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染似乎模模糊糊有点印象,可好像也并不熟。
她随口说的天上大医仙赠药,知他们不信自己会去猜测,但没想到一晚上时间还能推到这么具体,都替她圆了一位药理高明的医者出来。
不过这样也省事。
江嘉染轻咳了声:“那我给你药的事,绝不可对外言。”说着还故意凑近,煞有介事,“那位先生不喜。”
大夫人一脸她懂的神色,老爷也说了那位医者为人很是低调。
“另外,不知道我的嫁妆收在谁手里了,母亲替我讨要一下?”
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喊母亲,可一点都不显得贴心。
大夫人皱了下眉又很快点头:“嫁妆就罢了。我回去命人再加三成备一份的给你,府上也留有嫁妆单子,一并送来你可以拿去核。”
嫁妆大概是在应家老二手里。但她并不喜欢江家的人,不乐意为此去讨要费口舌解释,况且也不想被知道江秦染了恶疾的事。
当初若不是江家拿着婚书死皮赖脸上门来,还故意对外传开,也就没后头那么多事了,她的仙儿也不会不知去向。
江嘉染的嫁妆本就不多,她可没那个闲工夫讨要,还不如再备一份。
这样么?倒也行。江嘉染挣开大夫人的手,将药都抛给了她,并告知了用法。
江家夫人又未招呼就直接上门,二房这会知道了正派人来请。大夫人显然没心思留下寒暄,拿了药就匆匆走了,把二房弄的云里雾里,不过这和江嘉染无关。
春枝是跟着来的,一直候在院外,这时才赶紧进来见礼:“三小姐。”
啊不对,是该跟着叫少夫人了。
得知自己竟能来贴身伺候三小姐,春枝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江嘉染会想到让春枝过来,是考虑她一直在外院做事,所以并不了解本来的性子和各种习惯,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
可春枝又是熟悉江家的,若有事替她跑个腿也方便。
不过就是春枝这明亮亮的目光有点热烈,总感觉她对她的小姐加了好几倍的滤镜。
“玉儿你先带她去住处收拾。”
玉儿在旁应了。
春枝走前还不忘冲她表忠心:
“婢子拿性命保证,一定会伺候好少夫人!”
江嘉染:“……”
大可不必。
……
昨晚最后买来的那盏灯十分漂亮,江嘉染觉得收起来可惜了,就拿了个凳踩着挂在了房前的檐下。
之后招来春枝,把对老夫人病情有所缓解的药交给她,让她去趟江府送到莘姑手里。
春枝没多问就立马去了。
晚些的时候,她那养母答应的等价嫁妆的银两首饰也全送了过来。看样子江秦是无恙了。
玉儿在收拾的时候,江嘉染翻了翻单子。虽算不了厚重,但个人财政总算不再那么萧索。
有钱的感觉还是很快乐的。
要不是古代的交通极为不便,她对京城外的情况也一点不了解,还不知哪里治安好且宜居,再加上栗儿会惦记她偶尔做的菜,江嘉染甚至已经想揣着跑路了。
不过也是迟早的事。刚来的时候她就很清楚,她不会在这间小宅院里待上太久的。
……
月末的灯会过去没多久,日子一晃眼就步入了下个月。
江嘉染本来都忘了,还是春枝数着日子时,说起今日是初三,她才突然想起来方齐说他们道观今天有活动来着。
本来就说过要去道谢的。
虽说她自己也能回来,但大晚上对长道山不熟,找不到路难免磕磕绊绊。还是要谢谢对方的好意。
江嘉染让玉儿去备了点礼,便要出府去道观看看。
这时候就发现,在这里做一个丈夫不搭理,婆家又不敢管的已婚女子还是挺好的。
要是闺阁姑娘就不一样了,要出趟门都不容易,说不定还要天天关起来绣花。
去长道山的路并不远,没过多久江嘉染就看见了山脚下聚集成片,多而不乱的民众小贩。知道今日道观有斋醮,来往的人不少,都挑着自家的东西过来卖。
这应该就是方齐说的庙会和集市了。
江嘉染一手靠着窗沿,想看看左右都卖些什么,结果一扭头又看到了那一身洗旧的道袍。
方齐半弯着腰,背着手在身后,有几个小孩正围在他的身边。
看样子像周围来卖货的人家的孩子。
一个孩子咬着手指,往他左边指了指,奶声奶气:“在这里!”
