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排向不远处的商业街走去。
明明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前流浪者还在那边焦躁等着磨蹭的纲吉, 短短一个小时却好像要将他的生活全部颠覆。
生命之脆弱,他早在几百年前就深有体会, 死亡与之交界不过一刹, 转瞬即逝,流浪者从未抓住过,无知无觉中被噩耗击中, 连装疯卖傻的机会都做不到。
白兰用眼角余光隐晦观察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一头靛紫色的头柔顺散落,阳光洒落其上泛起一层金辉, 他突然懂得了那些迂腐商人为何喜爱玩弄宝贵艺术品,将价值连城的东西掌握在手中感受时间的韵味就好像连自己都能掌握时间。
大抵他的目光太过直白,让这漂亮的少年察觉, 对方顿时扭头用不悦而烦躁的眼神看来,与发丝颜色如出一辙的眼眸,在太阳光辉的照耀下,泛起一层潋滟水波, 但又好像陷了进去沉入少年的时间中无法再产生波澜, 绝对相反的两种美感在对方的眼睛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就连拥有现在世界上无以复加的财富的白兰都不免有所愣神,心中惊叹。
“我看你是提醒你不要再用愚蠢的目光注视我,而不是让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展露自己的无礼。”流浪者道, 转眼间又嗤笑一声:“还是说你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少年穿着颜色柔和的米白色毛衣, 将线条流畅而尖的下巴隐藏其中,就连身上的气质都好像磨平,整个人变得温柔。但这一切在对方微微抬起脸向自己说话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尖锐而刺人的话语袭来, 嘲讽与锐利将人包裹, 不给人一点靠近的机会。
白兰可惜的摇摇头:“这么漂亮的脸孔用来与人争执也太可惜了。既然你说我无礼,那就让我们来做点有礼的事情吧。”
白兰快走几步,将并排走而产生的微妙平和打破,白发青年双手双手插在西服裤子口袋中,脚尖在原地旋转,带动着人转身,他面对面看向少年,前倾身体背对着阳光,让自己的阴影投下盖住少年,给予对方以压迫,他面容带着与之前相笑容相似的弧度,声音刻意低沉道:“那么,你的名字?”
流浪者挑起眼皮,没有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所谓的压迫不过是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对自己实力、权利、财力的运用,而用力量,身形上的压制在流浪者看来实属幼稚,他脚步没停,错开对方的身影继续向前走去。
白兰定格在原地,直到少年走出去几步,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勾起的嘴角也同时放下,神情阴翳转头看着对方。
被无视,被嘲讽,以他现在的地位还真是少有。
这少年,究竟是谁。
不过让他吃瘪,想让他放过对方不报复回去可不可能哦~
白兰快步跟上:“你在生什么气?”
流浪者淡淡回道:“没有。”
白兰揶揄道:“可你现在身上的气势很可怕哦。”
白兰并非是瞎说,他言辞精确的点中,刚刚脸上唯有冷漠留存的少年,此刻被名为低落的情绪掩藏,之前刻意收敛的锐气也在瞬间外散,周身带着戾气,就连白兰平稳跳动的心脏都忍不住砰砰直跳,他伸出舌尖舔舐着干燥的嘴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心中挑起的躁动压下。
未知的人和他不为所知的力量!
这足以让白兰产生空前兴趣。
毕竟,这可是数兆亿的奇迹!
你在生气吗?
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在问名字。
名字,是每一段经历的开端,所有人相识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你的名字,是他人情感的倾注。
可他不一样,他在这个世界的开端是突如其来,每一次询问名字都好像是在提醒他他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他在这个世界没有值得记忆的过去,就连纲吉也在无知无觉中消失,他的归宿不见。
但他的怒火与不悦并非是对着询问名字的人,在他们眼中,获得一个名字是何等正常的事情,如此幸福在他们眼中稀疏平常,不值一提。
他从来不会对人的理所当然而生出怨怼。
他的不悦是对着自己,居然因为身为外来者而产生不安生出躲藏心思,实属不该,恼怒,甚至在隐晦的埋怨自己,质问自己!
仅仅是短暂的归处也让你流出这么脆弱的情感吗?
十年后的此刻,并非他所熟悉的世界,而他认识的纲吉也许也早就被时空的洪流吞没不知流落何处,说到底,能抓住他的存在已经消失,他似乎能看到名为归处的存在像是脆弱的镜子般破碎,好像只是触碰就能彻底消散!
