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文第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
他翻身下床,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让冰凉的水液冲过身体。
时钟刚刚走过凌晨4点,窗外万籁俱寂,艾尔文缓缓掬了把水,将脸埋了进去。
他的梦最近有些多了。
艾尔文已经很久不见洛克了,对方快要毕业,忙得不可开交,他平常住在学校附近,隔三岔五的回来,但艾尔文刻意的避开了。
可是梦中,他却却时常造访。
梦境里,漂亮的少年语调绵软,四肢纤细,攻伐的力度却丝毫不慢,艾尔文梦见被逼出喘息,他注视着少年的眸子,揽着少年的脖子叫少年的名字,可是他叫的却不是洛克,而是……军师。
时隔许久,驻扎垃圾星的军队已经撤回,整颗星星沦为荒凉的死地,那位军师音讯全无,似乎已经在炮火中化为了灰烬。
但在艾尔文的潜意识中,洛克的身影似乎和那个爱睡懒觉的军师重合了,他看着洛克清秀的脸,却叫着那只早已死去的军师的名字。
帝国最为循规蹈矩,克己复礼的将军,在梦中居然这个样子,艾尔文闭了闭眼,面无表情的伸手向下,引水清洗。
他仔仔细细的清洁身体,确定没用残留任何一点味道,这才出了浴室。
时钟指向四点三十,整座城市都在睡梦中,但艾尔文毫无困意,他匆匆系上衣带,迫切的将身体一丝不苟的包裹起来,恢复到平日冷肃严厉的状态,而后抬步向上,进了射击室。
他执起枪械,对准了墙上的移动光斑。
枪管冒出火花,两声巨响过后,均是十环。
艾尔文又试了几枪,枪枪正中靶心。
上将家的光斑靶子速度极快,几乎齐平星舰,有这样的射击成绩,足够他重返战场。艾尔文在光脑上输入报告: “动态视力恢复约九成,远距离瞄准无碍,可执行战争派遣任务。”
视力好转,接下来的战事便可提上日程。
曲夏收拾好资料,走进群星的会议室。
五位面试官端坐在后,查阅着曲夏的履历。
这个年轻人的简历略显奇怪,在高中前一无所成,成绩平平无奇,进入大学后却异军突起,不但在极短的时间内读完了大学,还给出了堪称丰厚的实验结果。对此,曲夏侃侃而谈,宣称是希尔芙老师的耐心教导,启迪了他在科研上的兴趣,手把手带他进入科学的大门,并帮助他学有所成。
为了使逻辑合理,曲夏夸大了希尔芙的教学能力,将老师吹的天上有地上无,仿佛整个科研界无人出其左右,是教育界的扛鼎之人,吹的诸位面试官频频点头,认可了他的改变。
而此时,中央大学的实验室中,希尔芙打了个喷嚏,看着学生们交上来惨不忍睹的毕业论文,又想着带他水了两篇顶刊的洛克,狠狠揉了一把学生的狗头,骂道: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学学洛克,让为师再躺赢一把。”
几轮面试过后,曲夏顺利通过,他在表现出了极为惊人的潜力,面试官生怕好苗子飞了,当场录取。
曲夏在劳务合同上签下大名,递还回去。
面试官收好文件,提醒他: “你还可以想一个别名。”
群星的员工遍布五湖四海,帕米尔那样荒凉的地区也有他的雇员,由于语言和口音问题,不少雇员会取一个好叫的别名。
曲夏的笔微微一顿,旋即签下: “曲夏”。
他用了一个月适应工作生活,而后顺利的融入了集体,同事都知道虽然刚来的小雌虫还没觉醒,但是年轻爱笑,有可爱的小虎牙,加上他水平很高,很快成为了同事询问请教的对象。
在这年冬天,曲夏请了半个月的假期。
他对外宣称回帕米尔星探亲,实则在主星的边缘租了个小房子,将暖气开到最大,过冬仓鼠一样屯了很多的吃的,又买了最新款的做饭机器人,然后窝在里面,静待二次觉醒的到来。
雄虫的二次觉醒并不轻松,不少虫甚至会死在其中,但曲夏并不担心,他阅读过相关的论文,有信心顺利度过。
最开始的几天确实在曲夏的意料之内,他头脑昏沉,开始断断续续的发烧,肌肉酸软身体发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窝在床上装粽子。
机器人尽职尽责的做饭,依照设定好的章程,调料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每日将餐食送到曲夏手上,曲夏没力气挑剔机器人的厨艺,闭着眼囫图吃下。
从第三天开始,他的症状越发严重,食不下咽的,反胃的厉害。
曲夏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看着机器人从房间外滑过来,送上餐食,曲夏闭着眼睛就能想象它们的味道,他挥挥手,有气无力: “不吃,拿走。”
机器人用冷冰冰的机械音道: “阁下,从你的身体机能看,我建议你用完这餐饭,并补充营养剂。”
曲夏拉过被子,盖住脑袋,抗拒的意味很明显。
机器人将饭放在桌上,滑走了。
曲夏在被子里睁眼,开始怀念起另一种味道。
他想念他的厨师阁下了。
