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啊!”第一个嚷嚷起来的是嘴里还叼着蘑菇的龙胆, “蓟总帅,你这么做不就没意思了吗?”
“对呀!而且还是在做到一半的时候更换判定员,这根本闻所未闻, 蓟叔叔你不要太过分了!”
爱丽丝也不忿地反驳。
谁不知道文奈的能力是针对“人”的, 半途换人的话, 文奈之前针对的味觉和菜式就相当于白费功夫,而且万一新判定员和原先的判定员口味相差很多呢?
反而司瑛士只要专注于食材, 根本没什么差别,这是赤/裸/裸的针对!
“我不喜欢这样, ”司瑛士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他看向薙切蓟, “还请不要干扰我与文奈间的比赛。”
刚刚那种双方沉醉在料理中的气氛被打破了,他微微蹙眉。
“这是双方都同意过的方案。”
面对众人的指责,薙切蓟纹丝不动, 拍了拍手。
“担任新判定员的人将是我本人,以及——”
“原总帅,薙切仙左卫门先生。”
观众席的尽头, 一道大门缓缓打开,仙左卫门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穿着正式的和服,不怒自威。
原本还敢对反叛者们发出嘘声的观众席一片死寂,所有学生都表情空白, 静静地迎接这位【食之魔王】走上台去。
“爷爷?!”爱丽丝惊呼, “你怎么会同意这样的事?”
“不行, ”WGO一等执行官, 判定员中唯一的女性, 安拍案而起, “身为WGO的执行员,我们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绝对不能容许你们乱来——”
“请稍安勿躁,”薙切蓟却是微微仰头,嘴角勾起笑容,“还有一位判定员没有到场呢。”
*
刚刚被薙切仙左卫门打开的大门后方,出现了一位老太太。
她身上有着岁月的痕迹,然而依旧保持着优雅的风度,穿着浅灰呢料大衣和同色的坎肩,一条浅绿的丝巾在脖颈处打结,整个人的打扮像是那种不列颠乡村随处可见的老太太。
但是她站在那里,学生们心头就仿佛压上了沉甸甸的石头,这种似曾相识的压迫感……
与这头遥遥相对的台上,文奈第一次在料理的中途停下了动作。
“怎么……会?!”
安看着那头的人,忍不住踉跄了两步。
“传说中和特定执行官同级别的,WGO中活着的传说……零级执行官丸井椿前辈!”
“什么?”
观战牢内,大家都震惊了。
丸井善二眼镜上出现一丝裂痕:“那个,真的是曾祖母!”
“曾祖母,也就是说……”吉野掰着手指头,脑袋晕乎乎的,“她是文奈学姐的奶奶对吧?”
“这样的话对我们来说不是形势大好?”幸平挠头,“三个判定员,只有薙切蓟比较难搞吧。”
“不,还不能擅下定论。”
一色慧碧绿的眼中透出深沉,眼看着那个老太太一步一步,走到了……薙切蓟的身旁。
“许久不见,我非常高兴看到您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康健,丸井前辈,有上一代【灵魂窥探】坐镇,想来大家都是没意见的。”
薙切蓟躬身行礼,面带笑意。
“一直以来,都受您照顾了。”
“举手之劳而已。”
“就由我来代表WGO进行判定,”丸井椿看向睁大眼睛的安,“没问题吧?一等执行官小姑娘。”
“当、当然,前辈您坐。”
安嘴唇张张合合,低下了头。
*
判定席上,新的三位判定员落座,分别是薙切蓟、丸井椿、薙切仙左卫门。
“奶奶……”
文奈看着熟悉的奶奶,心底的滋味却有些复杂。
奶奶是薙切蓟一派的人?而且是WGO的执行官?以前从未听说过啊,她觉得,记忆中的GARDEN似乎也变得陌生起来了。
“Shells啊……真是令人怀念,当年我还是手把手教你揉意大利面面团的呢,”丸井椿看着文奈桌上的意面,“让我看看你这些年的成长吧,奈奈。”
“我知道了。”
文奈深呼吸一口气,目光转回了眼前的砧板。
无论如何,只有完成眼前的料理,才是最重要的事!
“文奈。”
这时,司瑛士忽然喊了她一声。
“我对于薙切蓟的安排并不知情,但不管你现在的心情如何,我都会全力进行食戟这件事,却绝不会改变。”
“哼,”文奈手起刀落,“我可不需要对手的同情。”
鲟鱼的鱼肉、鱼骨、内脏……渐渐化为肉糜,被文奈摔打在盆内,加入淀粉、香菜、蒜泥、胡椒盐等调味料。
“而且,赢的人会是我!”
司瑛士嘴角勾起了微薄的弧度。
*
司瑛士将牛肝菌、羊肚菌都放入炒软了的红葱头碎中。
刺啦一声,鲜美到可怕的香气瞬间席卷了会场,伴随着炒制时间变长,菌类那余味绵长的风味扩散开来。
紧接着,司瑛士往国内倒入了白葡萄酒,咔哒一声后,国内的葡萄酒被点燃,明黄幽蓝的火焰明明灭灭,菌类仿佛在这火焰中尽情地舞蹈着。
等到火焰燃尽,他才又加入昆布高汤和奶油,分成两次慢慢收汁。
不需要计时器,司瑛士只是看着被包裹着的安康鱼肉,就在某一秒将鱼肉提了起来。
只剩最后的装盘。
“多么细腻高端的料理手法,无论是温度还是时间都把握得刚刚好。”
薙切蓟感叹着。
丸井椿在台上颔首,她看向了一旁的文奈。
面对这样的对手,你又会怎么应对呢,奈奈?
