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眸子圆睁,眼前的画面完全超出了她的预估!
庞大如小山的老虎匍匐在地,四脚摊开, 臣服地底下脑袋,随着令月视线掠过, 身上厚实的毛毛簌簌发抖, 它祈求地看向令月, 两只前爪搭在一起:“嗷呜~”
“大、大王, 饶了我吧, 我再也不敢冒犯您了。”
它心里哀哀地想, 这下真是撞到铁板上了!
时间拨回十几秒前, 它气势汹汹胸有成竹地扑过去,伸出利爪, 心想,这把绝对稳了!
黛琳娜家的老虎多吉从小被人类饲养, 吃喝不愁, 攻击性其实并不强, 但是它性格奇葩,每当家里有陌生人到来,就会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经常有人吓个半死,而且屡教不改,叫人头疼。
后来,只要家里来人, 就会把它关进笼子里,同时请来驯兽师, 帮助调)教。但是这一次, 黛琳娜也不知道为什么, 多吉竟然没在笼子里。
开始,黛琳娜以为它被□□好了,所以才放出来,现在来看……完全是她想多了!
那是,它恶作剧不成,反倒被令月吓得瑟瑟发抖。
以令月两人为中心,浓重且强势的威压无形中重重碾过,嚣张又不可一世的老虎多吉当场吓软了腿,趴在地上。
它连呼吸都不敢,因为,和对方比起来,它就是微不可察的小水珠,对方是浩瀚的大海,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能把它冲散。
于是,就有了求饶这一幕。
它忐忑不安地等着惩罚,心里发誓,再也不搞这样的偷袭了!
忽然,脑袋一疼,令月一个暴栗弹在脑袋上,一份力都没有,可即使这样,脑壳厚的老虎也止不住嗷呜一声。
好疼啊QAQ
它的脑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大包。
老虎却谄媚地趴下来,迎接令月:“大王,你要不要骑在我背上,我背着你在家里逛逛?这里还有好多有趣的东西!”
令月也不知道怎么从老虎毛茸茸的脸上看出来谄媚,还没回答,旁边的黛琳娜已经惊讶出声:“多吉,在向您表示臣服?”
天,她一整个大震惊。
与此同时,门内的人跟着走出,西装革履,成熟稳重的美国男人,有着典型的深邃轮廓,尽管年纪不小,仍旧可以从他挺拔的眉峰与薄唇看出,他年轻时应该十分英俊。
见到眼前一幕,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不动声色地看向女儿,询问道:“黛琳娜,这位是——”
黛琳娜忙跑过去,挽住他的臂弯:“亲爱的爸爸,你忘了,我之前告诉你,我有办法!”
“这位就是我从中国请来的大师,你可以称呼她为令小姐,她非常非常非常厉害!”
她一连用了三个非常,眼底闪着小星星,可谓是推崇备至。
嘶哑的笑声陡然响起,黛琳娜这才注意到,不止她的爸爸,旁边还有一个黑袍男人,面貌阴鸷,手捧一颗透明水晶球。
见她看过来,男人微微一笑:“这位天真烂漫的小姐,你看不要被这些中国人骗了,他们国家最好的玄学大师都在国外,教派也早已没落。”
说话时,眼神鄙夷地看向令月。
倒是查克斯先生婉言几句:“黛琳娜,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辛森大师,他是一位十分强悍的巫师,他刚才已经施法,绝对能帮我们家族摆脱厄运!”
“不过,既然这位年轻动人的小姐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你可以带她去其他地方逛逛。”
他说得委婉动听,亦是因为初见时的震惊,和他请来的辛森巫师一样,当初多吉见到巫师,也是瑟瑟发抖,匍匐在地。
老虎多吉:遭了,我成检测大师的工具虎了!
听见这话,令月明白了,这是父女俩没商量好,她也不慌,淡然一笑,掠过开怀大笑的查克斯先生面容时,令月忽然出声:“我也真心希望您能摆脱诅咒。”
黛琳娜尴尬至极,不由说道:“爸爸!”
眼看令月离开,她立刻追过去,没注意身后父亲看着她,摇头失笑道:“巫师大人,我这个小女儿,毕竟还是个不成器的孩子。”
“没关系,她只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儿。”怎么会懂大人之间的世故。
黛琳娜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都跑起来了,还是追不上走路的令月,越是这样,她心头越慌乱,她可是做过准备的,令月绝对不是什么水货大师!
