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没想到自己来得正巧,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池白松冻得肩膀都抖了两下,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白了几分,约修亚站在她半步之后的位置,替她整理那件罩袍的动作看上去就像在虚搂着她。
令尤利西斯感到安慰的是池白松对此浑然不觉,她只怔怔看着远处奔来的拿毛巾的那年轻女孩。
然后,他就听到约修亚冷着一张脸喊他让开。
“请稍微让一让,我送她上去。”措辞的确礼貌,但尤利西斯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味。
他见池白松懵懵懂懂地看了眼自己,又扭头看了眼约修亚。
尤利西斯的笑容几乎是焊在脸上的,哪怕心里已经开始不爽快,嘴角的弧度也没耷拉下来。
他客客气气地说:“不劳烦神子阁下了,池小姐接下来的时间会和我在一起,我送她上去就好。”
“先送池小姐回办公室。”
约修亚没接他的话,只用目光压着他想叫他让路。
尤利西斯见他态度坚决,一副当仁不让之势,心中对池白松产生的那一丁点怜爱瞬间褪色。
因为他意识到一种可能——池白松的猎物里也许一开始就没有自己,所以她对待自己礼貌有加,敬而远之。
她和约修亚相处第一天就看起来收获颇丰。
……池白松是怎么这么快时间就把约修亚给拿下的?
他瞥过池白松肩上被打湿成透明的衬衣,心想:……她难道真的用了这么老套的招数吗?
池白松察觉到尤利西斯有一瞬间冷却的情绪,她估摸着他在心里又在瞎编排自己,这正是她开口的好时机。
“麻烦把毛巾先给我,谢谢。”她望向不远处踟蹰不前的姜婉。
姜婉本是想一鼓作气冲到池白松面前的,可看到皇子殿下抢在她前挡了道,又听到尤利西斯殿下喊池白松身旁的银发男人“神子阁下”,姜婉整个人都不好了。
更别提这两人见莫名其妙像在对峙,她更不敢这时候上前了,好几次只能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向池白松求救。
……可池白松能干什么呢?
她总得顾忌这两人的身份和地位吧?
听到池白松喊自己拿毛巾的那刻,姜婉如闻天籁。
她终于不用像个傻子似的杵在路边继续等了!
池白松往旁边挪了半步,约修亚只觉身前一空,池白松已经绕开他俩走到姜婉身旁,接过了毛巾开始擦拭脖子和肩膀上的水。
饱满的水珠依然有一部分挂在她后颈上,她将脖子后面的衬衣领子往后压,又把毛巾顺着脊椎往下推了推——毛巾就这么将后领又撑开了几寸,再抽出来时,原本像爬山虎般附在她躯体上的水珠已然一扫皆空,只余下白皙的后颈。
期间,就连姜婉都一声都没吭。
她就静静看着池白松面无表情地擦拭身体,直到她将毛巾又递给自己,淡淡道了声:“谢谢。”
姜婉回过神来,连连道歉:“没有没有……是我该道歉,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不小心把水撒你身上了,是我不好……”
她几乎语无伦次,甚至还鞠躬起来。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池白松是真没当回事,不如说她还觉得这姑娘的失手反而帮了她。
折腾好感度这种事,自己太主动了就过于刻意了。
俗话说车祸、失忆、癌症是狗血文三大必备法宝,就证明天降意外绝对是造成感情质变的好条件,能靠外力来推动进度她可是求之不得。
被人泼水这种地点合适又安全的“意外事件”,她不怎么反感。
……不过,如果被泼水的人不是她就更完美了。
和姜婉如蒙大赦不同,静候在几步之外的二人心情各异。
池白松径直走向姜婉时已经表明了她不打算站在任何人那一方,归根结底就是谁都没得到她的偏爱。
约修亚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拒绝,他在脑中将自己的行为重新检查了一遍,不认为有什么错处——他体贴地表现出了女性会青睐的绅士风度,还坚守阵地坚持一定要亲自送池白松上楼。
……她到底不喜欢哪一点?
