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
“姜酒醒醒...”
耳边不断传来声音, 姜酒迷迷瞪瞪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面色焦急的蒋泽和陆隐。
姜酒顿时一怔,之前被关在棺木里的记忆都涌了上来,心有余悸地抓住离他最近的那个人的手, 温热的体温让他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姜酒不由自主地想索取更多, 顾不得许多, 伸手抱住离他最近那人, 将头埋入那人的温热的胸膛中。
被忽然抱住的那人身体僵了一瞬, 而后迟缓地抬起手安抚般轻轻摩挲着姜酒的后背。
姜酒闻着那人身上冷冽好闻的气息, 听着那人微快的心跳声, 慢慢清醒过来。
从那人怀里抬起头,恰好与那人对上目光, 不由得一愣。
“陆天师。”姜酒耳尖微热, 眼底全是雾蒙蒙的水汽, 眼尾还泛着红, 一张脸艳极。
清冽的声音此时软得不成样子, 尾音微颤带着点心有余悸的后怕感。
陆隐动作一顿,而后下意识地揽住姜酒的腰间收紧手臂的力道。
一旁的蒋泽面色极沉,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但看见姜酒发白的面色,他还是忍了下来。
沉闷地吐出一口气,出声打断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声音后,姜酒偏过脸看向蒋泽, 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齐的衣服, 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
说完姜酒抬眼扫视了下四周, 目光落在棺木内白森森的骸骨上, 原本完整的骨骼缺了一截指骨。
已经被蒋泽斩落下来,断骨掉落在一旁。
姜酒茫然地愣了愣,这里的一切都还是跟之前蒋泽开棺取骨时一抹一样,那他之前怎么会被突然拉进棺木中?
“我刚刚?”姜酒微蹙着眉问。
“你刚刚突然昏过去。”蒋泽凑近到姜酒面前,“是不是太累了?我们现在回去休息。”
“不是...”姜酒欲言又止,“我刚刚一闭上眼睛就感觉被拉进了一个封闭的棺木内,我喊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而且在黑暗中全身几乎都被那看不见的恶鬼舔舐了一遍,阴冷湿滑的触感如跗骨般挥之不去。
姜酒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抓着陆隐衣襟的手指用力地发白。
陆隐闻言面色沉下来,“我方才并未感应到附近有鬼物出现。”
从蒋泽周身被萦绕的鬼气能看出此鬼物是极凶险的恶鬼,但没想到那鬼物能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将姜酒拉进鬼障中。
陆隐面色严肃凝重,一边空着的手安抚地轻轻摩挲姜酒的后背,沉声道:“把指骨带上,我们先离开这。”
蒋泽面色也极为难看,转身快速拿起棺木里的指骨,将棺盖盖上,重新埋土恢复原状。
脱下手套扔到远处,蒋泽拍了拍手,随后伸出手想要接过陆隐怀里的姜酒。
还未等他触碰到姜酒,陆隐微侧过身躲过蒋泽的动作,抱着姜酒的手臂微微收紧力道,率先转身往回走。
蒋泽动作一顿,眼底有冰冷的戾气开始翻涌,收回手眼神沉沉地跟在身后。
双手抱着陆隐脖子,头埋在陆隐脖颈里的姜酒没有注意到蒋泽和陆隐之间的异常,三人一路沉默不语地走着。
手脚还有些发软的姜酒慢慢从陆隐脖子中抬起头,看了看前面的分岔路口,轻声道:“我想回家休息了。”
“哥哥你是要过去灵婆那吗?”姜酒转过头看着蒋泽,问道。
蒋泽目光微冷地扫过陆隐,敛下眼底晦暗的情绪,低声说:“我和你一起。”
这时候分开的确有些危险,蒋泽家的话不知道傅斯年还在不在那,现在过去灵婆那打扰也不太好。
只是有一件事,他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除去姜母的房间,就只有他的房间能住。
不过他的房间不大,床也是单人床,睡两个人都费劲,更别提现在有三个人,今晚怎么睡是个问题。
姜酒犹豫说道:“我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可能得打地铺睡了。”
\"我没问题。\"
\"我没问题。\"
蒋泽和陆隐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口,姜酒怔了怔,笑道:“那行,那都回我家吧。”
姜酒带陆隐和蒋泽回了姜家,姜母见到陌生面孔陆隐后有些惊讶,细细端详了下陆隐端正俊朗的面容和身上不凡的气势。
犹豫片刻问道:“姜姜,这位是?”
“阿娘,这是我当时在镇上读书时认识的朋友。”姜酒脸上扬起笑容,“蒋泽哥哥也认识。”
“这次他专门过来找我们玩,要在家里住几天。”姜酒眼也不眨地笑着说道。
“伯母您好。”陆隐朝姜母微微俯身,“我叫陆隐。”
“...好”姜母诧异,没想到陆隐如此礼貌有礼,面上也露出些喜意,“这么晚搭车过来,快先进来休息一下。”
“他早到了,只是我们之前带他在村里转悠现在才回来。”姜酒说道。
姜母眼神微带责备地看向姜酒,像是在说姜酒有朋友要来也不早点跟她说,好让她准备饭菜什么的。
“姜姜这孩子也不知道早点跟我说,你们吃过饭没?”
