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第一项便是跟随, 预备警犬需要听从训导员的指令,完成各种操作。
简单的指令发下去,罗兰紧紧抬头看着训导员, 翘起的尾巴表示它心情正好, 紧紧贴着训导员的裤腿, 沿着线路走一遍,张虎兴奋得不由自主就笑了起来。
“罗兰, 好样的!”
他小声加油打气,然而下一步, 定点等待,需要训导员站在划定区域, 狗狗听指令,在原地等待,张虎发出指令后, 罗兰站站蹲蹲,狗头歪了歪,似乎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要它在这里。
它晃了晃脑袋, 爪爪动了好几次, 看得张虎提心吊胆,寒冷的天儿, 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小祖宗,千万别过来!
他连肢体都带着几分抗拒, 现在的他完全将这次当成了真正的模拟考核, 只有他自己知道, 如果失败, 罗兰将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它们会分开!
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张虎早把它放在心上, 幸好,小祖宗在原地转了几圈,一直没靠近他。
他不知道的是,这才只是开始,一人一狗歪歪扭扭地闯过一道道考核关卡,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是搜救。
狗子需要在几十个箱子里,按照气味寻找到被困人质,发现时要放声大叫,告诉战友。
圆脸教官拧着眉头宣布:“最后一关,现在开始!”
张虎并未跟随,看向大箱子迷宫,几十个集装箱里,只有一个藏着被困人质。
罗兰犹犹豫豫地一步三回头,它越是这样,张虎心越沉:“罗兰,冲!罗兰冲呀!”
罗兰一愣,忽然小跑着进入集装箱迷宫,狗狗脑子简单,冲进去之后,忽然手足无措起来,这个瞅瞅那个嗅嗅,张虎眼神越来越亮,心里提着一口气,双手都快握成了拳头。
“罗兰,小家伙,好样的!”他低低地念叨,给小伙伴加油打气。
罗兰溜溜达达地绕着迷宫跑起来,忽然一个闪身,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跑了回来。
所有人惊愕地看着它。
完蛋了。
不说前几名闻到味道就果断汪汪大叫的狗子,就是其它几位勉勉强强通过的,虽然耗时长,但人家最后找到了藏着人质的集装箱,不大不小地喊了好几声呢。
再看罗兰,直接跑回来了。
被困者呢?不救啦?
这是它们这类搜救犬的天生使命,每次大灾大难过后,数以万计的战士便会赶往灾情现场,无数搜救犬也跟着奔赴现场。
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六十七名搜救犬奔赴现场,银虎,一名搜救犬前辈,在地震中连续搜救了十天十夜,第一天爪子就被割伤,和同伴定位206名被困者,在大量粉尘中搜索救出无数被困人员,一生功勋卓著。
搜救犬,是被困人心目中的天使。
它们的使命,便是拯救。
或许其它考核都能马马虎虎一点儿,可唯有这场,半点由不得马虎,因为一旦出现疏忽,在实际中,就会有一条或者数条鲜活的生命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援而死去。
至于罗兰,其实按照教官的眼光,它个其它技能都是合格的,缺乏的只是加强锻炼和它自己的控制力,他甚至可以笃定地说一句,罗兰非常聪明!
它的各种动作,代表着它的智商不低,可正是因为聪明,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就像我们历史悠久的中华田园犬,它们的智商在国际上都是顶尖,可为什么警犬里基本看不到中华田园犬呢,因为它们太聪明。
搜救犬是要随时以命相博的,冒着生命危险穿越灾区,在凌乱不堪的废墟里探索,在摇摇欲坠的危险区域搜寻,如果它聪明,会有自己的主观意识,很容易失控,违反命令。
罗兰这条马犬虽然不至如此,却也需要好好训练。教官深深看了眼它。
回来的罗兰歪了歪头,再看自己的伙伴,一屁股蹲在他旁边。
张虎:“罗兰,找人!找人啊!”
可惜狗狗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向来冲刺勇猛的刺头,这次却一反常态地蹲在他脚边。
至于这次的考核结果——
尖锐的哨子声骤然响起,圆脸教官叹了口气,模拟考的成绩单上打上一个大大的x号:,他宣布道:“失败。”
张虎蔫吧地像是地上霜打过的茄子,接下来才是更让他绝望的,战友们勉勉强强,基本都通过了。
战友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张虎蹲下身摸着狗头,恨铁不成钢地大喊起来:“罗兰!”
“罗兰你争气一点儿啊!”
预备警犬不通过的结局,连留在基地的资格都没有,通常会被放到网上拍卖,审核过后,由私人领养。
已经和罗兰建立起深厚情谊的张虎眼睛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他搂着狗头:“罗兰!罗兰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狗子发出呜咽声,甩了甩身体:“啥?人类啥意思?”
它一屁股坐下来,长长的湿润的凉鼻子顶上战友的脸,汪呜汪呜叫起来:“人类,我饿啦!”
