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道观一案有民众压力在, 朝廷查办也快。
除观主外的其余道长们都洗去了逆党的冤屈。至于观主, 那就是涉及太上皇之案的另一回事了。
官府将长道观众人从原本处置之地移出,重新体面入棺。并在长道观为众人立冢, 允许百姓前往凭吊。
至于方道长,朝廷将以大士之礼送出殡至道观下葬,此举也是为平复民众的怨愤。
送方道长这日江嘉染没有去。
她在应府的院子里,也能听到外面长街上, 大家一路送走方道长的声音。
有一城之人都会去送他, 也就不少她一个了。
倒是看玉儿和春枝有意, 便让她们都去了。
江嘉染忽然在想, 好像以前也是如此, 总是容易经历身边关系较近之人的离去。
也不知该说是谁命不好,如此连说寂寞的资格都不敢有。
长道观众都能好好入土为安后, 此事定罪处置的结果也很快从宫中传出来了。
作为亲自带人围杀长道观的钟士三,当日已被下狱, 并被判定斩首。
詹岑巍督察之失, 罚俸闭门自省三月。
和江嘉染猜测的没多少差别。
明面之事都是钟士三所为, 此事自然也会尽数推到他的头上。皇上即便对詹岑巍的信赖有所动摇, 也是仍旧需要他的, 不可能太过绝情。
闭门三月,对他来说已经很重了。
往前倒推上几日,谁敢想象一揽重权的首辅大人会得如此罪罚。
暂时到此,不便再做什么了。詹岑巍栽了跟头最是警惕的时候,若被抓到把柄让他有机会翻身, 之前的心力反倒白费了。
三个月并不短。朝中官员众多,更有严斐他们新入仕,听说还有王太傅德高望重,有的是人不会浪费这个时机。
钟士三斩首之日,百姓们都去围看了。
他跪在刑场望了望天,还觉得万分不真切。
原本他是如何的意气风发,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因为什么啊?
就因为一个道士吗?
人头落地,围观百姓们大声叫好。
江嘉染站在最外一圈,看完转身慢慢往回走。
她有些出神,不知走了多久,就听见有人喊住她。
“夫人。”小贩问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了,“要糖葫芦吗?”
每次遇上这位贵人买走,好像总出点乱子,这糖葫芦是照着她的意思来做的,却似乎至今没让她吃上。
“好啊。”江嘉染笑笑点头。
“不收不收。”小贩见她递钱过来忙摇头,夫人之前给的都太多了。
江嘉染谢了接过,咬一颗尝了尝,是这个味道,甜得很。
小贩见她满意也高兴了,想着她从哪边过来的问道:“夫人也是去看砍头了吗?”
“对啊。”
“好看吗?”
“不好看。”
小贩笑笑,他也是知道道观之事的,那日还去城门喊冤了呢。
虽然处刑快意,但看起来确实还是吓人的,他都没敢去呢。
江嘉染吃了几颗,要走时想到什么说:“以后你就别做了。”
小贩以为是她不想吃了,忙道:“还是要做的。喜欢的客人比想象的多,多亏夫人我生意也变好了。”
“这样啊,那倒是挺好。”
“夫人是不爱吃了吗?”
“不是啊。”江嘉染咬着糖壳说,“我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
詹岑巍已在府上闭门自省,他一身常服坐在厅中,对来找他的涟芯道:“你走吧,你留不了京城了。”
“大人!”涟芯少有的激动喊道,不死心也不甘心。
她入京投靠到詹首辅手下,就是等着詹大人找个时机,将她举荐到皇上跟前做事的。
虽然她只是个擅毒的女人,但权势也是她的打算和野心。
谁想詹首辅突然出了此事,并且告诉她不可能再举荐她了。
为什么呢?
詹岑巍看着她,因为时机错了。
当日朝议认罪之后,皇上另有单独召见过他。除了问长道观一事外,离开前想到了涟芯,也问到了涟芯。
宴席之上她轻易指出杯子有毒,被皇上看在了眼里。
若是在之前,时机合适之时他将一个擅毒的能人举荐给皇上,皇上爱才自然会是高兴的。
可皇上显然不再如之前信任他了,此时再举荐恐怕要怀疑他别有居心。
皇上不可能放一个擅长使毒,却不知是否会有异心的人在身边,这太危险了。
甚至涟芯也不可能继续留在他的身边。皇上只要见到,便会加深怀疑。
所以说时机错了,而且无
法挽回。她擅毒的本事已被皇上戒备,趁还没有触动到他,从皇上的视线中彻底消失才是安全。
留在京城,活不了多久。
詹岑巍言明,端起茶盏道:“你走吧。”
涟芯已听明白,虽不甘也知道詹首辅是为她考虑。
拜别大人从詹府离开后,她心想所有的事是从哪里开始失去掌控的。
道士吗?