姜酒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乌黑卷长的睫毛低垂着,没有反驳姜母的话,乖乖地站在原地。
陆隐侧身挡在姜酒身前,“是我没注意时间回来晚了,多谢伯母,我们已经吃过了。”
姜母不疑有他,姜酒人缘很好,之前也经常有朋友过来找姜酒,没有再多问什么,嘱咐他们三人几乎晚上别太晚睡之后便回了房。
姜酒带着蒋泽和陆隐回到自己房间,微探出头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姜母房间。
轻手轻脚地也将自己房门关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有些头疼地看着身材均高大的蒋泽和陆隐,原本自己一人的时候,没感觉屋子有多小。
但蒋泽和陆隐都进来后,原本不大的空间瞬时逼仄了许多,长手长脚的,显得有些拥挤。
“我先去烧热水洗澡。”姜酒说道。
“我帮你。”蒋泽立即往姜酒方向走。
“不用,哥哥你快点把指骨磨成粉吞服。”姜酒将蒋泽往桌子的方向一推,“别再耽误时间了。”
说完不等蒋泽反应就打开门往外走,没走出几步,姜酒就听到有道沉稳的脚步声跟在他身后。
姜酒回过头看见是陆隐,心下微讶,“哥哥有什么事吗?”
陆隐走到姜酒身旁与姜酒并肩往前走,淡声道:“我帮你弄热水。”
“好啊,谢谢哥哥。”姜酒乖巧地笑了笑,搬着椅子坐到一旁看着陆隐生火。
“哥哥待会要不要也一起洗啊?”姜酒想着陆隐也奔波劳累了一天了,认真地提议道。
话音刚落,陆隐呼吸一滞,身体微僵地侧过脸看向姜酒。
看着姜酒清透无辜的眼睛,陆隐握着柴火的手紧了一瞬,静默半晌才道:“热水留给你洗就好。”
说完便沉默下来,眼睛一直看着燃烧的木柴,橘黄色的火光打在陆隐的脸上,唇角抿得有些紧,沉默地将烧好的热水倒进木桶里。
见陆隐转身要往外走,姜酒急忙拉住陆隐的手,“哥哥,你能在这待着等我一会吗?”
经过上次在蒋泽洗澡时傅斯年忽然出现的事,姜酒看到木桶或是水都有些杯弓蛇影,心有余悸,生怕傅斯年又会突然出现。
“我怕傅斯年又会莫名其妙出现。”姜酒声音带上几分害怕,“留在这陪我行吗?哥哥?”
“...嗯。”陆隐声音微哑地应了声。
见陆隐应承了下来,姜酒眉眼弯弯地朝陆隐一笑,伸手抓住衣服的下摆就往上撩,露出一截白净柔韧的腰身。
木桶里热腾腾的水汽钻进皮肤里,姜酒心神松弛,舒服地轻哼了声。
陆隐瞳孔一缩,白皙的腰身在视野范围内一闪而过,他如同被烫到般背过身,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姜酒没有注意到陆隐的异常,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剥个干净后,扶着木桶的边缘慢慢踏进热水中。
温度刚好的水漫过他的锁骨,疲倦的身体登时松缓了许多,姜酒拿起一旁的毛巾搓身,淅淅沥沥的水声在封闭的屋内响起。
“很舒服,哥哥真的不来吗?”姜酒再次提议。
他觉得反正木桶够大,能勉强容下两人,昨晚睡了一晚的荒庙,再加上今天也累了一天,不如就一起洗,省得待会还要重新再烧一次热水。
“哥哥?”姜酒抬头看向陆隐挺直修长的背影。
少年的声线清冽好听,此时却莫名带上点慵懒,尾音微微拉长,像是带着钩子般。
“......”陆隐闭了闭眼,心里跟被猫挠了一爪似的,沉稳的气息一下子全乱了。
见陆隐久久不应他,姜酒不明所以,这几天受到的惊吓太多,陆隐这一反常的沉默让他慌了起来。
以为陆隐像是蒋泽上次那样出事,姜酒轻手轻脚地从水里站起身,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犹豫地伸出手朝着陆隐肩膀伸去。
还未等他碰到陆隐的肩膀,就见陆隐迅速转过身,骨节分明的手紧握住姜酒的手腕。
姜酒吓了一跳,身体也因为陆隐的动作而不稳地往前倒。
眼看着就要连人带桶往下倒,陆隐面色微变,伸出手紧握住木桶的边沿稳住倾斜的木桶。
热水因为摇晃往外撒了点出来,陆隐的衣裤被打湿,紧贴在精实的身躯上。
姜酒心跳不稳地跌坐回木桶里,讶异地抬眼看向陆隐,微微张着嘴喘气。
瞥见清水下一览无遗的姜酒,陆隐的瞳孔骤缩了一瞬,眼神蓦地暗了下来。
“有没有受伤?”陆隐声音有些艰涩,“抱歉,之前有些走神。”
陆隐敛下眼,有水滴溅到陆隐的脸上,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至唇角边。
水滴没入陆隐的唇缝里,陆隐喉结滚动了下,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明明是洗澡水,他竟觉得舌尖泛着点甜意。