方齐拿出左手摊开,手心躺
着一颗糖。
小孩接过糖高兴的蹦了起来,另外几个哇哇欢呼着也要猜。
全都猜了一回,有猜对也有错的。猜对的拿了糖高高兴兴,没拿到糖的那个看着别人吃眼看要哭。
方齐握了个拳头在他面前一晃,手心变出颗酸酸甜甜的梅果。
小孩们拿了吃的,哗啦一下都高兴跑开了。旁边妇人笑说:“臭小子们顽皮,方道长不要理。”
“不会,都乖着呢。”方齐说道。
忽然一辆车经过身边,车内一人探头出来问:“梅果还有吗?”
方齐转身看见了江嘉染,如同第一次遇见时那样的妆扮。
他笑笑摊手道:“没了啊,不如来道观吃茶。”
整个长道山虽然很大,但并不算多高。道观建在山上,坐车不一会也就到了。
马车在长道观前被拉走,江嘉染被方齐请进了一处清净些的堂厅歇脚。
“人不少啊。”江嘉染一路打量着说。
不管是道观里还是山脚下。
有小道童过来奉茶,听到点点头:“是呀是呀,比平常人多。”
江嘉染喝了一口,对方齐说:“这些是一点谢礼。”
玉儿听见了,忙把备好的礼拿了上来。
他正要拒绝,江嘉染先推了过去:“你先看看再说。”
方齐迟疑了下,只好看了一眼。发现并不是什么贵重的,都是些日常之物,其中竟还有几本书册。
奉茶的两个小道童,不像外头的孩子一样活泼跑动,但还是好奇仰了头来看。
啊,这些东西放道观里都能用呢!
方齐有点惊讶,考虑片刻道了声谢,坦然收下了。
“夫人亏了。”
那些学子在草堂住到考完试,都才只要一本书呢。
方齐竟然还会说笑,江嘉染也一脸正经回道:“毕竟我也是个好人呢。”
正说着话,江嘉染突然看到了他们脚边搁着几个小箩筐。
“什么东西?”她凑了过去瞧,“是蘑菇,都很新鲜啊。”
就是有好多啊,整个道观里用的吗?
“是从陈阿娘那里买的。”小道童见她疑惑解释。
另一个也说起来:“陈阿娘很可怜的,死了丈夫,还要养孩子。那个小弟弟比我们小多了呢。”
“对呀对呀,天不亮就去采。方齐师兄每
次碰见就全买下来啦。就是都吃完有点辛苦。”
小道童们一言一语的说。江嘉染也不惊讶,感觉就像是方齐他会做的事。
“你都说我亏了,那分我一些吧。”看起来是真新鲜,做个奶油蘑菇汤栗儿应该会喜欢。
方齐说后头还有几筐菜,春枝和玉儿就都跟着小道童去搬了。
等她们过去了,江嘉染开玩笑说,他这么花钱难怪道袍旧了也不换。
方齐知她在打趣,摊摊手很是认真的说:“我也不全是好人。”
人该有的私心,缺点他都有,会做这些事也是有私心。
“帮助他人时会有满足感,被感激时会有虚荣。”
“帮了读书人,他们会赠我书,有些书要买到并不容易。帮了穷困百姓,他们会对我微笑友善。我也是有所图的。”
江嘉染微怔。方齐说的这些寻常人都会有,只不过少有人这么说出来而已。
但显然他在做那些事的当下,考虑的并不是自己能图点什么。
江嘉染摇头笑道:“你还真是坦率。”
虽然才只有几次见面,但她觉得和方齐谈话之间很轻松自在。
就像是朋友。
她孤身一人独自来到这里。她本没有朋友。
不同于玉儿春枝她们,将她当作主子看待。栗儿呢再老成也还是个孩子。
至于其他的像是大夫人她们就更不必说了。
难得能遇到一人,可以这么平等自然的交谈,或者开开玩笑,就像友人一样舒服。
就在她还要说什么时,忽然听到外头有些不太寻常的动静。
江嘉染看出去,只见道观大门前的人都往两旁退开让道,人头更加济济看不到情形。
方齐先起身过去问了,有过来的道士低声又惊疑又不安说道:“是首辅大人来了。”
江嘉染也起身往前了一些,踮脚总算看到了道观门前,随从清道后阔步而入的那个人。
首辅大人是个中年男子,长相和气场也很符合他的官职地位。
虽穿一身青缎常服,但面容轮廓刚硬,行走时腰身直挺,不怒自威。往那一站就有着不容忽视的压力。
她听到身边的人在低声纳闷。
“詹首辅?他为何会来这里?”