涟芯离开后,厅内一下安静下来。
一时没事可做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詹岑巍承认此回是自己轻视,栽了一个很疼的跟头。
因为一个道士吗?
……
江嘉染去了长道观。
这事才刚过去,来道观的人还是不少的。
她在道观里一直等了好些时候,才等到一个没人的空当。
江嘉染把方齐送她的书都给带来了,她都看过了,想想还是还给方齐吧。
另外把他来的信都烧在了坟前。
“我就收个舆图吧。”她站起身道,“方道长再见啦。”
春枝和玉儿见少夫人回来后,就一直在灶边忙活着,看架势似乎要烧一桌子菜。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少夫人好像是心情恢复了吧?
两个丫鬟并不知道多少,只知方道长出事后少夫人就不见了人影。虽说担心着,可看楼少爷的样子又像是没有什么事。
可能是楼少爷和少夫人有自己的安排。
如今长道观的事至少有了点宽慰,少夫人的情绪恢复往常,院子里的气氛也渐渐缓和过来。
两个丫鬟也算是松了口气。
江嘉染忙碌之后做了一桌菜,吃饭的时候打量着应照楼的反应,显然他是很满意的。
这样他心情应该也会是好的。
饭后,她单独找到了应照楼。
“楼少爷。”她按着扶手在他身边蹲下,小声道。
应照楼抬眸看着她,对于突然改口回去的称呼,一副要听她说些什么的神色。
江嘉染道:“我们和离吧。”
“或者你给我休书一份也行。”
应照楼闻言神色未变,不过明白了。
所以今日才忙个不停做了一大桌的菜。
果然这个女人不会无事献殷勤。
他道:“哦,这样。”
江嘉染疑惑,又是这样?所以是哪样?
是没意见吧,那是和离书还
是休书?
“这样?”她疑惑不解地问。
“嗯。”应照楼淡淡地答。
江嘉染头疼了,嗯什么了啊就嗯?
她才觉得自己看懂了他,一朝又回到解放前。
会不会他实际在心中不快呢?江嘉染心想,即便是假夫妻,但她这么直白地提出来,他也是会不乐意的吧。
况且他确实挺挑她的食。
于是便将自己的缘由说了。
道观一事后,定有不少人会去查此事背后的推力。她再留在京城走动,易被认出风险也很大。
顶着应照楼妻子这个名头,从明面上影响他也不好啊。
还是离开京城更为稳妥。
当然,另一个心思就没说。
实际上她从第一天起就有要离开的打算了,本来是想等过完冬的,如今只好提前了一些。
江嘉染说的既真挚又诚恳。
说完后看着他,应照楼也目光平静地盯着她。气氛既沉默又尴尬。
“要不门主就给我和离书?”
应照楼道:“没有。”
“那就,休书?”
“没有。”
“……”江嘉染不准备继续和他猜谜了,她起身正色道,“楼少爷,我是当真要走的。”
话落却听应照楼道:“嗯,好。”
江嘉染一下有点愣,抿着唇打量了他神色半天,好像总算明白了。
应照楼的态度便是,你想走就走,爱去哪去哪。至于和离和休书之类的,反正要就是没有。
怕不是嫌麻烦?
不过他未加阻拦,就已合了她的心意了。她讨这些的目的,也不过是方便离京罢了。
既然他都不在意,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和大佬的交涉既然顺利达成,江嘉染就收拾收拾开始准备离开京城了。
春枝和玉儿还以为不好的事都过去了,她们这小院也能恢复宁静,得知少夫人打算离开京城时,都被吓着了。
成亲之后却离开夫家,也不说回娘家,而是要只身远走。
尽管二人知道少夫人行事和别人不大一样,但这也超出了她们的认知。
江嘉染知道她们要点时间消化,也不多说什么,只让二人帮着采买收拾以作准备。
她最后决定就先往方道长建议的辰济府去。路途遥远,这时代马车代步,这路走起来就更显远了。把该备的都备好带上,也不至于亏待了自己。
栗儿是得知后反应最大的那一个,小家伙觉得仿佛天都在塌,缠着江嘉染央了好久都没有让她改变主意,反而让她给说服了。
栗儿又难过又沮丧还很生气,气得完全不再搭理应照楼。
连这么好的嫂嫂都守不住,兄长这种男人真是太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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