流浪者不需要呼吸,此刻也想要沉沉吐气才能让自己保持平静而不被慌乱所袭击。
他必须保护纲吉。
闭住的、隐藏自己情绪的双眼再睁开,等世界的光彩祛除自我的黑暗,他之前身上的戾气也消散的无影无踪,重新恢复淡漠。
虽说是假名,但既然是与纲吉相处时的名字,在完全不同的世界说出来也让流浪者带着沉重与羞愧。
“七叶寂照。”流浪者道。
“白兰,既然交换了名字,那现在的我们也能称为朋友了吧?真是期待。”
“别自说自话。”
白兰将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少年压抑自己情绪的做法实在有趣,明显的不安像是倾盆大雨砸在身上,对他的过去更加好奇。
所有的平行世界中都没有见过的少年究竟有怎样的实力和经历?
白兰揶揄后,短暂沉默着,而熟悉的商业街也终于出现在眼前。
猛一跨入,流浪者便警觉起来,眯眼看着周围。
这并不是他的错觉,有人在注视他。
今日是可能是周末,商业街到处在举办活动,店家正笑意吟吟欢迎客人,路上衣着鲜亮的男女三两结伴而行,人声鼎福,欢闹异常,横幅、彩条与发放气球的人偶到处都是。
被窥伺如同麦芒,在人难以想象的战斗中存活下来的流浪者有着绝对的感知力,只是他人匆匆一瞥都能让他察觉,更何况这堪称肆无忌惮的目光。
流浪者匆匆环视周围,最终目光锁定在那一个个人偶上。
想要融入欢闹的环境,自由行动、观察而不显眼的存在,只有这像是背景一样的人偶。
其数量让流浪者不由绷紧了神经,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明面的世界似乎已经被敌方掌握,现在也许是交战时期,就连普通人和平的商场也成为抢夺的地点。
那明面之下的战争又究竟牵涉多少。
流浪者没有打草惊蛇,毕竟他身边还有一个貌似是地方高层的人叽叽喳喳,就算他失去所有线索也能靠威胁白兰达到目的。
就在流浪者心中把白兰与人质化为等号时,白兰同样没有闲着。
来商业街的目的很简单,用时间的变化和痕迹探究流浪者究竟是不是十年前的人。
白兰声音雀跃:“等我一下。”
青年穿着手工马甲和衬衫,明明应该是坐在办公室或者在高尔夫球场挥动球杆的沉稳模样,居然几乎可以用蹦跳这个词汇形容此刻的他。
白兰目标明确,笑容满面停在一个人偶前,与一群不到十岁的孩童一起讨要颜色鲜艳的气球。
最终居然还靠着软磨硬泡拽回了两个。
白兰眼睛闪闪发光,几乎是献宝一样骄傲地将手中白色的气球放在流浪者面前,示意他拿着。
流浪者瞥了眼对方手中留下的紫色气球,嘴角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并未说什么,将那白色气球拿在手中。
细细的绳线勾在手中,靠着纤细的线条却能困缚住与自身相比而言的庞然大物,但只要一个不注意,颜色艳丽的气球就能带着细绳向上飘去,将一切凭风而去。
就像此刻状态的两人。
这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吗?
信任着自己实力的自大,到最后可能会一无所有,这场脆弱的无形战争发出了战书。
不过想要拿捏他,凭人类自身可还做不到。
流浪者轻蔑地想。
白兰见人收下气球,心情愉悦,他抬手摸了摸肚子:“既然你收下了我的礼物,以你的‘有礼’应该给我回礼吧?”
流浪者懒得试探,直言问:“你要什么。”
白兰戳戳自己肚子:“我饿了。”
流浪者:“......”
一个接一个都跟吃的没完了吗。
上一个这么麻烦的家伙也是想着吃。
流浪者没有拒绝,想到那个嘻嘻王子,脚步也就向着曾经一起去过的店家走去。
只不过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那家生意火爆,有着一脸热情笑意老板的店铺已经变成了一家文具店,里面飘出的不再是饭菜的香味,而是淡淡的清香和皮革味道。
流浪者脚步没停,好似想要带白兰来的不是这家店一样,又往前走了两步,停在一家环境清幽,老板笑容和煦的店家前。
但一直注视着流浪者面容的白兰没有错过对方的匆匆一瞥,无声笑了,心想:中大奖了。
七叶寂照,果真是十年前来的。
这家店消失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曾经庇护过彭格列那边的人而遭到他们的报复,几十年的积累一夜化作乌有。
这便是权利带来的乐趣!
而这乐趣只有他掌握全世界才能带来极致的顶峰!
白兰眼中闪烁着堪称疯狂的喜悦!
而现在...
白兰盯着面前如同绝美艺术品的少年,充斥着势在必得的傲气!
未知,即将成为掌中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