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筱筱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 纤长的睫毛眨了眨,茫然地看看脸色涨红的林妙香和咳得几乎背过气去的乔静禅。
又扭头去看裴无咎。
裴无咎一脸无辜。
她终是不忍心, 站起来给乔静禅拍着后背顺气, “你至于这个反应吗?好了, 先别说话,等气顺了再说。”
裴无咎的神色瞬间冰冷。
小王妃的这两个侍妾实在碍眼。他还没给小王妃做过画像, 林妙香就抢了先。他还没享受过小王妃这么温柔地拍背,乔静婵倒先享受上了。
凭什么?!
他才是小王妃的正经夫君,这两个侍妾却次次都要压他一头。裴无咎修长的指尖捻了捻, 想着要么想个法子,让小王妃的两个侍妾神不知鬼不觉地暴毙好了。
就是不能一下子去掉两个, 不然肯定会让小王妃起疑心。
这么一想,裴无咎又记起自己那个糟心的梦了。梦里他把她看的话本子上的男女主都给杀了,小王妃哭哭啼啼要他赔来着。
虽然那只不过是个梦,但裴无咎总怀疑要是自己真的杀了她的侍妾或者她的丫鬟被她知晓,小王妃肯定会非常生气, 最终肯不肯原谅他都是不一定的事。
唔……裴无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为了这么两个东西,惹小王妃生气, 跟她闹别扭,似乎有点划不来。
他在这里脸色阴晴不定,看得林妙香心惊胆颤,想着她和乔静禅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坏了王爷的好事?人家正要去找避火图来看, 显然是性致正浓,就被她们两个给硬生生打断了。
乔静婵比林妙香还要胆小。她觉得王妃拍着自己的后背很是温柔,但王爷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仿若利剑一般,让她觉得自己的后背几乎要被刺个透心凉。王妃每拍一下,那利剑就刺上一下。
她好不容易把气给喘顺了,站起来借着福礼的姿势,把薛筱筱拍背的动作给拦住了,“怎敢劳烦王妃?”
薛筱筱见她不咳了,这才坐下,也没问乔静婵和林妙香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笑道:“对了,蔡嬷嬷说了,就算苦夏也不能太过贪凉,女子身体娇弱,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
她又看林妙香,“既然夜里也是用着冰的,那就让大厨房那边每月做上几次当归羊肉汤,蔡嬷嬷说可以调养身体的。”
她这话一说,另外三人都有些不自然。
林妙香和乔静禅都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一个是皇后凤仪宫的,一个是魏贵妃身边的,自然知道当归羊肉汤是调经暖宫的。薛筱筱虽然没有明言,但当着裴无咎这个男人的面,两人都有些羞赧。
裴无咎则是不想小王妃说起自己寒毒发作那天午膳连喝三盅当归羊肉汤的事。小王妃报复他让他喝汤,他喝得毫无障碍,就当是哄小王妃开心,但让外人知道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尤其是在小王妃叮嘱侍妾说这个汤对女子有好处的时刻。
好在薛筱筱就只是想到她们贪凉别弄坏身子,简单地叮嘱一句,并没有说太多。
林妙香不敢再耽误下去,拿出一沓厚厚的宣纸,“前几天王妃遇到刺客,妾身和乔淑人心中十分不安,又没有什么能为王妃做的,焚香沐浴,抄写了几卷佛经,希望能为王妃……”
说着说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把王爷给忘了。
林妙香诡异地打了个磕巴,“……和王爷祈福。”虽然把王爷排到了王妃后面,好歹是描补上了。
乔静禅也拿出一沓宣纸,双手捧着奉上。
薛筱筱接了过来,“呀,你们两个的字都写得好看,比我写得好多了!”是那种工工整整的簪花小楷,一整页下来笔迹都纹丝不乱。这种最难写,写坏一笔这一页就得重来。
眼看着她们要进入互相吹捧的模式,裴无咎不耐地屈起指节,敲了敲轮椅扶手,提醒小王妃和两个侍妾,他还在这里眼巴巴地等着呢。
林妙香和乔静禅都是擅于察言观色的,不然也不会被皇后和魏贵妃安插到王府来做眼线,知道王爷这是不高兴了,再不敢停留,当下起身告辞。
“妾身就不耽误王妃去取……”想到王妃刚才说要去取避火图,两人嘴角齐齐一抽,终究没有小王妃那么豪气,不能面不改色地坦然说出那三个字来,“……就不耽误王妃出门了,妾身告退。”
两人走了之后,薛筱筱把佛经收在书架上,推着裴无咎出了正院,去他的库房。
裴无咎一路都在考虑该怎么办,等会儿小王妃看到避火图,会不会恼羞成怒?毕竟她刚才是那么理直气壮地跟两个侍妾说要取避火图看看。
要不随便拿个正经的图纸来代替?