现在这样,越发佐证她的直觉。
她越慌精神便越紧绷,最后鞋子都跑飞了:“令小姐,大师,大师你等等我,我要跟你道歉!”
令月听着身后的呼喊,略微垂眸,才缓缓停下步子,此时,她已经走出梅易斯家,黑色缠花镂空大门外,黛琳娜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她低下头,才发现娇嫩的双脚已经磨破,血迹斑斑。
走一步,都像踩在玻璃上。
她快疼哭了,还是蹒跚地往前走,开口便是一串诚挚的道歉。
令月看着带着哭腔的小女孩儿:“没关系,我原谅你,我暂时不会离开纽约。有一句话要送给你,明天你最好不要出门,不能往西南方向去,你的父亲也是,包括海上的船只。”
黛琳娜瞬间瞪圆眼睛,只觉心跳如鼓,口干舌燥,说话都在打结:“大、大师,您是说我会出事吗?”
令月再没回答,脸上露出一抹神秘微笑。
回家时,就连多吉凑上来撒娇,黛琳娜亦是心不在焉,吃饭时刀叉几乎将甜点戳烂。
“爸爸,多吉是你故意放出来的吗?”她问了一句。
查克斯先生有些惊讶,擦了擦手指:“当然。孩子,你要知道,野兽可比人类的直觉强上千万倍,当初多吉看到辛森巫师后,瑟瑟发抖,不敢起身。当然,你请来的这位小姐,实力也不错嘛。”
送客之后,他便听佣人汇报,知道多吉挑衅之后,查克斯辛森暗暗摇头,还是不如辛森巫师。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另一种可能,倘若一个人的实力强大的某种地步,远远超脱数个层次呢,那么,即使是最敏锐的野兽,也觉察不了半分。
黛琳娜皱起眉头表示不赞同,最后气鼓鼓地上楼,她的脚用了最好的药,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木质楼梯被她踩得咚咚响,查克斯先生不禁失笑,他最宠爱的也是最小的小女儿,黛琳娜,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忽然,二楼传来黛琳娜的声音:“对了,爸爸,令小姐告诉我,家里的船不能往西南方向去。”
楼下的查克斯先生完全当她是玩笑。
黛琳娜却笃信至极,她打定主意,明天一天都在家,绝不出门!
第二天,最要好的朋友请她逛街,听到电话里的地址,她不由惊呼一声,挂断后,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曼柯西大道!
她要是没记错,它的位置就在西南方位!
慌张的黛琳娜手忙脚乱地拿出地图查找方位,锁定之后,她连呼吸都忘掉了。
上帝啊,一模一样!
她害怕的从酒窖里拿出一瓶红酒,试图用酒意压过害怕,喝得烂醉如泥般,躺在床上,连窗外天气突变,电闪雷鸣都吵不醒这位娇小姐。
直到凄冷的风夹杂雨点落在脸上,黛琳娜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麻痹的大脑瞬间空白。
她蹭地一下坐起来。
窗外,一道闪电骤然落下,劈开黑暗的天幕,如同神明手中的圣剑,分开混沌的天地。
打开的窗边,细细的雨丝洒进来,厚实的帘布被狂风吹起大鼓包,呼呼作响。
一刹的光,让黛琳娜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瞬间松了口气:“哦,上帝啊,爸爸你在干什么?你吓到我了!”
她抱怨,却没发现,父亲表情狰狞近乎扭曲,他狠狠喘了一口粗气:“你哥哥出事了。”
“迪克他出事了!”
黛琳娜一跃而起,尖叫道:“迪克出事了?!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她的爸爸还在不断重复,忽然提起一个单词,让她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他和手下搭乘家族的轮船白鲸号,在公海附近往西南方向行驶途中遭遇巨浪,已经彻底失去联系,就在刚才,我接到的消息。”
黛琳娜捂住嘴巴,眼泪从眼角滑落。
就在此时,卧室的电话忽然响起,是今天找她出去的朋友,后者声音紧绷,听到她的声音,噼里啪啦的话如雨点砸来:“天呐,黛琳娜你可真TM真幸运啊!”
黛琳娜眼底满是茫然,下意识反问:“什么意思?”
朋友惊呼出声:“你知道吗?曼柯西大道今天发生了一场恐怖分子袭击,不少人受伤,甚至有人因此丧命,银行也遭到抢劫,里面储存的黄金,全部失窃!”
黛琳娜咬紧嘴唇,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扭头看向父亲:“爸爸……爸爸……”
查克斯先生搂住她,抚摸她的头发,平稳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黛琳娜,西南方向,你请来的那位中国大师,她的预言全部实现了!”
