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 送来一丝凉意。
令月跟着鸽子走,身后的摄制组慌忙拍摄,才发现, 她竟然走到了湖边,准确来说,是被鸽子引到了湖边。
本地庙会前所未有的盛大, 就连河边,都摆满了热闹的商贩,后方就是一条的河道,几颗垂柳轻轻摇曳。
令月一眼扫到河边的人影, 灰色风衣的女生盯着湖面,风乍起, 吹皱一池春水。
不知为何,她本能地拧起眉头,心脏跳得飞快,一种急迫感涌上心头。
众人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同样看到了安静伫立的女生。
【诶,这不是刚才的漂亮小姐姐,好巧啊!】
【……不会是我以为的那样吧?】
【我想起来了,小姐姐之前也丢了一条狗, 好像……就叫米花!】
下一刻, 只听噗通一声, 河面掀起一层波浪, 岸边哪还有小姐姐的身影, 旁边不少小贩都吓傻了, 包括买东西的顾客, 眼珠子都转不动。
短暂的寂静过后, 岸上陡然拔高一声尖叫!
“出人命啦!有人跳河了!”
正和摊主讨价还价的母亲扭头,立刻好奇地凑过去,询问小贩:“谁家人啊?这么想不开?”
她说着,嗑了颗瓜子,完全没放在心上,多嘴问一句,也是因为国人骨子里好奇的天性。
忽然,她眼神一扫,发现那个不中用的女儿不见了,顿时拧紧眉头:“婷婷?”
“周晓婷?你死哪儿去啦?”
旁边围观全程的小贩忍不住鄙夷出声:“大妈,投河的就是你女儿,穿个卡其色大衣是不是?”
神态刻薄的周母眼睛一瞪,捋了捋袖子,就差没当场干架,她气愤至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这时,河面冒出湿淋淋的人脸,她连挣扎也没挣扎,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紧岸上的人,奇诡的一幕让不少人霎时呆里原地。
岸上的人狠狠打了个摆子,母亲怒不可遏地咆哮出声:“你给我上来!你干什么你?”
她到现在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嚣张的模样让人看得齿冷,完全不像是一个母亲,到了现在,还在试图命令自己的孩子。
却不知道,周晓婷有多绝望,心灰意冷也不外如是。
忽然间,岸上响起一阵犬吠。
“主人!主人你快上来啊!主人你别死!”米花吓得眼泪汪汪。
小博美犬米花在岸边急得马上就要哭出来,小脑袋不停顶撞笼子,如果不是被困在笼子路,看到主人落难的刹那,它早就奋不顾身地跟着跳下去!
直播间的观众又不是七秒钟记忆的鱼,终于想起之前的事,加上那张脸,不就是之前当街大骂的母女。
【蛙趣,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人就跳河了,有没有人救命啊!】
【这真的是小姐姐的亲生母亲吗?她怎么那么可怕啊!人都快死了,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着急!】
岸上的周母眉梢讥诮堆积:“从小到大胆子还没猫大,现在就想跳河威胁我,我是吓大的吗?”
显然,她以为女儿是在故意威胁自己。
镜头拉近,摄入小姐姐的神态,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更像是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直到嘹亮的狗叫将她唤醒。
周晓婷竭尽全力睁开眼,看到岸上的小博美之后,眼泪唰地一下流下来,和冰冷的河水混成一团,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她怎么听不出来,这就是自家狗子的声音。
见她眼底希望复燃,岸上的令月举着喇叭喊话:“周晓婷,我找到米花了,你快点儿起来,难道想让它成为没有主人的小狗?”
周晓婷心脏猛缩,冰凉的河水拍到脑门,让她陡然清醒过来,米花,还有米花!
她挣扎着想要游上来,滑动双臂,僵硬的肌肉沉重无比,这才发现手脚早就冻僵,四肢脱力!
冰凉的水淹没头顶,肺里残存的空气拧出来,四面八方的水像是一道道冰冷墙壁,朝自己推压,怕打!
“救……救命……”她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嘴巴在水里吐泡泡,瞪大的眼睛没有焦距,视野模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体力不支,只怕是凶多吉少。
“救援队?救援队呢?”