艾尔文从不在家里做饭,他是帝国的上将,是跳出了规则的人,自从原雄主死亡开始,除了荒星上的落难,就没用任何一只雄虫能劳动他做饭。然而这么多年不曾碰过灶火,他的厨艺却不见退步,简单的白菜和肉也能炒出味道,肉片挂着薄薄的芡汁,再调一碗清汤,曲夏就觉得要幸福的上天了。
然而后面应该是吃不到了。
曲夏吸吸鼻子,将脸埋进被子堆里。
后面的两天他越发昏沉,迷迷糊糊的,一天要睡上十七八个小时,偶有几个清晰的时刻,就漫无目的的刷着光脑。头疼欲裂之下,屏幕上的字像蚂蚁一样扭曲,根本不入脑,他的手指戳戳碰碰,无意中拨出去了一个电话。
艾尔文的。
军部之中,上将颇为意外的看向来电。
洛克在刻意躲着他,他也不敢见洛克,在这种默契之下,他们已经很久没通过电话了。艾尔文起身离开办公室,压低声音: “洛克?”曲夏哼哼唧唧,朦胧中睁开眼,目光虚无的盯着屏幕。艾尔文重复: “洛克?”他听不见洛克的回复,只能听见细碎的声音。
曲夏呢喃: “阁下……”
他的脑袋一片浆糊,想在‘保姆阁下“厨师阁下’和‘苦力阁下’中选择一个合适的,最终只吐出一个‘阁下’。
艾尔文微微一顿。
洛克习惯称呼他为上将,并不会叫他阁下。
艾尔文问: “你病了吗?你在哪?”
洛克的声音听上去不对,他皱起眉头: “需要我来接你吗?”
“唔,我没事。”曲夏整整个人蜷缩起来,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阁下,我好想吃你做的饭。”
艾尔文眉头一跳。
洛克从没吃过他做的饭,为何会突然这样说?
他心中隐隐有什么感觉,却被理智压下,洛克是一只没用父母的雌虫,在荒星一个人摸索着长大,艾尔文放软声音:“好,你想吃什么?”
他也顾不得避着曲夏了,少年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声音绵软中带着泣音,像是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他轻声的问: “洛克,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你需要照顾。”曲夏微微清醒过来。
他摇了摇头,含糊道:“不必了,我马上就好。”随即挂断了电话。
再多说两句,他就控制不住嗓音里的哽咽了。病中的人实在是敏感,曲夏本来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团宠,没吃过什么苦,艾尔文又实在可靠,他已经控制不住想回别墅的宽敞房间睡觉了。
——然后艾尔文就会发现他是雄虫,接着查出他是垃圾星上的那一只,然后让他去捡垃圾。
曲夏痛定思痛,决定硬挨。
二次觉醒时间不长,半天过后,一切如常,曲夏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手间照镜子。他好好的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在抬眼的要那,露出了气愤的表情。凭什么!说好的变成硬汉呢!
他看了很多觉醒的经验分享,一般会长高,眉眼会变的锋锐凌厉,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但是他……
镜子里的人也高了,脸颊成熟了一点,大概是从17变成了18的样子,脸颊有轻微婴儿肥,曲夏拉下脸,对着镜子摆了好几个表情,勉强找到了一丝俊美高贵的感觉。他眉开眼笑,下一秒,这种感觉不翼而飞。
曲夏:“……”
他愤愤不平的从洗手间出来,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安镜子了,随后键入光脑,打算退租销假。
这时,他才发现,艾尔文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消息界面有十余条消息,都来自一个人,上将一改平日沉默寡言的作风,文字密密麻麻,他先是问“洛克,你在哪?是否需要帮助?”
“我派人去接你?”
到后来,他似乎变的不耐,丢出一句: “给我回话,晚饭前不回答,我会找技术科定位你的光脑。”
但这句话后,他的语气又陡然变得柔软。
艾尔文问: “洛克,你因为我这段时间的冷淡生气了吗?”
上将并不是很会带孩子,尤其是在梦中有超乎情谊的交缠的孩子,他从未用这样柔软的口气说过话,下意识的命令和指责,但随后,他发现如果洛克躲着他,那么错的应该是他。
是他先对洛克有了非分之想,随后又无缘无故的冷落,从荒星来的小孩子最是敏感,是他有错在先,他不该这样说话。
曲夏不明所以,他根本没用生气,但还是一点点往下拖,看完了所有的消息。
在消息的最后,艾尔文发了一张家中厨房的照片,洗菜池边放着青嫩的菜叶,新鲜的红肉放在砧板上,他执着光脑拍照,不经意拍到了围裙的一角花边。
曲夏瞬间想到了荒星上,艾尔文衣衫不整的画面。
刚刚二次觉醒的雄虫总是有奇怪的冲动,他想着那个时候的胸肌腹肌,感觉有点热。
曲夏接着往下看,最后,艾尔文说: “别生气了,回家给你烧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