“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长道观算不得什么
大名鼎鼎,常会有贵人驾临的道观。
突然来了个当朝最具权势的大官,难免会让人有些担忧忐忑。
何况皇上登基以后,朝事上下多交由詹首辅在打理,一人之下。
这时观主已闻讯迎出,疾步上前,紧张的寒暄将首辅大人请了进去。
二人说话间倒还是和和气气,看着不像有所为难的样子。
周围的人瞧着捉摸不透。难道也是来看斋醮的?
等二人都进去了,道观门前让开的人才又渐渐走动。
江嘉染心里在想,这种人一看就很难搞,自己日后一定要能离多远离多远。
因为詹首辅的到来,整个道观气压都低了很多。但他并没有待很久,也就吃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被观主送着离开了。
有道士们好奇凑上来问观主:“首辅大人说了什么?”
观主眉头皱着,不知在想什么,摇摇头:“没说什么。”
真的没说什么。就只喝了盏茶,说自己路过了,看见此处很热闹所以进来看一看。
这样啊。既然没什么事,人又坐了下就离开了,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玉儿和春枝跟着小道童,搬来了好些蔬果。她们先拿去往车上放。
方齐还有道观的事要忙,请她自便也先离开了。
江嘉染自己在道观里逛了一圈,不知不觉逛到了道观的后门。她找了一个道士问,说是从这边出去,往后再爬一段就是后山了。绕过一个矮山坡后,还有一条大瀑布呢。
反正道观也逛完了,看样子后山的风景更漂亮,江嘉染便迈步去后山散散步。
不同于前头上来时,有石阶,又修了平坦的坡路。后山的山路更原始一些。
但是景色怡人,空气清甜,令人心情畅快。
约摸爬了一刻钟,又绕了点弯路,江嘉染还真听到了很明显的水声。
循着声音过去后,入眼一条后山的河流。另一头远远与一条大瀑布相接,瀑布水流激荡倾倒发出哗哗声响,引得往山下去的河流都又宽又急。
江嘉染正好有些出汗了,过去蹲在河边洗手。山水清清甘冽,她还惊喜的看到有肥美的鱼。
鱼也不知在山里养了多久,又肥又大,在水里欢快扑腾游动,看起来就很鲜美。
江嘉染起身
往边上看了看,挑挑拣拣掰了根坚硬又长的细枝,一头在山石上磨了磨打算叉鱼。
没想到这鱼肥成这样了还很灵活,就她手里这简陋鱼叉,试了几次一无所获。
工具不趁手啊,还是得用捞网方便。
江嘉染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也不是谁在古代都会随手叉鱼的,她又不是什么高手。倒是像应照楼他们那样的,是不是摘个叶片也可以啊?或者鱼会自己蹦上岸来?
江嘉染正拄着木枝在东想西想,忽然看着前方双眼渐渐瞪大。
从瀑布上头砸下来一个东西。
不对,是人!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