不少人在岸边踯躅不定,待看到波浪滚滚的河水时,又吓得望而却步,嘴巴却没闲着。
“怎么办?救援队怎么还不来?这条河里连着暗河,谁知道人会被水卷到哪儿去啊!”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快看,快看河面上,好多鱼!”
阳光滚烫,光打碎了泼在湖面上。
波光粼粼的水面忽然沁出一团阴影,从它们摇曳的尾巴和光芒闪烁的鳞片可以看出,那是一尾尾肥硕无比的大鱼,最小的也有成年人的手臂长。
此时,鱼儿们挤作一团,宛如一叶孤舟,摇摇摆摆地朝岸边进发。
而它们的上方,是不停喘息的周晓婷。
这些鱼儿竟然合力将人抬了起来,神奇的一幕被不少人拍下,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年年摆摊的小贩惊得愣住了:“嘶,我的娘啊,这是河里的鱼?怎么这么大个儿!”
“这些鱼……在救人?”
旁边呆了大半天的钓鱼佬看着桶里手指长的小鱼,再看看喜人的大肥鱼,自尊心轰然破碎。
节目组的众人愣怔几秒,下一刻齐刷刷地看向一个人——令月!
宋优栗激动地捂住嘴巴,眼睛亮得像是五百瓦的大灯泡!
【我知道我知道,是月月,一定是月月指挥的鱼鱼大军!】
【都什么时候了,就别传播封建迷信了,主播能听懂动物说话我知道,但是说她能指使这么多鱼?打死我都不信!你以为她是鱼神啊?】
【你知道什么,忘了之前的海豚吗!我们家主播是大召唤师!】
【让我康康?】
下一刻,令月出声,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靠近她的小范围才能听到,自然也包括一直紧紧跟拍她的摄像师。
他现在彻底成了令月的专人摄像师。
镜头里,所有人都能听到令月的话。
“真乖,都是乖孩子。”
温柔的目光落在湖面上,肥硕的大鱼越靠近她,越不敢出声,鱼眼敬畏地看着岸上的漂亮人类。
她耳朵敏锐,鱼儿窸窸窣窣的讨论压低后,也一个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一尾黑鱼忍不住摆尾,说话怦然飞溅:“是大人,她身上的气势好重,鱼鱼我都不敢呼吸了!”
另一条同伴张大嘴巴,圆圆的鱼嘴咕噜噜地吐出一连串泡泡:“呼呼呼……鱼鱼……我好紧张啊!”
“我的鱼泡泡都要吹爆啦!”
“大人真是让鱼害怕又忍不住靠近,呜呜呜,只要大人发话,鱼鱼做什么都可以!”
它们丝毫没觉得听从一个人类又什么不妥,一切都源于血脉里的压制。
令月之前帮助长江白鲟获得的奖励,让她拥有长江白鲟一样的血脉威压,这些鱼儿再大,也只是普通河流里的小鱼,在血脉压制下,自然乖乖任她驱使。
令月想,做任务挺好的,那些获得的奖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方才在直播间叫嚣最狠的网友,此时,已经销声匿迹,连个屁都不敢放。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大家都不是瞎子。
【小黑子快把脸递过来,看姑奶奶不邦邦给你几拳!】
【都说多少次了,总有人不长记性,质疑我们主播,这不是舔着脸找打吗!】
弹幕里一片粉丝的狂欢,更多人被鱼儿精彩的演出吸引,和岸上的游客共用同一副表情。
看个庙会,原来还能赶上这么精彩绝伦的演出,不是际遇是什么。
令月不知道这些事情。
思索间,鱼鱼已经将人推到岸边,水浪一波一波地拍击柔软的岸边,泥土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清澈河水氤氲起泥色。
等在岸边的好心人立刻将周晓婷拉上岸,她软软地趴在地上,浑身湿透,幸好这是南方,此时气温已经回暖。
人却受了大罪,直接软倒在地上干呕几声,吐出几口脏水,呼吸新鲜空气后,收缩的肺叶才缓缓舒展,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那些鱼,也在令月的指示下,一哄而散。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茹檀走过去,关切地询问她,顺便将外套盖着她身上,看到女生冻到发青的嘴唇,颤抖的身体,知道她肯定不好受。
周晓婷摇摇头,还没说什么,忽然目光一滞,嘶哑的嗓音挤出喉咙,她无比激动,眼里泛起泪花:“米花!”
