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下,什么都没有。
华秀桐惊呆了, 她十分确信薛姗姗的尸体就藏在这八仙桌下, 还有那把沾了血的茶壶, 可现在,为什么都不见了呢?
杀薛姗姗是一时激愤, 但她并不后悔, 宁可手上染血, 也不能让薛姗姗到建昭帝那里告密。那个时刻, 她别无选择。
杀了薛姗姗藏好尸体之后,她倒是有选择的。
第一, 她可以假装无事发生,若无其事地回到皇后的棺椁前继续跪着,直到多日后顺妃的尸体被发现, 但到了那个时候, 进出偏殿的人很多, 谁也不知道顺妃到底是谁杀的。
第二, 她也可以求助魏贵妃, 魏贵妃执掌后宫, 处理一个尸体不是难事。而且魏贵妃跟顺妃品阶相等, 两人应该天然敌对, 更何况她杀薛姗姗还是为了裴琅,只要她开口,魏贵妃肯定会帮她。但是,她下意识地不想让裴琅知道自己杀了人。
除此之外, 她还有另外一个选择,把这件事栽给别人。
只是这样一来,她自己也会暴露,比起无声无息地就这么离开,风险更大。
华秀桐换到另外一个房间,犹豫了很久,本来已经想好了若无其事地回去,可在她看到偏殿大门处进来的安王妃的时候,突然又改了主意。
裴琅对安王妃那隐秘的心思……不不,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因为安王和裴琅的敌对!对,她是因为皇子们夺嫡险恶才对安王妃下手的,绝对不是出于女人的嫉妒。
这样安慰着自己,华秀桐在薛筱筱走过的时候,对着空气说话假装屋里有人,等薛筱筱去了另外一个房间,她飞快地溜出偏殿去喊人。
因为是给哭灵的女眷准备的休息处,这个偏殿离灵堂十分近,华秀桐确信这一个来回薛筱筱什么也来不及做,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八仙桌下的秘密。
原本以为是人账并获,可现在应该好好待在八仙桌下的尸体却不翼而飞。
“这、这怎么可能呢?”华秀桐震惊得盯着空空的桌下,“顺妃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应该在桌子下面?华姑娘怎么如此肯定呢?”薛筱筱被裴无咎抱在腿上,脑袋靠着他的肩膀,闻着熟悉的雪松冷冽味道,她的
精神终于恢复了一些,虽然头还是很疼,但好歹呼吸能顺畅了。她的眼尾微微上挑,平时看起来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娇媚,此时盯着华秀桐,却带上了几分凌厉。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华秀桐脸色一白,“不不,我是说顺妃应该在这个屋里才对。”
薛筱筱笑了一声,“哦。”
她这样意味不明地一笑,屋里的气氛顿时尴尬了。
魏贵妃在宫里二十年,争风吃醋相互陷害的事情见多了,根本不用问她能猜出个大概来,唯一想不通的是顺妃到底怎么了。
裴琅脸色阴沉得厉害,俊逸温和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桃花眼也垂了下来。
顺妃,华秀桐,还有……她。
这件事涉及到的三个人,他一个都不想伤,可显然她已经伤了,刚才她站在那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他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扶住她。
现在她窝在裴无咎的怀里,脸色倒是好了几分,可他的心却更痛了,就像被人用刀子狠狠戳了几下似的。
建昭帝已经不耐烦了,魏贵妃察言观色,笑道:“顺妃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兴许跟安王妃一样,身体有些不舒服去哪里歇息一下,过一会儿自己也该出来了。”
众人离开偏殿,华秀桐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的冷汗,脸上更是毫无血色。她不知道顺妃到底去了哪里,是薛筱筱藏起来了,还是顺妃没死,自己离开了?
不管是那种,都是她不能承受的结果。
如果人赃并获,薛筱筱自身难保,顺妃已死,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可现在,如果顺妃没死,必然要跟建昭帝告状,到时候她伤了顺妃,再加上诬陷安王妃——
几乎是死路一条。
好好的一盘稳赢的棋,分明已经将对方逼到绝路,怎么就被对方绝地翻盘了呢?
好好的一个绞杀大阵,做为阵眼的顺妃尸体,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华秀桐绊了一下,胳膊被拉住,她以为是裴琅,扭头一看却是自己的父亲。
华阁老目光阴鸷,盯着她低声道:“走稳点。”
回到偏殿,薛筱筱拒绝了建昭帝给她请太医的好意,继续跪在皇后的棺椁前。
身前是太子妃,身后是众命妇,跟
她平齐的顺妃已经死了。薛筱筱垂下眼眸,无人打扰,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她整理好思路。
她大概猜出了华秀桐杀人、藏尸、换房间、假装与人对话、出来喊人的整个过程,华秀桐为什么要杀薛姗姗,她并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个花团锦簇的世界,虽然没有变异的生物袭击人类,但有些人,画着精致的妆容,戴着璀璨的首饰,穿着华美的衣衫,看起来娇弱,笑起来温和,却比那变异的生物更要可怕。
如果她今天没有空间,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又该是什么结局?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从未想过与人为恶,却屡屡遇到危险。
她躲在裴无咎的羽翼之下尚且如此,那为她遮风挡雨的裴无咎,他又遇到了什么呢?
