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染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起初觉得很不舒服, 又好似惦记着什么却睁不开眼。后来难受的感觉慢慢散去了,自己则陷在了一片柔软里。
睡梦中隐隐约约感觉到身边有熟悉的人在轻抚她的额头。
直到醒来,她看着眼前陌生的床顶, 发现原来柔软的是身下的床褥和厚实暖和的被子。
这是哪里?
江嘉染扶着脑袋坐起来,也慢慢想起了塌陷之后所有的事情。
眯起眼看了看外面的光亮, 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那应照楼呢?
她撩开床幔下地时,发现自己已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身上也是干净没有尘土。谁帮她洗换过了?
“你可醒了呀。”
江嘉染听到了女孩子的声音。
少女进来看到她醒了, 高兴的走了过来。江嘉染才知道是她把房间和床铺让给了她, 衣裳也是她帮忙换的。
“谢谢你啊。”
少女笑着摆摆手。人不是她发现的, 刚被送回来时满身的尘土, 还有伤和血污, 瞧着都不忍心, 她和别的姐妹就帮着擦洗换了衣裳。
江嘉染一问, 才知她叫小蓁。在山脚边发现他们的是另外几人。而她来后已经昏睡有一天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来看过她的人,果然正是应照楼。他比她醒得早了许多。
他人呢?
“姐姐是问你的夫君吧, 好像看到他去先生那里说话了。”
“先生?”
“嗯,我先给你拿点吃的吧。”小蓁说着出去了, 不一会拿了点稀粥过来。
江嘉染昏睡时被喂了水,但没吃东西确实很饿。
小蓁看着她吃, 坐在一旁好奇问:“姐姐哪里来的,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嘉染简单说了自己陷入塌陷被埋又找出路的遭遇。
她说的简单,小蓁听着都觉得惊险,这样也能挖出生路,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芙蓉县?那里好像挺远的。”
原来竟能从那座山相连的底下,挖通到他们这来。她都不知道,因为从没人会去翻山。若走官路似乎需要绕好远呢。
又原来那山的那一头底下还有矿, 挺有意思的。
江嘉染听她说远,好奇问这里是哪。
“我们这啊,是先生带着人最先寻到的,也
没起名字,更是极少有外人进来的。”小蓁说道。
见她吃好了,便指了处方向说:“他应该和先生说完话了,你快找你夫君吧。”
江嘉染还有很多疑问,但最想见的还是应照楼。她点头过去了,有什么事就问他吧。
小蓁见她走远,想到江嘉染说的那些,还挺受触动。
先生新留的课题,就是要他们说说何为爱。
小蓁心想,她夫君为了她能不要性命跳下,甘愿同生共死。她又和她夫君互相信任找寻出路。真感人啊,这就是爱吧。
她知道课业怎么写了。
江嘉染出来后,发现此地一眼望出去很是宽广,这边并排的都是几间这样的小木屋,隔了一段距离的对面也有。
顺着小蓁指的一路走过去,还看到了田和畜舍,有少年人在里面忙碌着。
这里的气候比别处更怡人,也温暖许多。江嘉染一直走到了一间最大的木屋那。
这处也就是瞧着大些,外头围出了院子,其余看着都是一样的朴素简单。
一过来,她就看到应照楼了。
他也换了身衣,粗布穿在身上也遮掩不下他的气质。
应照楼更早看见她,神色一缓,疾步来到她身前。
他很自然地拥住人问:“你醒了,觉得如何?”
“我没事,你呢?”江嘉染推推他,拽着他转了一圈看。伤还是在的,但都处理过了。
手上伤口密密麻麻的,江嘉染看了好像自己也会觉得疼。
有人会为你心疼,着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应照楼少有这般感受,只觉得心底的那些阴霾,都被他的夫人轻轻拂开了。
他不再让她细看,拉起她的手往别处走。
二人走到一条小溪边,江嘉染在边上的木桩子坐下,应照楼在她身旁席地而坐。
她起来后未梳过发,乌发垂在肩头,被风吹着轻轻飘动。
应照楼最喜欢便是她长发披肩的模样,指尖挑起她发梢捻动,漆黑眸子中映着的全是她。
直到江嘉染问他:“他们说的先生是谁?”