“咔哒”一声。
笼子里的小博美犬喉咙挤出低低的呜咽,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扎进主人怀里。
“呜呜呜,主人我是米花,我是米花呀~”
狗子温热的舌头舔着她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它瞬间颤抖起来,可小狗的心多么火热,圆圆的大眼睛盯着主人,主人就是小狗的全世界!
周晓婷一愣,正要收回手,小博美抬起爪子,搭上她的手背,软软的温热的小肚皮裹了上来,眼睛里缀满了光彩夺目的小星星。
博美犬米花:“主人摸摸我的小肚皮,我给猪儿暖身体^_^~”
狗子蓬松的小尾巴,欢快地几乎甩成螺旋桨。
“米花……米花……”她紧紧搂住小狗,打湿的发梢还在滴水,身体却前所未有的温暖起来。
忽然间,洪亮的咆哮宛如一声惊雷自头顶炸开,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的周晓婷不禁抬头,看到来人之后,瞬间瞳孔猛缩。
周母看着她,感觉到周围人的鄙夷目光,恨不得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她又气又急,恨声道:“你上来干什么?你怎么没死在里面啊!”
“你胆子大了,还学会威胁我了,真是翅膀长硬了!”
多年来的阴影和重复打压,让她即使在大学毕业后,找了份远离家乡的工作,也忘不掉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
周晓婷下意识瑟缩肩膀,可下一刻,掌心摸到了软绵绵,仿佛一团棉花的小狗,周晓婷呼吸一滞,胸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第一次抬起头,直视对方,明明身处下位,坦然无畏的像个女战士。
“我没有。”
随之而来的还有狗狗低哑的呜咽,僵硬颤抖的身体,身上毛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炸开。
“坏蛋!大坏蛋!”
一旁的令月听到这句话,目光蓦地一滞,她看向周母,后者集中火力,全落在女儿身上。
她望着女生的眼神,不像是血脉相连的骨肉,更像是不听话的宠物:“你还敢反抗我?我说的哪点儿不对!”
周母糟心至极,张口就来:“你为了一条畜生就敢反驳我?我养你这么大,是让你给一条狗尽孝的吗?”
“你自己没看好狗,丢了就拉着个死人脸,为了一条狗寻死腻活,你有什么脸?!”
周晓婷身体颤抖,一句又一句的话如重锤,高压下的她握住小狗爪爪,她觉得不对,大脑却一遍遍地洗脑她。
“汪汪汪汪汪!”
博美犬米花朝她龇牙咧嘴,狗狗虽小,声音却很洪亮:“才不是这样!”
“是你!是你把我卖掉的,我没有跑出去,是你抓着我卖掉我!”
小狗什么都知道,人类仗着它不会说话,就往狗狗身上泼脏脏的水!
现在不一样了!
小博美犬米花有恃无恐,它从主人怀里跳出来,咬住令月裤脚:“人类,帮帮小狗吧,告诉主人,我可乖啦,我没有跑丢哒!”
令月听到这话初时惊愕,旋即反应过来,觉得很合理。
从周母表现的性格来说,她是绝对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小狗狗的反常让周母有些心慌,转念一想,一条畜生,难道它还会说人话不成?
它不会说人话,可有人能听懂它的话。
周晓婷小心翼翼地问:“可以把米花给我吗?”
令月点了点头:“可以,但是米花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女生惊愕地缓缓睁大双眼,令月原封不动地将米花的话翻译出来,叫她呆立原地,不由自主地看向母亲——
后者满脸惊慌,真相被人猝不及防地戳破,她惊呆了,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破绽,强硬道:“什么米花的话,难不成,你还能听懂这畜生的话!”
