了一礼。
“以赛亚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请二位尊贵的客人随我来。”
他领着她们进入神殿。
神殿内部并非是深沉又庄严的暗色调,而是以贝母色为主的。层与层之间距离很高,左侧是被围起来的绿化部分,右手的部分墙上有着印花彩绘,花纹一眼看上去相当繁复,其中还蕴含着一些宗教色彩浓郁的画像,池白松不太了解,也就没多细看。
“从这里过去左拐就是以赛亚大人的位——”
领着他们穿过拐角时,领路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迅速切换为诚恳又谦卑的姿态。
他朝下躬身,虔诚地说:“日安,约修亚大人。”
一袭白衣的约修亚自那头走来。
依然是那张完美得不像是真人的脸,今天他头发放了下来,将脸部凛冽的线条修饰出几分柔和,晨曦与他的发尾相接,融合成和神殿一样的贝母色。
他先是对着领路那人微微颔首,又将目光落在池白松他们身上。
他目光移过,任谁看了都要说这冰冷的蓝色眸子里绝无一点私情。
以为约修亚是在询问,领路人解释起来:“这二位是以赛亚大人的客人,我正要领他们过去。”
约修亚:“我带他们过去。”
“这——”领路人犹豫了一下。
可约修亚态度很强硬,“你回去吧。”
那人也只好行了个礼,退下了。
约修亚:“我带你们过去。”
他转身前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站在池白松身后的裴烬。
池白松笑了笑,轻轻说道:“麻烦您了。”
她注意到从约修亚出来的那一刻,裴烬就紧绷了起来。
约修亚就像完全没注意到似的,步伐平稳地在前面带路。
池白松忽然开口,“恕我冒昧,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约修亚驻足停留,转过身来看着她。
“这是我异想天开的猜测,还请您听完不要笑话。”
“无端嘲笑他人是不义的行为。”
“那我就放心了,昨天得到祝福后我便悄悄想过这个问题……”
池白松一副放松下来后的表情,她语气也舒展开来,虔诚又小心翼翼地询问他:
“——您说,神是一直在看着我吗?”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