想到裴无咎经历的一切,薛筱筱的心尖仿佛扎满了钢针,密密麻麻的疼痛,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不能见光的真实身份,有没有让他难过?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有没有让他害怕?那一杯差点要了性命的毒酒,有没有让他绝望?
他又是为了什么,选择了只要三年寿命?
薛筱筱侧过头,看向另外一侧的裴无咎。
他似有所感,朝她遥遥看了过来,黑眸中是不容错认的担忧和怜惜。
薛筱筱抿唇一笑。
殿下,这一趟刀尖旅程,就让我牵着你的手,一起走吧。
……
正午,哭灵结束。
裴无咎不肯让薛筱筱推他的轮椅,他的小王妃今天肯定是遇到了磨难,他恨不得一直抱着她,又怎么舍得劳动她来推轮椅呢。
薛筱筱却不听话,从内侍的手中抢过轮椅,指尖虽然泛白,却稳稳地推着他向前,“殿下,有我在,是不会让别人来推你的。”
“安王和安王妃真是恩爱,安王妃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明天就歇了吧?”在皇后的灵前,太子妃不能笑,不过目光很是温和。
薛筱筱福了一礼,“多谢太子妃体恤,不过我没有大碍,明日还会来的。”
东宫和出宫不是一个方向,两人寒暄两句,各自离开。
裴琅走了过来,“安王妃,我来推无咎吧,你看起来……需要休息。”
薛筱筱淡淡一笑,“不敢劳烦宁王,我也不
需要休息。”
裴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再说,默默地走到了一边。
华阁老快步上前,“安王,安王妃,小女鲁莽,给王爷和王妃添麻烦了。等过了明日,微臣自当带着小女登门道歉。”
“明日啊……”薛筱筱笑容浅浅,“登门道歉就不必了,毕竟华姑娘只是说出了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并没有做错什么,要怪也只能怪那顺妃,她怎么就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八仙桌下,你说呢,华阁老?”
“……”华阁老明显被她噎了一下,神情很是不自在,“安王妃说笑了。”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感觉,但裴无咎的感觉很强烈——
他的小王妃,变了。
她的性子原本是带着几分娇憨和天真的,她没有学会虚与委蛇,不喜欢的人她向来都懒得搭理。
可是现在,她跟太子妃说话时谦逊有礼,面对裴琅又是礼貌疏离,对华阁老更是暗藏锋芒。
她变得……更像一个在京都名流中游刃有余的女子。
“筱筱,对不起。”
上了马车,放下车帘,裴无咎终于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亲吻着她苍白的脸颊,喃喃道:“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说什么呢。”薛筱筱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连华秀桐突然起意的陷害都能提前预知。他撑着安王府,已经给了她遮风避雨的华屋、炊金馔玉的美食,反倒是她,安然地享受着这一切,却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裴无咎轻柔地帮她按着额头,“还疼吗?”在偏殿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她疼得额角都一跳一跳的。
“唔……虽然不怎么疼了,但殿下按得好舒服。”薛筱筱笑得眉眼弯弯,窝在他怀里撒娇,“殿下,再多揉一会儿嘛。”
裴无咎恨不得把命给她,又怎么会吝啬这一点点力气,指腹按揉着她头上的各处穴道,低声问:“在偏殿里,到底反生了什么?”
薛筱筱懒洋洋地抱着他的腰,把事情讲了一遍,目光闪了闪,“那个……顺妃的尸体,被我……藏起来了。”
裴无咎诧异地挑了下眉头,他的小王妃那个隐形的包袱到底有多大,竟然还能藏个人进去?
薛筱筱在偏殿的时候并没有顾上检视自己的空间,她也不知道在那危急时刻突然扩充的空间长到了多大,直到跪在皇后的灵前,有了安静的时间,她才趁机扫了一眼,差点把自己吓到失态。
那个一直没有动静,怎么都不能升级的空间,竟然长到了她住的院子那么大,长度大概是明间和东西次间加东西梢间一共五个房间,宽高和长度一样。
薛筱筱颇为无语,不过是藏个人,至于暴涨成这样吗?怪不得她头疼得差点晕过去。
裴无咎显然也想到了她头疼跟往包袱里藏尸体有关,心疼得揉着她的额头,“明日歇了别去皇宫了。”
薛筱筱纤长的睫毛眨了眨,“不行啊,我从华秀桐那里得到的东西,要还给人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华秀桐:你们看到我藏的尸体了吗?那么大一个尸体,怎么就不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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