周遭听到这句话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就没见过这样的母亲,庙会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至少周母刚才的话,大家都记得清清楚楚。
多少人听见她当街,故意职责女儿弄丢了狗,担心狗却不知道孝顺父母,事情翻转,原来是她故意弄丢了狗,看女儿情绪崩溃,故意让路人指责她!
【这还是个人吗?小姐姐她在cup你啊!】
【大妈,真是巧了,我们主播真的能听懂!】
【卧槽,我开始以为她就是面苦心慈,现在看,简直就是表里如一啊,有这样的父母吗?小姐姐确定是亲生的,不是保养的仇人孩子?】
【小姐姐一定要相信我们主播!】
这时,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小姐姐信她!主播说的是真的!”
【!!!酸死我了,谁这么好运,竟然在现场围观!】
其实,不需她说,此时的周晓婷已经信了大半,她抱紧窜回怀里的狗狗,双目紧盯着她:“妈,你发誓,米花不是你带出去卖掉的?如果是真的,让我弟弟一辈子娶不到媳妇,断子绝孙!”
“混蛋!你说什么鬼话!”
“你弟弟才多少岁,你怎么敢诅咒他,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一条畜生罢了!”
她抬手,就像以前每一次,就要狠狠打下去。
忽然,一双手截住了她,力道大得出奇,几乎捏碎她的腕骨。
周母疼得惨叫出声。
周晓婷震惊地看着挺身而出的陌生人,眼底泛起水光,她没想到,家人伤她最深,帮她的,却是素不相识的陌路人。
这一刻,她终于下定决心。
周晓婷自己站了起来,她身材高挑,背脊挺直宛如一把标尺,被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周母强装镇定:“你、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她惨然一笑,那一刻,周母仿佛感觉到,这个自己从来不曾放在心上的女儿,长成了叫她陌生的模样。
她张了张嘴。
周晓婷:“我宁愿没有你这个母亲,我宁愿自己是个孤儿!”
“周晓婷!你混账!”周母大喊,气急败坏。
回答她的只有周晓婷绝情的背影,她真诚地向令月道谢,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后,直接抱着米花离开。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辈子,终其一生,她都不会再回来!
周母忽然心慌起来,可她追过去,一路上不知道多少游客帮忙阻拦,很快,连对方的影子都找不到。
她气得破口大骂,当场破防!
事情落幕,令月看着女生消失的方向,不禁翘起唇角,或许以后她们永远也不会再见面,可她知道,她一定会生活的很好。
看完全程的网友回味一下,感觉底下都快被人砸穿了,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真的有这样的父母吗?难道小姐姐不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
【应该是吧。只不过人心都是偏的,你没听她说,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吗,追男宝呗!】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听了就想笑,手心是肉,手背,那是皮!】
【胡说八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孝顺的孩子!】
【蛙趣,大清都亡了,您是哪里刨出来的老僵尸啊,还无不是的父母,你这么孝顺,怎么不去给人家当儿子!】
直播间的吵闹,令月一概不知。
她们一路逛吃逛喝,买了些本地特色的玩具,宋优栗拿着一个拨浪鼓,甩来甩去,稀罕得不行。
路过一个角落时,令月忽然停下脚步,目光低垂,看着眼前的老熟人,哦不,是老熟猫。
狸花大佬!
它敦敦实实,像只长不大的小老虎,脑壳又圆又胖,走起路来,粗长蓬松的尾巴直直上翘,虎虎生威。
看到令月,高兴地喵喵一声:“好巧,娘娘也来逛庙会呀~”
令月点点头,其他人也没忘记这只威风凛凛的大狸花猫,就连老干部秦影帝,也蹲下身,跟小猫咪打了个招呼。
狸花大佬贴着墙根走路,被他娴熟的手法伺候得打起小呼噜,半晌,才睁开淡黄色的猫瞳。
它挑衅地看了眼怂怂的哈士奇,狗子敢怒不敢言。
狸花猫十分大佬范儿地搭起爪子:“人类,你伺候的很好,以后继续努力呀!”
令月听了掀起唇角,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
狸花大佬忽然拍了拍脑壳,说道:“哎呀,我上班要迟到啦!”
令月不禁投来好奇目光。
狸花大佬舔了舔毛毛,邀请道:“人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