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金属冷光的走廊内, 再次陷入了沉默,流浪者咬着嘴唇, 像是在忍受着什么, 明明不需要呼吸,他此刻也有胸腔被挤压后的憋闷感,绷紧的喉咙呈现流畅的线条,漂亮而充满力量。
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指再次攥紧, 他似乎能隔着紧身衣感受到纲吉冰冷的手指。
是无措?害怕?还是担忧?
流浪者闭了闭眼, 嘴中干涉, 微微抬手覆盖在少年的脖颈上, 轻轻捏了捏, 故作淡定笑着问:“还要我加大力气让你体会一下这不是梦境的实感吗?不过你的梦里,居然只是看见我,你的美梦也太渺小了。”
纲吉忍不住左右小幅度晃着头, 蓬松的发丝摩擦着流浪者的脖颈,给人带来一阵痒意,闷声道:“不许你这么说,这句话还给你, ‘别小看我’。”
纲吉学着流浪者那平时傲气的语调吐出最后一句话, 换来流浪者的一声轻笑,和惩罚性的,捏着他的脖颈的力道大了些。
“居然敢调笑我, 做好准备接受惩罚了吗。”
纲吉闷笑着,过了良久像是做好了心里建设才带着羞赧与认真说道:“我有说过...”
“你是我遇到的奇迹吗。”
流浪者顿了一下,随后接话想要快速略过这个话题:“这是你从哪儿抄下来的吗?”
纲吉声音微微提高:“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句来自于心底情愫, 在时间的发酵中蕴藏了一个少年真挚的情感, 无数次想要脱口而出, 一次次被自己的软弱打败,数月分离没有淡化情感,反而酿成了醇厚的酒液,带着让人晕乎乎的动力终于脱口而出。纲吉不知道下一次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勇气。
流浪者似乎不太舒服的在他怀中动了动,隐约有离开的意向,想要避开接下来的现实。
眼前一阵发黑,世界好似颠倒,被逼迫运转到极限的身躯在叫嚣着休息,肌肉的酸痛让他连一根手指都要抬不起来,清晰的理智在这一刻划入混乱的边缘。
梦境与现实的交织,给了纲吉前所未有的勇气,他靠在墙面上的背部微微用力前倾着身躯,借着这股力道他向前踉跄两步,带着措不及防的流浪者撞在了走廊的另一侧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纲吉放在流浪者后背的手挡住了冲击力,两个人的身体重量压上去,让少年喉中闷出一声痛呼,但又很快咽了回去。
流浪者察觉到,皱了眉:“纲吉,松手让我看看。”
说着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催促着他。
纲吉倔强的摇了摇头,他撑在流浪者腰腹旁墙壁的手迟疑了一下,缓缓搭在流浪者的腰部。他现在上身只穿着黑色紧身衣,劲瘦的腰身只隔着一层薄薄衣物,手感柔韧,有着轮廓分明的腹肌,让人爱不释手。随着纲吉的触碰细微的收缩着,似乎从来没有被人触碰过,这个发现让纲吉脑内流转着名为喜悦的情感,忍不住细细摩挲想看见流浪者更多的反应,又不敢放肆只好摩挲着那一小片皮肤。
腰部少有人能触碰,自然也敏感万分,猛一触碰,好像被酥酥麻麻的电流窜过,让流浪者忍不住软了腰,喉间闷哼一声,他皱眉钳制住对方的手臂,用不在乎对方举动,稳声道:“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居然敢只身身陷敌营,是活腻了吗?”
以往本该强硬的话语转为了压抑着喘息的喃喃。
纲吉浑身一僵,喉头滚动着,想要湿润干涸的口腔和喉咙,但开口时还是没藏住自己的沙哑嗓音:“批评、教训,我会听的,但不是现在。”
少年直起身,让流浪者将他的面容看了真切——
记忆中听话的小狗不知何时变成了引领狼群的头狼,他目光如炬,呼吸粗重灼热,似乎为接下来的动作和话语释放着透支未来的勇气。
固定在流浪者后背的手缓慢上移,最终轻柔的放在流浪者后脖颈,冰冷的手指带给他巨大的不安,警报声在流浪者心中响起,他吞咽着口水,漂亮的喉结上下翻滚,只引来纲吉越发深邃的眼眸,呼吸扑在流浪者的皮肤上,让他一阵战栗。
纲吉灼热的呼吸在两人的脸孔间回转,嘴唇只差分毫就能碰住,纲吉双眼藏着胆怯的爱意以及期待轻声问道:“可以吗。”
可以什么...
可以默许你不应该存在的爱意发芽吗?
