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板心头一慌, 原本十分的自信因为她的笃定,唰地一下砍掉三分, 剩下的七分是对自己布置的信心。
令月也对自己很有信心。
她等了很久, 终于找到证据,直接拨打报警电话,没有温度的眼睛则觑向杜老板。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花鸟市场走去。
人都是从众心理, 天性凑热闹,就算不知道,也少不得跟上看几眼,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杜老板的街坊邻居, 他们根本不相信令月的话, 不少鄙夷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
令月五感敏锐,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就是她, 一个网红, 啥都不懂,就想讹上老杜,人家老杜生意那么好, 怎么会做那犯法的事儿!”
“她这么诬赖人有钱拿吗?”
“你还别说, 真有钱!这事儿一闹大, 人家名气就有了,接广告啊卖东西啊, 谁还管你是真还是假!”
“丧良心啊!”
令月一概掠过,眸子低垂, 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越沉默, 直播间的水友越觉得事件重大。
【我从来没见主播这么沉默过, 那些人吵吵得我耳朵都疼了, 要不是我不再现场,一定要跟他们好好理论!】
【什么人啊,前面小肥啾的事儿还不够打脸吗?】
【不够,所以主播这次狠狠打他的脸!小动物是最单纯的,能让小肥啾反应这么大,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倒也不必如此笃定吗?】
【作为蹲守直播间的老人,我要说一句,我就是主播的无脑吹,主播绝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镜头前,越靠近店铺,小肥啾反应越大,可见它有多深的心理阴影。
它颤抖着身体几乎不成样子,发不出声音,蔫嗒嗒地垂下头,想要缩进羽毛底下。
感受到掌心的轻颤,令月用一只手包裹,塞给它一颗小奶块,另一只盖住它,细致体贴的呵护,手心的小团子终于不再那么紧张。
在令月留下的掌缝里偷看,一对绿豆大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低低地啾啾叫起来,令月听出来,它在联系自己的家人。
令月肩膀上的鸦鸦和几只小乌鸦汇合,鸦鸦嘎嘎叫了几声,令月便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店铺内,陡然见到这么多人的宠物鸟惊叹又害怕,大胆些的则学着金丝雀,隔着人群眺望令月。
清脆的鸟鸣婉转悦耳,便显得鸦鸦的嘎嘎越发突兀,有人蹙眉,看见乌鸦之后,吓得一哆嗦,毫不客气的说,刚才发生的事,将成为他们永生难忘的阴影。
鸦鸦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虽然全身黑漆漆,没有漂亮的花纹,没有人类欣赏的歌喉,但是它可自信啦!那是令月一点点养出来的自信和骄傲。
鸦鸦拍了拍翅膀,告诉懵懂的小鸟儿们:“你们看,前面最最最漂亮的就是我的主人!”
“哇~好看!”
“比我在电视上看见的女明星还要好看,她真的会喜欢我们吗?”
最大胆的金丝雀骄傲叉腰:“她一定会喜欢我的,我是这里长得最好看,唱歌最动听的小鸟儿,她一定会喜欢我!”
“切!那可不一定~”
听到后面乱糟糟的声音,令月立刻加快脚步,她怕自己再这么下去,成为鸟儿打架的源头。
挂着锁的门被令月一把推开,那扇门之后,竟然是一个连接的小院儿,这一下惊呆了所有人,包括杜老板的邻居,七八年相处,他们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租赁的门面房,怎么会这样,后面怎么还有一个小院儿!
寸土寸金的京市,这样一栋独门独户的小院儿,要多少钱才能买到,一瞬间,所有人心里都有底了。
坚信他的街坊邻居开始动摇,人心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怀疑就会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
杜老板本人脸色微变,死死握紧拳头,才没人自己表现出一丝惶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越是这么说,心里越动摇,因为令月进来后,根本没有停下过脚步,直接朝后面的小院儿走去。
如果不是肯定,怎么会那么果断,没有一丝犹豫。
杜老板告诉自己,别Www.52GGd21格格党m慌,沉住气,他还有别的布置。
令月领头,身后一群人跟着走来,墙上站着的虎皮鹦鹉夫妻俩一下子支棱起来,虎皮鹦鹉班班揽着伴侣:俏俏,你快看,好多人!”