“是一鹤居士。”应照楼见她没什么反应,想来是不知道,便解释说,“是位极具威望的当世大儒。”
一鹤居士就是大郢朝所有学子心目中的圣人,著作等身,被世人视
为真正的君子,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拜读过他的文章受他点拨。
不仅写文章时常会引他的经典作论,历来的科举也有以他的文章为题的。就是先皇,都曾虚心自称学子请教过他。
这描述的每一个字说起来容易,可都落在一人的身上,这绝对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达成的。
世间有如此成就之人,得要多长久的年月才能出来一个。
江嘉染诧异,这样厉害的人,竟然就居住在此处么?
有如此名望的话,恐怕是比做皇帝的还要厉害了。
应照楼点头,确实如此。
世间读书人不论长幼身份家世,都读他的著作受他教导。他是大郢朝所有学子的先生。
哪家皇权,也不敢去得罪天下的读书人。
一鹤居士自上了年纪后就隐居了。他隐居了太久,不往外说,世人通常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算一算年纪,其实很多人都以为他早已经仙去了。
虽然也会有新的著作流传出去,但世人说法不一。有人以为这样的文章必然出自一鹤先生之手,有人则认为一鹤先生早作古了,那些是有人假借先生之名写的。
真还活着,那可要一百多岁了。
翼门历来会搜集众多情报。关于一鹤先生这样有名望的人,应照楼自然也是知道一些。
他刚去见过一鹤先生,原来他真的活到如此高龄。
而他们阴差阳错的,竟来到了他所隐居的地方。
江嘉染觉得撇去其他,能在这个时代活上一百多,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都有点想见见这位一鹤居士。
这儿也有小蓁她们这样的女弟子。这样的时代,他光是对男女学子不带偏见这点,就已经很难得了。
“晚些吧,先生正在忙。”应照楼道。
应照楼身在翼门,以他曾经那样的行事风格,其实很少与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他醒来后,下意识便想先摸清此地底细,所以去见了他们口中的先生。
结果发现他就是一鹤先生。
而且与他交谈时,意外地没有什么阻滞。言谈神色宛若一个长辈。
虽然应照楼也不知道,有一个长辈究竟是何种感觉。
江嘉染听他说先生这会不方便,也点了点头。
“听说芙蓉县离这还挺远
的。”她说着,忍不住把发梢从他手里抽了回来。
只能绕路可走,毕竟他们又不可能再挖回去。只是过去这么久了,翼门那一直找不到他们,必然很担心。
应照楼道:“等离开时再说。”
一鹤先生言明,此处与外界隔绝少有人知道,他并不想被太多人打扰了清静。
所以便打算等离开之后,再给翼门发讯。反正也不会待上很久。
应照楼自己并没什么影响,只是想让江嘉染好好休养两日。
二人在小溪边说了半天的话,没过多久,便听到有人招呼他们去用饭。
江嘉染醒来就不早了。
那弟子顺道看见他们在这,就过来招呼了,两手还沾着泥。
这里气候适宜,田里已经在下新苗了。
之前那点稀粥只能缓和一下胃,江嘉染是该好好吃一顿饭了。
二人起身跟上了那个弟子。
到了用饭的地方,那些弟子们刚盛好了饭菜,看见二人后都很友好,客气帮忙安排了坐处。
菜式虽简单但又新鲜又香,看样子大多是这里自给自足的食材。
江嘉染看到他们有七八人,年龄相差不大,性子也都很好。
原来一鹤先生决定隐居时,身边就是带着几个弟子的。
先生挑人不看身份金钱,只看品德资质。
跟着先生的觉得有所学成了也随时能离开,偶尔先生也会带新的弟子来。
能跟着先生学习,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除此外平常还会务农或织造,先生说了人生是需要体验的。
江嘉染看这里风景如画,生活氛围也很缓慢,好似一处隐居的桃源。
不过小蓁说做不了完全的自给自足,偶尔还是会出去采买东西的。
用过饭,离开了几个弟子,其余人倒是都围了过来。
他们有礼的询问,表示能否听听他们二人的事。
一问才知原来是先生新留了课题。
一鹤先生在撰写新的文章,他也会让弟子交课业,若是觉得好的,值得探讨的,他也会编入著作之中。
爱有亲人之爱,万物之爱。他们弟子之间的友爱也是。
但都还是很年轻的少女少年们,一心扑在学问上,不太明白男女之间的爱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他们二人就恰好出现了。
江嘉染被几双求知的目光盯着,既有点羞赧,又有一种不好辜负他们期待的感觉。
她揉着额头,遮掩着偷偷瞥了应照楼一眼。
他和她又有什么好说的。
江嘉染无声做着口型。
是替嫁阴差阳错?还是先婚后爱?
唔,千里追妻算不算?
应照楼却微微一笑。
“我和我夫人,是一见倾心,是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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