不行,那小王妃要是到了外面跟别的夫人说起她看了避火图什么的就更糟糕了。
再往长远里想想,反正这避火图他是早晚会跟雪宝宝一起共赏的,也就是说她迟早会知道真相,拖得时间越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会越生气。
裴无咎默不作声,等进了库房,他转着轮椅到了一个靠墙的架子前,站起来从顶上拿下大锦盒。
这锦盒里不只有避火图,还有些别的东西。裴无咎想了想,还是不要让小王妃一下子看到所有,不然小王妃拿着玉势问他这是什么的时候,他可真的回答不了。
裴无咎从锦盒里拿出画册,递给薛筱筱,又站起身将锦盒放到了架子顶上,够高,小王妃拿不到。
“这么厚?”薛筱筱好奇地翻开厚厚的画册,看到相拥的裸身男女愣了一下,还以为这是什么绝世神功的秘笈,又去看一旁的小楷说明。
“呀!”薛筱筱小脸涨红,啪地一下把画册合上,像是被火炭烫到似的,猛地扔到裴无咎的怀里,“你你你——你好不正经!”
裴无咎低低地笑了起来,“我怎么不正经了?”
薛筱筱又羞又恼,白嫩嫩的小脸像是涂了胭脂,娇红一片,气鼓鼓地指责他:“我说的是看避火图,你、你这是拿来的什么?这种东西你自己偷偷地看了就行,还、还要拿出来给别人看!”
“这就是避火图。”裴无咎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画册。
薛筱筱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呃……”
联想到话本子里提到避火图时那隐晦又心照不宣的样子,还有刚才她说要取避火图看看时林妙香和乔静禅的反应,薛筱筱终于明白了。
“殿下,你、你怎么……有这种东西呀?”他的身边没有丫鬟,一应事务都是长安和永吉两个侍卫照管。侍妾他也从来不碰,她这个王妃虽然每天都是抱着睡,但也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在薛筱筱的心里,大反派分明是清心寡欲,没想到私下里竟然会偷偷看这种画册,
那他会不会……会不会金屋藏娇?
说起来也是,大反派虽然不能站起来,但他身体功能都是正常的,而且他一个二十岁的男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既然他不碰她和两个侍妾,那显然是在别的地方纾解过了。
想到这里,薛筱筱的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她感觉很不舒服,抬手揉了揉胸口。
“雪宝宝!”裴无咎眼见着她一张因为害羞而绯红的小脸变得煞白,揉着胸口好似胸闷喘不过气来的样子,他吓了一跳,轮椅一划就到了她身边,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圈在怀里帮她拍着后背顺气,“别气了,是我的错。”
他虽然觉得这个玩笑无伤大雅,但把小王妃气成这样,心里还是后悔了。
薛筱筱正满脑子想着他藏了什么样的女人,又是藏在哪里,一听他认错,脑回路恰好搭在一起,几乎瞬间认定了他金屋藏娇。
他宁可碰别的女人,也不碰她,亏她还是名正言顺的王妃!
不对,要是他碰了别的女人,她也不愿意让他碰了。
也不对,他是王爷,按照现在人们普适的观念,他应该有很多女人,不说别的,至少乔静禅和林妙香就是他的侍妾。
薛筱筱从未想过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但这个观念可不符合当下的民情。更何况,乔静禅和林妙香甚至比她还要先进的王府,要论先来后到,她反而才是插足的那个。
左右为难,薛筱筱心中气苦。
她甚至后悔了,当初想要逃离的时候怎么忘了把这个问题考虑清楚,当时裴无咎没有任何男欢女爱的迹象,她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层。
以至于现在如此被动。
抽身离去,心中不舍。
就此认命,如鲠在喉。
“你、你……”薛筱筱咬牙咽下一口气,她自己条件也不差,他也夸过她是“雪肤花貌冰肌玉骨的雪宝宝”,如果他愿意为了她这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她也可以既往不咎,留下来与子偕老。
如果他实在做不到,她也只能再策划一次逃跑。
还没开口询问,只是想到自己好容易放下心防,打算付出一腔真心,最后却落得个黯然退场的凄凉结局,薛筱筱就红了眼眶。
“你、你藏的是什么……”还
没问出他到底藏了什么样的娇娥,容貌如何,性情如何,与他又恩爱了多久,自己能不能胜过等等……这种要跟别的女人争宠的苦涩,已经让薛筱筱委屈地掉了眼泪。
“啪嗒、啪嗒——”
裴无咎目瞪口呆。
那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落下,落在他的衣襟上,每一滴都像是要砸穿他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本王才是正牌夫君,你们两个只是小王妃的侍妾!——骄傲自信的裴皇后。
本王不死,尔等终究只是侍妾!——睥睨后宅的裴皇后。
要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个侍妾弄死?——心狠手辣的裴皇后。
……裴皇后一个人撑起了安王府宅斗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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