这时候,那两只罗威纳犬猛地窜出,低吼地盯着众人,嘴角沾染一片暗红血迹,恶犬身上散发性的惊人凶性,看得人心惊肉跳!
连狗子的主人杜老板都忍不住后退两步,为了让它们看好家,他特意寻来生肉血食,这两只狗厉害是厉害,可一旦发起怒来,六亲不认!
狗子跃跃欲试,垂下尾巴,一副标准的攻击姿态。
就在这时,警察终于赶到,领头的还是令月的熟人,林少泽,他穿着统一的警察制服,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酷气场。
看见令月的刹那,又悄然散去。
林少泽拧着眉头:“又……是你?”
令月无奈地笑,这种事是她能料到的吗,现在也不是聊天的时候,她把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一遍,咬重道:“……我有确凿的证据,这家花鸟市场店老板存在非法买卖野生动物的恶行,而且,很可能不止一次!”
这时,已经有队员发现狗子食盆旁边的羽毛,他是林少泽特意从林业局借来的同事,对方仔细辨认后,痛心疾首地说:“这是一只野生黑鹳!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
“它怎么会在这里?它不该在这里,黑鹳特喜欢湿润的环境,通常生活在开阔森林或者是河谷地区,这里是城市,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它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除非——”
他盯着令月,原本以为只是普通案件的工作人员直接出声:“除非有人盗猎!”
作为林业局工作人员,一生为保护动物而奔走,见到这样一幕,他怎么会没有触动,恨不得将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千刀万剐!
令月:“这就是我想说的,据我得知的消息,还有更多保护动物没有得到拯救。”
她说这话时,林少泽看向跟过来的鸦鸦,似乎只是无意一瞥,令月心里清楚,开门见山道:“我怀疑,那些动物就在这间屋子里。”
“汪汪汪!”就在这时,两只罗威纳犬突然发狂,谁也没料到,它们已经冲过来,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杜老板拔腿就跑,倒是其他人不解,这罗威纳犬身上明明有狗链,下一刻,整条链子扯出来,有链子不假,根本没有任何固定物!
恶犬凶猛地扑咬而来,不少人已经闻到腥臭的口气,狗子更是膘肥体壮,满口尖牙雪白森森!
不少人直接骂出声:“卧槽,特么的这链子是用来干嘛的?好看吗?!”
“我日他大爷,老子怕狗啊啊啊!!”
这位喊已经破音,慌乱中大家乱作一团,
林少泽领着一群警察在前排,他们手握警棍,没有一丝犹豫。
直播间的水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卧槽尼玛,盗猎狗畜生不如!】
【特么的真是个天才,天生的蠢材!这两条狗链是戴着好看的吗?】
还有人想起令月在最前方,瞬间绷紧心弦,他们知道令月能和动物交流,可这是两只甩着口水,眼睛充血,杀意腾腾的疯狗!
疯狗怎么能交流!
【主播快跑啊!快跑!】
令月扫了眼屏幕,才看向两只狗,她非但没有后退半步,反而前跨一步,把自己明晃晃地暴露在恶犬眼中,两只狗汪汪汪叫起来,牙齿吭吭吭咬空气,布满血丝的红眼睛瞬间锁定她!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吓得冒出一身冷汗,不少人已经捂住眼睛。
林少泽飞奔而来,沉稳气质瞬间崩盘,一声令月还没说出,清脆透亮的女声响起,是令月。
她看着两只狗,身上动物王者光环拉满:“给我滚回去!”
不大不小的声音犹如一声炸雷响在狗子们耳畔,它们再凶恶再疯狂,又怎么比得过百兽之王的威力。
“汪呜呜呜~”
“呜呜呜妈妈妈妈我要回家!”
两只恶犬夹着尾巴扭头就跑,蹿进屋子里再也不敢出来,戏剧性的反转让所有人震惊,甚至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真、真的?!”
一句话喝退两只恶犬!
霎时间,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紧绷神经松懈后的第一反应,一股虚软直冲四肢百骸,噗通一声,不少人吓得跪倒在地。
直播间的水友看见这一幕,瞠目结舌地看着令月,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令月战斗力有多强。
【主播,你!是!我!的!神!】
【我现在跪还来得及吗?你看我跪的姿势标准吗?】
【倒吸一口凉气,主播,我服了我真的服了!】
【我现在就去打印主播的照片,放我桌子上供着,早晚三柱香,主播保佑我![比划][比划]】
那么凶恶,全身肌肉都要破体而出的恶犬在令月一声轻喝下,夹着尾巴扭头就跑,卑微求饶的样子,直接被人截取视频,反转太妙了!