尤利西斯没有约修亚这般迷茫,他只是再次质疑起自己对池白松的预判。
那仓惶的送毛巾女孩已经揭示了真相,目前来看池白松可能是清白的,所以这一切真的只是个不含任何算计的、纯粹的意外。
再者是池白松方才没有选择任何人,她本可二选一的,但她似乎哪个都不想要。
得出结论后,他心情好了点。
池白松将约修亚的罩袍脱了下来,几步走上前,“谢谢您的外套,我办公室里有替换的衣服,您把外套收回去吧。”
约修亚不动。
池白松若有所思,几秒后道:“……那我给您洗了之后找人给您送过去?”
这个答案依然不是约修亚想要的,他连肩膀都没抬一下,“不用了,你留着吧。”
池白松立马摆出一副进退为难的样子。
尤利西斯心里都想笑了——约修亚根本不懂女人在想什么。
这时候哪怕池白松已经心花怒放了,脸上也得装出天真懵懂来,若是真二话不说收下了,男人心里又会看低她。
约修亚无疑是在给池白松出题,没有哪个女人会对让她们陷入毫无益处的抉择的男人心怀好感的。
他走上前去添了把柴,“我听闻翼族神官们的外袍都是由特殊材料制造的,具有静气凝神,安抚精神的作用。”
此话一出,池白松更是会觉得这东西是烫手山芋,不该胡乱接下了。
“我有许多件类似的外袍,这在我的神殿中并不稀奇。”
约修亚察觉到尤利西斯话中不怀好意,好在他清楚的知道和尤利西斯争口舌胜负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池白松的想法。
他一双浅色的眸牢牢锁在池白松身上。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真的不需要。”池白松叹了口气。
约修亚感觉她看起来已经对这件事快没多少耐心了。
“也许神子阁下并不理解这件事。”
尤利西斯语气轻快,“对池小姐这样的贵族小姐来说,不必要的绯闻只会令她困扰。”
他不遗余力地讥讽,内心享受到了几分“乘胜追击”的快感。
约修亚知道自己走错了一步棋,只能认下,“是我考虑不周。”
他从池白松手中接过罩袍,上面已经沾了些水珠。
即使无人宣告胜负,他也明明白白地收获了落败感。
池白松淡淡道:“那我们先上去了。”
她方才的不耐烦已经荡然无存,好像只是约修亚的错觉。
池白松又挂上了营业微笑,她对尤利西斯微微颔首,“皇子殿下,请您跟我来,我回去换件衣服就开始您接下来的治疗。”
“池小姐快点上去吧,虽然研究所开了暖气,但一直穿着湿衣服还是会感冒的。”
明里暗里,又在斥责约修亚拖延时间。
“好。”池白松全当没听出他言外之意。
他们朝电梯走去。
约修亚站在原地没动,他余光扫过跟在池白松身后的尤利西斯。
青年背挺得笔直,黑色的修身长外套正好修饰他的身形,他步伐微挪,将池白松的背影挡住了大半。
如果约修亚再接地气一点,也许心里已经开始咒骂了。
可他缺乏这种质朴的宣泄情绪的方式,只能目光幽暗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登上电梯前,池白松倏地回头对约修亚提醒起来——
“神子阁下,您回去时别忘记我送您的那盆绿植。”
电梯门阖上前,约修亚回了句——
“好。”
电梯门的夹缝之中,他看到池白松又对他笑了。
约修亚收敛表情,方才的那点郁结被迅速冲淡。
大脑中七零八落的部分重新整合起来,他很快就找回了状态。
冷淡之色再度攀上面庞,让他变回了高不可攀的模样,就同他走进池白松的办公室之前一般无二。
他重新披上了外衣。
上面还残留着池白松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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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内,尤利西斯盯着一脸怡然的池白松。
……什么绿植?
她给约修亚送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