陆隐攥着木桶边沿的手紧得泛白,敛下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出声解释道:“刚才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异样,下意识地转身抓住了你。”
姜酒活动了下手腕,刚刚陆隐抓住他后很快就松开了,倒也没伤到他,就是吓了一跳。
“没有受伤。”姜酒摇了摇头,但目光有些不满地看向陆隐,“刚刚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
“抱歉...”陆隐脸上露出歉意。
见陆隐神色凝重,如同犯了什么大错般,姜酒伸出手轻触了下陆隐的手指,“没事,哥哥不用说抱歉。”
目光落到陆隐被打湿的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精实的胸膛和腹肌线条都隐约可见,宽肩窄腰高大身形愈发明显。
姜酒有些咋舌,之前见陆隐穿着较为宽松的衣袍只觉得此人身形高大且有些清瘦,没想到掩在衣袍下的身材这么有料。
姜酒恍然地想了想,怪不得陆隐看着清瘦力气却很大,方才一路单手抱着他走回了姜家。
姜酒回过神,正想移开视线,眼睛却忽然瞥见陆隐腹下那处,布料被打湿黏在身上,深色的布料下鼓鼓囊囊的。
目光顿时如同着火般,姜酒慌乱地收回视线,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幸好陆隐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不然还怪尴尬的。
经过这一番兵荒马乱后,姜酒也没了心思再泡澡,伸出手蹭了蹭陆隐的手指。
“哥哥帮我拿下挂钩上的浴巾好吗?”
沉默不语许久的陆隐闻言终于抬起头,动作有些僵硬地拿过墙上挂着的浴巾。
姜酒从水里站起身,任由陆隐将浴巾包裹到他身上,地上很湿滑,他本想扶着木桶边沿慢慢出来。
还未等他有所动作,陆隐已经捞住姜酒的腿根将姜酒从木桶里抱出。
“换好睡衣再回房。”陆隐声音沉沉,似是想到什么,蹙了蹙眉。
“哦...好。”姜酒本来就不打算披着毛巾就回房,擦干身上的水后,拿过一旁干净的睡衣往身上套。
姜酒换上宽松的短袖短裤,露出两条白皙匀称的小腿,衣襟因为过大直往肩膀下掉,大半个肩头裸露在外。
脚上还穿着不太合脚的拖鞋,对他而言有些大,慢吞吞地走到陆隐面前,轻声道:“我好了,哥哥。”
“嗯...”陆隐还是保持着背过身的姿势,依旧没转过身看他。
姜酒有些困倦地伸了个懒腰,说道:“哥哥你衣服都湿了,要不要干脆现在也洗个澡?”
“我等会冲一下就行。”
“我也等你洗完再走。”姜酒忽然想起什么,“诶,你等等,我去看我阿娘房间熄灯了没,我给你找件我阿爹的衣服。”
他看过姜母和姜父的合照,照片中姜父的身形与陆隐差不多,姜父的衣服陆隐应该也合穿。
说着姜酒转身就往外走,来到姜母房前时看到门缝中还有光透出,想来还未歇下,姜酒便敲门问姜母找了一条姜父的衣服。
在走回到洗澡房时,姜酒听见洗澡房传出水声。
水现在应该都凉了吧,陆隐这是在就着他泡剩下的洗澡水直接冲洗吗?
姜酒停下脚步,看着紧闭的门,伸出手敲了敲门,“哥哥,我把衣服挂在门边,你等会自己拿,我先回房了。”
“好。”带着点喑哑的声音传出来。
姜酒将衣服挂好后就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房间里的蒋泽正在坐在椅子上,眼神怔松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酒甩开不合脚的拖鞋,一把扑到柔软舒适的床铺上,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哥哥吞服了吗?”姜酒想起这茬子事,出声问道。
闻言,蒋泽抬起头看向床上躺着的姜酒,动作迟缓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姜酒困倦地半阖着眼,说话声里都是困意,但不知是屋内的灯光有些刺眼还是他太过困了。
眼前的蒋泽面色好像比之前还要苍白,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愈发严重,整个人看起来与往常也有所不同。
周身萦绕着股阴沉沉的气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苍白而阴沉。
姜酒疑惑地微睁大眼睛,再定睛一看时,蒋泽身上那种苍白阴沉的感觉又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那一瞥见到的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