后来这段视频火遍全网,观众哈哈大笑的时候,谁又能想到当时情况有多险恶。
罗威纳犬虽然不如比特犬或者藏獒那么凶猛,它们发狂的时候也能生生撕裂猎物,人类根本无法抵抗,尤其这还是两头,伤害叠加!
言归正传,这两条狗直接让令月一战成名,见它们躲进屋子里,令月皱紧眉头:“出来。”
两条狗瑟缩着没走几步,直接撂趴了,身上的狗链子被令月缠在柱子上,她才看向身后,鸦鸦领着虎皮鹦鹉班班飞过来。
令月和它沟通时,警员们进入屋子,一进去,便皱紧眉头。
不是因为场面太惨烈,反而是太干净,地上连根干干净净的羽毛都没有,各种家具一应俱全,慢慢的生活气息,门边还有一大团白花花的棉花,中间几条碎布。
“这是——”
“狗窝。”杜老板知道自己跑不掉,但是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笃定自己的设计不会被发现,反而介绍起来:“警察同志,这是我家里,平常不开店的时候,我就在家里休息。”
“你们可要好好找找啊,我这里哪有什么野生动物,我一直奉公守法,店里生意不断,怎么可能去干那铤而走险的买卖。”
认出黑鹳的林业局工作人员皱紧眉头:“如果你真的奉公守法,我们也不会冤枉一个好市民!”
说完检查起来。
令月进去的时候,虎皮鹦鹉班班跟着飞过去,它惊愕地看着大变样的房间,眨了眨鸟喙,半晌说不出话。
令月心头一沉:“怎么了?”
虎皮鹦鹉班班垂下头:“我、我知道的地方找不到了,房间大变样了!”
令月一怔,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在多久前来过这里?”
虎皮鹦鹉班班:“一年前。”
一年。
三百多天,按照杜老板之前谨慎小心的性格,他怎么会不动分毫,十拿九稳的事,好像真的要飞了?
令月定了定心神,顶级嗅觉的作为,屋子里的味道扑面而来,人味,狗味儿,还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味道,让人想到温热的干燥的细小翎羽。
那应该是鸟的味道,就在屋子里,一丝一缕地浮动着。
令月可以感觉到,她里真相只差一步之遥。
这时,杜老板走了过来:“我真的没有干过违法犯罪的事儿,也不知道谁告诉你,让你来污蔑我……”
他十分痛心,令月没理,到处嗅了嗅,杜老板眼里闪过讥诮,忍不住低声道:“不理我?这么乱闻乱嗅,还真以为自己是狗啊?!”
令月动作一滞,狗!
她笑了起来:“我不是狗,你也不是人!”
杜老板原地爆炸,脸色铁青。
听见这话的林少泽微微勾唇,就见令月径直走出房间,没一会儿,门外想起波浪式的惊呼声:“诶呦,你别——”
再见面,令月牵着两只罗威纳犬,狗子瑟瑟发抖,吓得不轻,令月眼眸微垂:“告诉我,你们主人放置动物的地方在哪里?”
杜老板听见她的话,满脸错愕,旋即反应过来,简直要跳起来!
他脸都快要笑歪了:“你在干嘛?这两条臭狗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你竟然在问两条狗?我的天——”
声音戛然而止。
两条臭狗突然朝他狂吠几声,这个人对它们并不好,三餐不继,不闻不问,狗狗也是有感觉的动物。
这个主人,不要也罢!
至于放置动物的地方,它们还真知道!
两只罗威纳犬对着令月叫了起来:“在大衣柜后面,那一整面墙壁都是铁砌的,大衣柜里面底下有个机关,我经常见他进进出出,拎着东西跑来跑去!”
“呜呜呜我知道是哪个柜子,我领你去!”另一只直接身体力行,它们不发狂的时候,还是挺憨憨的。
令月抓了一把狗粮,应该能让它们的情绪再稳定些。
接着,她来到大衣柜前,已经检查数次的警员不明所以,只有知道这些布置的杜老板脸色惨白,震惊地看着带路的蠢狗。
他怎么也不肯相信,世界上竟然有和动物交流的人!不可能!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狗子甚至跳进去主动按下机关,他觉得罗威纳犬蠢,人家还觉得他蠢呢!
