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套头面对裴无咎来说不算什么,但看到小姑娘感动得都哭了,他竟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该多送些,是不是就能看到她哭得稀里哗啦了?
“筱筱?”裴无咎轻声唤道。
纤长的睫毛缓慢地眨了眨,薛筱筱睁开眼睛,低头看看仍然在手心握着的簪子,眼神失落。
裴无咎的轮椅转了过来,“怎么,不喜欢?”
“不是,我很喜欢,谢谢你,殿下。”薛筱筱摇摇头,“就是担心把这么好的东西弄丢了。”要是她的空间还在就好了,收到空间里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裴无咎匪夷所思,“在王府,怎么可能丢东西,谁会吃了雄心豹子胆来偷王妃的首饰?”
见小姑娘还有些怏怏的,裴无咎冷哼一声,“就算丢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个簪子罢了。你知道我每年的俸禄是多少吗?”
薛筱筱认真地想了想,书里并没有提到过男主的俸禄,自然也推断不出比太子稍低一级的亲王俸禄,她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岁禄万石。”裴无咎说完,眼看着薛筱筱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慢慢张圆,整个人好像都吓到了,“万、万石?!”
裴无咎从来没把这俸禄看在眼里,见小姑娘这个反应,倒是有些满足,轻笑一声,“只是俸禄而已。”
薛筱筱都快激动得晕过去了,光是俸禄一年就有一万石,听他的意思,除了俸禄应该还有别的进项。
“殿下!”薛筱筱激动地抓住裴无咎的手,双眼冒光,“你这是家财万贯呀!一年的俸禄一辈子都吃不光!”
一辈子?
裴无咎神色一冷,他哪里来的一辈子?
过不了几年安王府就会覆没,他要么万箭穿心要么千刀万剐,根本就没有一辈子。
薛筱筱眼看着裴无咎的脸色罩上了一层寒霜,他的手也冷得跟寒冬腊月的冰碴子似的,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抓了他的手,连忙缩了回来,又拿起一边的帕子,轻轻给他擦了擦。
“好啦,擦干净啦。”薛筱筱柔声哄着他。
裴无咎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那柔软的触感还未消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也许,小姑娘能有一辈子。
“对了,殿下,你明天陪我去侯府吗?”薛筱筱看他神色稍霁,小心地问道。
裴无咎眉头轻挑,“你希望我陪你去?”
薛筱筱小脑袋晃了两下,“倒也不必给侯府面子。”
裴无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我就不去了,马车和回门礼我让张旺准备好了。”要想给小姑娘留条活路,他还是不要太在乎她才好。
不然,就算最后那些人不杀她,他自己可能也会忍不住想要让她陪着自己一起下地狱。
“对了,殿下,西次间书房里的书我可以看吗?”薛筱筱想着多看几本书,她只读过一本残缺不全的书,现在她还穿到书里来了,她想看看还有没有这样有意思的小说。
“可以看,筱筱识字吗?”
侯府的嫡长女怎么可能不识字?但薛筱筱完全没有身为侯府嫡长女的自觉,自然也没有意识到裴无咎这么问有什么问题,得意地点了点小脑袋,“当然识字啦!”
看来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难道是书香门第?裴无咎又问:“那会写字吗?”
“当然会啦!”薛筱筱小下巴一抬,很是骄傲。
裴无咎抬手指了指西边,“那去书房看看。”
薛筱筱高兴地推着轮椅,两人穿过堂屋进了西次间的书房。
靠墙是三排大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不过薛筱筱还没有来得及看过。靠窗是一张软榻,屋子正中摆着一张黄花梨大书桌,上面有笔墨纸砚。
裴无咎坐在大书桌侧面,把正中圈椅的位置留给薛筱筱,他铺好宣纸,开始慢悠悠地磨墨。
薛筱筱好奇地盯着他的动作,估计是从小在宫中长大,教养极好,裴无咎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闲适而优雅,捏着墨条的手指骨节分明,十分漂亮。
“来,写几个字我看看。”裴无咎指了指毛笔。
薛筱筱一把抓起毛笔。
……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用。
她以前写字都是蹲在地上用树枝划拉的,这毛笔怎么捏着也不舒服,更何况笔尖是软的,按到纸上就扁了。
裴无咎在一旁看着,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这就是她说的会写字?分明连笔都不会握!他三岁的时候都比她强一百倍!
薛筱筱心虚
地瞥了裴无咎一眼,她还以为毛笔很好用,以前还向往过,毛笔呀宣纸,什么香香的墨好看的砚台,听起来多么高雅,却没想到真要用毛笔写字会这么难。
看看裴无咎那怀疑的眼神,薛筱筱又不服气了,她虽然不会用毛笔,但确实会写字的!