流浪者侧过头,狼狈的向后靠在墙壁上,他抬手用手背捂着自己的嘴,手指蜷曲着,手心对准纲吉,就连反抗都这么软弱无力。
表情隐忍,一声轻喃放出:“不行。”
纲吉的动作停下,他将嘴唇轻轻印在流浪者的手心,那像是触电一样微微一颤的动作勾起他内心的怜惜。
隔着手掌的亲吻很快松开,纲吉轻声道:“抱歉...”
他抿着嘴,良久后小声道:“我喜...”
流浪者横在两人之间的手竖起一根手指抵在纲吉的嘴唇上轻声道:“嘘。”
“别期待,别说出来。”
“别期待。不要把我拉到和你们一样的水平线上,别妄想我能体会你们的喜怒哀乐。”
将一切侵略殆尽的头狼此刻又变回可怜的小狗,他用怯怯承载着滟潋水光的懵懂眼睛盯着流浪者,用不允许他逃离口吻小心翼翼的问道:“为什么?你很讨厌我吗?”
流浪者下意识摇摇头。
放弃似的嗤笑一声,似乎在嘲讽自己。
如果他讨厌纲吉...
流浪者半阖着眼,眼睛盯着地面金属拼接处的细缝,又好像在看什么无形的东西。
“我不讨厌你,我只是...”
后面的一句话流浪者声音低到两人距离如此之近都听不见的程度。
纲吉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中,被拒绝的失落,反而跟往常一样,在极致的张狂下流淌着平和,被孤独充斥却依旧纯粹的温柔所包裹,让人平静而心安,仿佛一切烦恼都被对方化解,所有的不堪和绝望都会被对方接受。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因为他莽撞的情愫而破坏。
“是吗,太好了,这样就好。”纲吉冲着人温和一笑,没有一丝勉强,这是来自于本性的温柔,他不强求肯定的答案,他只需要明白流浪者一如既往、并不讨厌他就足够心安。
“不是说好了吗,最后由我封印你。就像你说的,我们时间还很漫长,漫长到这个结果不需要现在就有定论。”
“我们无论有什么样的结果都一定是属于你我的故事。”
“这样的未来怎么能让人不去期待?”
“更轻松,更自由的度过你有限的生命吧,我们有无数种未来。”
纲吉额头抵在流浪者额头上,无论眼睛怎么样快速张合,疲惫的大脑终于撑不住,他揽着流浪者的手一点点下滑,直到整个人靠在漂亮少年的身上失去意识,昏睡过去。
流浪者抱住对方的腰身,震颤的瞳孔在转瞬间恢复淡然,他轻声道:“你说得对。”
“你我许下的约定直到生命的尽头。”
他转头看向走廊尽头,不知何时,总是身着一身西服正装的婴儿正站在那里,被流浪者发现也没有丝毫尴尬,目光沉沉,像是把所有情绪沉入了无底深渊,他仰头说道:“不用担心,他只是太累了。”
“跟我来,送他回房间。”
流浪者弯腰,将手臂穿过纲吉的腿弯,把人横抱起来,脸上没见丝毫吃力,跟着里包恩而去。
彭格列基地不知在地下建了多深,电梯上的按钮一下一下蹦着光,极速下坠给人带来轻微失重感。
一路上没有见到人,大抵是里包恩提前吩咐过他们。
里包恩抬头看了眼被流浪者抱在怀中的少年,似是自言自语,似乎是说过他听:“这还是他来到这基地后第一次睡得这么熟。”
“累到这种程度,在他决定出去找我时你就应该拦下。不怕他体力透支晕倒在白兰的地盘吗。”流浪者皱眉道。
里包恩极黑的眼珠让人无法看透其中的情绪,他反问道:“你觉得我能拦住他吗,在你失踪了几个月的现在。”
“况且,他是彭格列的十代目,这座基地的boss,他的意志决定着彭格列的运转,他有这个权利。无论后果如何,这都是他做的选择。”
“现在来看,他选择没错,该说不愧是彭格列初代的直系后代吗。”
流浪者皱眉:“几个月?在我看来,只过去几个小时而已。”
电梯门打开,面前是一条与刚刚走过的路别无二致的走廊,里包恩踏出去,最终在一扇冰冷金属门前停下,流浪者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扫过他和怀中的少年后,面前的门自动打开,露出内里。
房间昏暗狭小,一张上下床靠在墙边占据了房间大半位置,床铺平整,被子整齐的叠起放在床尾,床下被不知用途的物件所占据拥挤不堪,好在过道上没有东西,还能放的下一张椅子。
两人默契的没有开灯,怕强烈刺眼的灯光让纲吉因警觉而惊醒。
流浪者把人送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垂眸抬手轻轻扫过纲吉脸上垂下的发丝,将其拨到一旁。
房间内寂静无比,只有纲吉细微的呼吸声响着,告诉世人这里并非没有生机。
“几个月...辛苦你了,纲吉,好好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