当大家都在天赋的风暴中挣扎的时候,究竟谁会是最先走出去的那个。
*
鲟鱼肉泥被文奈挤成一个个丸子,等锅子热起来时,几乎和芝麻油一起下入。
“这边也好香!”
芝麻油的香气比起橄榄油霸道太多,几乎是往人鼻子里钻去宣誓主权。
伴随着丸子渐渐煎熟,文奈适时放入昆布高汤,慢慢搅动,鲜绿的荷兰豆加入,几乎是刚烫熟就被捞了起来。
她居然选择了和司瑛士一样的酒灼做法!只不过,文奈选择的是霓虹的清酒。
火焰燃起,香气迅速扩散开来。
“这种感觉……”观众席上的学生们纷纷扶住额头。
极具存在感而充满威胁性的香气!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才能让自己不露出沉溺失氧的丑态,锅内的酱汁鼓起细密的小泡,鲟鱼本身就是胶质感黏重的鱼类,煮出的酱汁自然也是分外浓稠。
意大利面也已经煮好了,碧绿的荷兰豆摆在上方,里面拌着细碎的香草干屑与炸过的蒜片,而鱼丸酱汁浇在上方后,晶莹的汁水缓缓滴落,让每一颗意面都裹上了鲜美的外衣。
当众人以为这已经完成,文奈却反手掏出了一个铁盒。
“那个是——”丸井善二的镜片彻底碎了一面,“我没看错的话,是传说中的黑色软黄金,皇家鲟鱼子酱吗!”
“有价无市的珍品……比黑松露还要昂贵的食材。”
龙胆舔了舔嘴角。
“看来文奈也很认真呢。”
并非食材越昂贵就越好,对于司和丸井这个层次的料理人来说,高级食材只是锦上添花,甚至会压制他们厨艺的施展。
但如果愿意用上高级食材只为添加那一点点的风味,无疑是严肃对待的证明。
简单的一小撮,洒在意面的顶端。
*
司瑛士端出的菜是昆布蒸安康鱼佐奶油蘑菇,就和他的人一样,整齐、精致,洁白的瓷盘中,浅棕色的奶油蘑菇铺在底面,上方是一小块洁白细腻的鱼肉,含苞待放,薄薄的黑松露洒在鱼肉周围,松叶般的香气侵袭着人们的鼻腔。
“简直就是艺术品。”
仙左卫门不由得感叹道。
“那么,就请各位判定员,品尝一下吧。”
叉子轻轻一碰,鱼肉便裂解开来,但并不松散,由如蒜瓣紧紧抱合,入口的一瞬间,鱼肉与昆布那海洋的风味在口舌间瞬间弥漫,搭配菌类的香气,奶油醇厚和白葡萄酒的微酸——
这是在深海底下的森林!
鱼儿在巨大蘑菇和昆布构成的森林之间游曳,调皮地划过人们的皮肤,带来些许痒意。
这是一个奇幻的世界,既能嗅到泥土的芬芳,又能享受海底的风光,而这个奇幻世界的领路人,无疑就是【餐桌边的白骑士】,司瑛士。
“毫无疑问的满分,不,超越了满分的杰作。”
丸井椿放下叉勺的瞬间,身旁传来爆裂声。
砰!
台上的仙左卫门身上的和服绽裂开来!
不仅如此……“什么!”
砰、砰、砰。
观众席、观战牢里……不断有人的衣衫被迫消失!
“看来,是我的薙切之姓在作祟了,”薙切蓟按住嘴角,“因为太过美味,解衣之力在不断扩散。”
*
“怎、怎么办啊!”
裹着毯子遮住身体,吉野不忘比赛,她看向轰动的会场,虽然大家都熟练地找到了新的衣服或是毯子,但是,要什么样的菜才能超越这个场面啊!
“昆布高汤鲟鱼鱼丸意大利面,佐风味‘鱼子酱’,”一地狼藉中,文奈和丸井椿一样,虽然距离很近,但依旧衣衫完好,她端上了自己的菜,“请用。”
意面是金黄的,一个个小小的贝壳挤挤挨挨地躲在微微焦黄的鱼丸底下,鲜嫩的荷兰豆点缀其中,最上方的黑色鱼子酱仿佛一顶王冠,嚣张地占据着人们的视线。
“看在丸井前辈的份上,我就尝尝看吧。”
薙切蓟举起叉子。
“就是不知道,半途更换判定员,对于天赋为【灵魂窥探】的你,究竟有多少影响呢?”
“我想您或许搞错了什么,”文奈单手插兜,舔了舔牙尖,“从一开始,我就没把那三个判定员纳入考虑。”
“我要做的,是我所想做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