一大早被拉出来,做一套零零碎碎的动作,也很消耗狗狗体力的呀!
张虎哪能不知道它的意思,看见它熟练的动作,气得脑瓜子都疼。
这时,一阵脚步声才背后传来,他是要强的性子,当即收敛神色,偏头看过去,是教官。
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坚强点儿。”
“罗兰的性子你也知道,基地里出了名的刺头,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练出来的,这次只是模拟考,离正式考核还有一段时间,我看它服从性有点儿差,接下来你就努力练习,想想办法。”
“它可不仅仅是一条狗,更是我们的并肩作战的战友,狗狗不会说话,但是它们也知道,谁对自己真心好,谁对自己不好,有时候可能像孩子一样闹脾气,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教官语重心长地教导,让张虎感动得一塌糊涂,使劲儿点点头。
他从来不后悔选中了罗兰,他就是难过,自己这个训导员是不是真的不太合格,怎么别人都成功了,自己还不行。
这一刻,他落寞地低下头。
“汪呜~汪呜~”
又湿又凉的狗鼻子顶着他的脑袋,冰得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罗兰!”
马犬罗兰围着他转圈圈:“嗷嗷嗷,兄弟,这有啥大不了的,至于这么难过吗!”
它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样子让张虎心头一哽,拍脑袋的手搁在半空,落下去的时候,忽然改拍为rua,按住狗头一顿猛搓。
威武健壮的马犬毛发蓬乱,呲溜一下,跑了出去。
张虎:“!!!”
“罗兰!你个小混蛋!”他边骂还要边追,心里却很清楚,这家伙就是欺负他心软。
可一想到罗兰的曾经,他就止不住心软。
和其它警犬不同,罗兰的年龄比它们都要大一些,看似没心没肺,其实一直封闭内心,因为张虎并不是它的第一任训导员。
他追赶着,呼啸的风声贴着耳朵擦过去,暖暖的日光照在身上,随着呼出的蒸汽渐渐消散,意识也回到挑选战友的那一天。
他一眼就相中了罗兰。
嘿,这家伙又酷又帅,看见它的一刹那,张虎就知道,是他梦寐以求的战友!
教官提醒他:“罗兰的性格可能不太好,经历也多,对人有心防。”
“它是个刺头儿!”
张虎挠挠头,眼睛黏在狗子身上,拔都拔不开:“没关系,我有时间有耐心,我觉得它挺好的,在我心里最好!”
见他一意孤行,旁边教官默默闭上了嘴巴。
后来张虎才了解到,说是刺头儿还谦虚了,这哪是性格不好,简直就是小祖宗,这是他自己挑选的战友,跪着也要走下去!
他自己觉得,已经和狗子达成一致,成了好朋友,真正到了考核的时候,看到狗子这副死样子,张虎还是忍不住小小崩溃了。
“罗兰!”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黄花大闺女被渣男负心汉给欺骗了,可不是吗,张虎还真是第一次当训导员,罗兰也是他的第一个狗,不对,是战友!
这一跑,还挺远,直接跑到了堆放零食的地方,看到一袋袋宠物粮,狗子眼睛直放光,吐出的舌头,竟然丢狗至极地滴答滴答流出口水来。
那一刻,张虎脑瓜子又疼了起来,他捂住额头:“罗兰,你真是让我咋说!”
最终,他还是心软地拿出一袋宠物粮,主要是他自己也猜到,狗子肯定饿坏了,罗兰在旁边急得转圈圈,迫不及待的样子让人看得好笑。
张虎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朝罗兰招招手:“罗兰,你过来。”
马犬罗兰:“???”
它歪着脑袋,忽然听见哗啦啦的声音,人类拎着一袋宠物粮,耳朵刷地一下立起来:“汪汪汪!”
“是好吃的!”
张虎知道,罗兰最近特别痴迷这种宠物粮,他上网查过,看到惊人的价格顿时咋舌不已,也是有人捐赠,基地的警犬才能吃到。
不过在他心里,最喜欢的还是营养搭配,荤素均衡的新鲜狗饭。
他抓了一把放在掌心:“罗兰,看,是骨头粮。”
骨头粮是他和战友给宠物粮起的别称,洁白如玉的小骨头看得狗子口水直流三千尺,亮晶晶的狗眼牢牢黏在上面,想到它的口感。
干燥的地面上,忽然多出好多湿润的小水点。
张虎忽然发出指令,难度不高,但是罗兰以前最抗拒,他软磨硬泡训练了很长时间,才让它终于克服。
现在他看到了什么,满心满眼都是宠物粮的狗子做得轻松无比!
张虎声音一滞,高难度的指令脱口而出:“做完全给你!”
罗兰汪汪汪地叫起来:“瞧不起谁呢,简直小菜一碟,看我给你露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