干脆把毛笔扔到一边,薛筱筱伸出纤细的食指,在墨汁里蘸了一下。
裴无咎额头青筋一跳。
薛筱筱浑然不觉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她非常认真地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莲”字。
手指头毕竟不像毛笔那样能吸饱墨汁,写了一半就得再去蘸墨。她用左手遮在右手食指下面,免得墨汁滴到大书桌上。
她习惯了在地上写字,每个字都写得很大,即便注意着想写小一点,一个“莲”字写完,还是占了半张纸。
裴无咎本来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歪七扭八的字,没想到小姑娘写得很仔细,一横一竖都非常郑重,竟然是一个还算标准的宋体,跟书肆里卖的宋刻本还真有些象。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见小姑娘没有停手的意思,裴无咎挑了下眉毛,静静地等着她继续往下写。现在是个“莲”,下面要写什么呢,是“莲堕宁唯华”,抑或是“莲枝未长秦蘅老”?
一个“莲”字已经占了半张纸,薛筱筱仔细衡量了一番,用了空白半张纸的一半,写了一个“蓉”字。
裴无咎目光疑惑。
薛筱筱抿唇一笑,飞快地在最后的空白处写下了一个“酥”。
裴无咎嘴角一抽。
一个“莲”字占了一半,“蓉”和“酥”挤在一起占了另一半,实在说不上好看,但每个字都很规整,而且她——
确实是会写字的。
薛筱筱似乎找到了乐趣,揭开这张宣纸放到一边,在新的宣纸上继续写字。这次她知道提前分配好位置了,三个字排列得还算匀整:“板栗酥”。
她晃了晃小脑袋,得意地瞅了裴无咎一眼,见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神甚至有些空洞,不满地哼了一声,在第三张宣纸上继续写道:“枣泥酥”。
写完之后见裴无咎神色木然,完全没有夸奖自己的意思,薛筱筱急了,用干净的左手揪住他的衣袖晃了晃。
裴无咎
的目光从那些莲蓉酥、板栗酥、枣泥酥上撕下来,慢慢地挪到薛筱筱的脸上,她目光炯炯,热切地盯着他,期待,兴奋。
裴无咎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敌不过,违心地说道:“嗯,不错,写得很规整。”
薛筱筱眉开眼笑,一双杏仁眼弯成了月牙,她分明是得意的,还故作谦虚地摇了摇头,“诶呀,也没那么好啦,一般,一般,嘿嘿。”
裴无咎忍无可忍,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即便隔着衣袖,也能感觉到他手指冰凉,薛筱筱的笑容僵住了:“……?”
裴无咎捏住她的右手食指,慢慢地调转方向,对着她自己点了过去。
薛筱筱还没反应过来,食指已经按在了自己的眉心,不用想也知道额头上多了个黑墨点。
“你、你干什么呀?”薛筱筱嗔怪地瞪着他。
看着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拿出帕子去擦额头,裴无咎这才气顺了,薄薄的唇角一勾,“这是奖励,字写得不错。”
他估计小姑娘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毕竟连毛笔都从来没拿过,但又能写出这么规整的宋体,显然平时是练习过的,也许就是用树枝划沙子来练的,可见是个很用心很勤勉的。
这么想着,这句夸奖的话就有了几分真情实意。
薛筱筱听出来了,心里美滋滋的,也不计较眉心的墨点了,把刚才扔到一旁的毛笔抓回来塞到裴无咎的手里,“殿下,你也写几个字看看。”
她看的那本书里面提到了什么颜体、柳体,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但裴无咎肯定会写。
裴无咎淡淡睨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接过毛笔。
薛筱筱殷勤地揭开新的一张宣纸。
裴无咎提笔写道:“莲枝未长秦蘅老”,龙凤凤舞,铁画银钩,薛筱筱就算不知道这是什么体,也觉得无比好看,再看看自己写的“莲蓉酥”,莫名有些脸红。
“咳咳,殿下这字写得真好,练了多久了?”薛筱筱问。
“三岁开始写大字。”
薛筱筱算了算,自己才练了几年嘛,写得不好也有情可原了。
裴无咎接着写:“板桥通径薜萝深”。
薛筱筱看了看自己写的“板栗酥”,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要写“板”字开头的来跟自己做对比?
裴无咎又写:“枣梨阴翳忽如雪”。
薛筱筱看看自己写的“枣泥酥”,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清澈的杏眼慢慢地眨了眨,小脸红了,莫名有些羞耻。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