“我要找到她,恳请她原谅我的失礼,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在所不惜!”
还有那个没用废物巫师,他要把他大卸八块,扔进大西洋喂鲨鱼!
酒店里,令月没睡着,在落地窗边打坐,古籍搭在腿弯,页面摊开。
无论屋外狂风骤雨有多么强烈,屋子里总是一片静悄悄,当然,如果上万美金一宿的总统套房,连隔音都处理不好,早就关门大吉了。
令月眉心一点灵光乍现,她望着密密麻麻的雨帘,精神触须?啊不,应该是神识向外扩散,令月一口气放到最大范围,一切都毫无遮拦。
她甚至能“看到”街口的垃圾桶里,堪比小猫的两只大耗子,在噼里啪啦的雨滴下,顶开铁盖子,伸出圆圆的小脑袋。
屁股底下的垃圾堆成小山,稍微动作大点,全身都要暴露在空气中。
令月忍不住惊叹,好大的耗子啊!
“咚咚咚——砰砰砰——”
稍大一圈的灰老鼠捂住耳朵:“好了吧?好了吧?这雨太大了,我脑袋都快砸懵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小老鼠摇头:“不要不要,下雨多好啊,路上没有人类,都是我们老鼠的天堂!”
鼠爸爸叹了口气,脑袋顶着的铁盖子仄歪一瞬,雨水稀里哗啦的往下流,它说道:“可是咱们家里也没有人啊。”
小老鼠立刻大声反驳:“爸爸你说谎,咱们住的那根管子,明明有好多好多人!吵死鼠鼠了!”
鼠爸爸惊讶地瞪圆小眼睛:“啥,什么时候有人类?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之前一直在外面找食物,我一只鼠在家里,都快吓死啦!”
倾盆大雨里,愧疚的大老鼠将小老鼠抱在怀里,爪爪摸摸它的脑袋和两只圆圆的小耳朵:“抱歉哦,爸爸不是故意的,等天晴了,爸爸就带你搬家。”
如果忽略它们的身份,看起来倒也算是温馨一幕。至少,比她看见的其它无法形容的画面,好上很多倍。
令月试探完周围三公里之内,才慢悠悠地收回神识,忽然一顿,隔壁房间的墙壁完全没有阻碍,她看见了君君,穿着黑色浴袍的男人,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水珠……
他忽然偏头,眸子狭促弯起:“月月。”
令月飞快收回神识,狠狠松了口气。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一夜,第二天,天空已经放晴,灿烂的阳光洒下,路边的花木叶片上,晶莹剔透的雨水折射出五彩虹光。
令月居住的酒店里颇负盛名的曼柯西大道只隔一条街道,走路就能抵达。
令月第一次出国,却没有半分紧张,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自由美利坚,枪战每一天。
昨天的恐怖袭击,当天就登上了新闻电视,令月想不知道都难。
忽然,她的手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转头对上一双狭长眼眸,里面满是委屈:“跟我一起散步,你还要分神吗?”
令月脸颊微红,回握住他的手,慢慢晃了晃。
他心念一动,略微扭头,余光撇到一辆加长林肯,慢吞吞地跟在自己身后。
察觉她的目光,司机立刻出声:“老爷,她发现了,要不要邀请她——”
“停车,我要亲自下车。”男人厉声打断他的话,后视镜里,赫然映照出他的容貌,赫然是查克斯先生和女儿黛琳娜。
他当场拉着女儿下车,连保镖都没带,在背后呼喊:“令月大师,请您等等。”
用的竟然还是中国话,虽然腔调怪异。
令月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至于身后的呼喊,她权当没听见,慢吞吞地走在街道上。
而一开始,已经跟上的父女二人,根本不敢越过去,压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谦卑的模样,让隐藏在暗处的保镖震惊无比。
什么时候见过老板这样?
令月:现在不就见到了。
走到曼柯西大道,行人寥寥,仿佛步入了一片鬼街,查克斯父女冒出一头冷汗,他们还没忘记,这里刚发生了一场恐怖袭击。
黛琳娜无意中一瞥,地上血迹斑斑,连处理都来不及,叫她瞬间汗毛直立。
令月忽然停下脚步,窸窸窣窣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是她昨天看到的老鼠一家。
“吱吱——吱吱吱——”
“儿子快跟上,趁着没人,咱们得赶紧搬家。”
“呼呼呼~老爸,我好累啊,我真的走不动啦!”