立式大衣柜底下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杜老板身子一软,直接跪在地上,疼得他惨叫出声。
自此,真相大白。
那些看热闹的群众震惊地看着警员拎出来的笼子,心头复杂难以言喻。
各种猛禽奄奄一息,罕见的白鹭、翠鸟,大部分都是各种保护禽类,或貌美,或凶猛,最后才是七八只肥啾,躺在一个小笼子里,炸了毛的小团子把众人迷得七荤八素。
周小钊捧在手心的小肥啾栗栗看见这一幕后惊喜出声,蔫蔫的小肥啾一家亦是惊喜地看着它,啾啾出声。
“栗栗,你怎么在这里?”
“呜呜呜哥哥我好怕,好多人好多人QAQ”
自闭的小肥啾已经快要把自己躲到母亲肚子底下了,可是它忘了自己现在是一颗小圆球,长大了,早就躲不了了。
小肥啾向它们解释来龙去脉,享受地沐浴着家人们崇拜的目光,忽然,它留恋地看向周小钊,小翅膀飞动,啄了啄两个小朋友的头发,又蹭了蹭令月脸颊。
这一幕被镜头忠实录下,直播间的水友直呼区别对待。
【小孩子就是啄头发,轮到主播就是噌脸颊,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小肥啾!】
【呜呜呜羡慕的眼泪从嘴巴里流出来,我也想蹭蹭主播的脸[馋][馋]】
这位水友收到大量人身攻击:【想蹭主播的脸?你有小肥啾你们可爱吗?你有它甜吗?都没有,那就等下辈子吧!】
发言的水友:【QAQ】
小肥啾不知道自己行动引发的剧烈反应,它蹭了蹭几个帮助自己的人类,主动飞到笼子里。
“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别害怕,这些都是好人类,它们会照顾我们,把我们重新放回家的!”
“还是原来的家吗?”
系统的机械音响起,令月一怔,是奖励到账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拿出纸笔写了起来,递给林少泽,后者疑惑地看着她,令月:“是小肥啾告诉我它的家乡,属于绵云山脉。”
林少泽看着她,令月:“拜托林队长,放归的时候,放到这一片区域。”
林少泽:“就这些?”
令月:“呃,还有什么事吗?”
林少泽脸色凝重:“我们在密室找到了账本,记录了八年以来,对方买卖的各种禽类和买家,而杜老板,只是这个盗猎团伙的高层之一。”
令月抿紧嘴唇,想到之前跟随下去,见到的各种东西。其实,这些禽类并不是此行的所有收获,还有一批标本,并没有取出。
想到这儿,令月不免想起肥啾一家,她心头发冷,银喉长尾山雀这种小动物十分不易饲养,且吵闹,所以,杜老板捕捉它们的目的,是为了制作出一批标本,供买家赏玩。
十只银喉长尾山雀,十全十美。
数额不大,对杜老板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有时候,令月真想剖开这些人的胸膛,看看他们的心,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
她回过神,压抑心底的情绪,再度看向林少泽,已经猜出他的意图:“你想让我帮你们?”
男人黑眸沉沉,声音微哑:“是。”
“我们手里有线索和账本,还可以审问杜老板获得更多消息,但是,我们根据这边查到的消息,发现这支盗猎团伙只是一条小鱼。”
“他们和一个叫做木子的男人合作,对方是整个北方最大的盗猎倾销团队,雇主通常来自海外,他们相当于中间商,为雇主提供需要的所有动物。”
“我知道的最重要的一条消息,他们已经来到了京市。”
这算是和盘托出吗?
令月想着,看向对方,为那些死去的无辜动物们:“我答应你,等我准备准备。”
说着,令月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眨了眨眼,看向一直守在旁边的蒋师父。
我去,熊猫团团的武术直播!
令月扶额,她真的全忘了,想起刚才说话把手机放在蒋师父那里,令月松了口气,还来得及。
此时,正和蒋正平大眼瞪小眼的直播间水友们——
【……】
【所以,主播是把我们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