“走不动也要走,把东西背好。”那声音忽然顿了顿,颇有些悲愤欲绝:“都是那些混蛋人类,啊啊啊鼠鼠我要气死了!我辛辛苦苦布置的家,竟然被他们给踩扁了!”
“就算有金子赔偿又怎么样,我是老鼠又花不了!放在窝里还又凉又硬!”
“呜呜呜,老爸你别说了,我们好惨呀!”
声音是从草丛里传来的,令月五感一向最敏锐,眸子微垂,就看到一撮灰扑扑的软毛。
仔细一看,小老鼠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胖乎乎的瘫在哪儿,肚儿滚圆,像是一颗灰芝麻皮的小汤圆。
它们的交谈,让令月瞬间提起兴趣,金库被抢案她也知道,难道说,这些老鼠知道金子的来龙去脉?
顾忌身后的父女,她没有动作,手势一变,指尖弹出两抹流光,落在两只老鼠身上。
灵犀符,寻踪定位不二之选。
“嗯,两个黄皮猪?你们在这儿干嘛?”
恶劣的质问骤然响起,勘察的白人警察围上来,脸上满是鄙夷和不屑。
令月皱紧眉头,眼底泛起一丝冷意。
这些警察不止体味重,还喜欢喷洒香水,香味和臭味混合在一起,简直加倍攻击,他们还喜欢合围,嘴上嘟囔着:“这里刚刚发生了恐怖袭击案,你们两个黄皮猪在这里干嘛?是不是同伙?!”
说着,竟然伸出手,毫无尊敬的举止让人厌恶至极,就在令月准备给个教训的时候,查克斯父女俩终于忍不住出声。
“别碰她们!”
“你是谁的手下?布里警长还是芬恩警长?”他说出两个人名,方才叫嚣的警察刷地一下,惨白了脸。
原因无他,这两个名字,都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惹不起的存在,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撞上铁板了。
就在令月眼皮底下,对方瞬间变了脸,唯唯诺诺,谦卑不已,甚至不需要查克斯再出声,已经飞快道歉。
查克斯看向令月:“您觉得,该怎么处置?”
令月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定定看了半晌,饶是查克斯这样的心理素质,也忍不住心里犹豫,后背的衬衣底下,冷汗层出不穷。
令月才道:“让他们吃掉这张纸,今天的一切可以既往不咎。”
她拿出四张符箓,那几人如蒙大赫,毫不犹豫地吞下去,一个个跑得飞快。
黛琳娜最先沉不住气,小声吃惊地嘟囔:“就这么饶了他们吗?这也太简——”
单字还没出口,之前那些人接二连三地传来惨叫,一个个倒在地上,身下鲜血淋漓。
唯一一个没事的人呆呆站在原地,吓得脸色发白,他揪住扣子,在胸口画十字:“上帝啊!”
“咻”地一下。
破空声自头顶传来,叫人不由向上看去,黛琳娜吓得瞠目结舌:“刀、刀子!”
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不知从哪儿抛出,直直向下刺去。
男人直觉耳朵一疼,再回神,剧痛让他惨叫出声,哀嚎地捂住耳朵,地上掉着刀子削掉的一只耳朵。
饶是查克斯久经风浪,也忍不住心惊肉跳,不是因为残酷的手段,说实话,在混乱的美国,这简直就是小孩儿过家家,根本算不得什么。
让他震惊的是令月的高深莫测的手段,她什么都没做,不对,她让他们吃了一张黄色的纸。
那是什么,难道是魔鬼的诅咒?
只见神秘莫测的大师缓缓出声,仿佛猜到他的想法:“小惩大诫,只是一张倒霉符,能够维持半个月。”
查克斯:“!!!”
黛琳娜都快吓哭了,就听噗通一声,她爸爸直接跪下了!
“大师,以前都是我没有眼睛不认识泰山,求您宽恕我!求您原谅我吧!”
奇怪的形容让令月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面上一副严肃神情。
之前,令月已经和江野沟通过,她不会拒绝查克斯的请求,毕竟,还要借由梅易斯家族拿到拍卖会入场券,有熟人好办事。
但是,她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答应对方。
思考间,吱吱吱的声音再度响起。
令月目光微动,落在草丛里:“我可以原谅你的不敬,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话音刚落,黛琳娜嗷呜一声,扑过来,她双手捂住老父亲耳朵:“求求大师别削我爸爸耳朵,他破了相,克里斯汀阿姨就不要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