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 将内外隔绝后,流浪者脸上的柔和神情一下子冷却。
他瞥了一眼站在阳台死角处,貌似早就在等着他的里包恩:“有事吗。”
里包恩笑了下:“蠢纲这家伙,人还不错吧。”
流浪者慢悠悠回道:“别自夸了, 他的温柔可不是你教的。”
里包恩点头:“的确。那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流浪者:“不关你事。”
他说着, 转身准备离去。
里包恩调侃:“难不成是去泡冷水澡?”
流浪者动作顿了一下, 眼睛微眯:“你要是无聊, 我不介意让你泡个岩浆澡。”
里包恩没在意对方的威胁。
虽然, 他现在为止还是无法探究出流浪者的实力。
他现在所碰到的对手, 都并非是什么真正的强者, 流浪者自然也不必将自己底牌暴露。
但也幸亏有蠢纲的存在,流浪者对蠢纲身边的人还算友好, 里包恩就算说了调侃的话也不会招致对方杀招。
里包恩正了神色:“多亏你之前提醒我, 让我们有所防备。现在彭格列总部的叛徒已经全部清除, 请容我向你表达谢意。”
流浪者前两日就被贝尔纠缠, 察觉对方身份不一般后提醒过里包恩一句。
像他们这种程度的人, 每一句话都要斟酌无数次,将风险降到最低。
因此,在彭格列总部的那群人叛乱前,就被门外顾问的人清扫干净,算是除了后患。
无论流浪者有心还是无心,都值得得到彭格列的感谢。
流浪者稍一思索,便知对方感谢何事, 顿时嗤笑一声:“之前还将我当做敌人, 现在低头感谢...无聊的家族道义属实无聊。别会错意, 我没有打算加入你们家族的想法, 也从未想过要帮助你们。”
里包恩拉了一下帽檐:“我知道, 你现在能帮我们只是为了蠢纲。”
“彭格列总部的叛徒解决了,但九代目下落不明,我们同时发现了他桌上有一封写好的赦令,无论是假造的还是九代目真正的想法,我们都打算先顺着对方的意思来,以此寻找九代目的下落。”
“但如果这样做...蠢纲和他的守护者就会陷入一场苦战,就算这样你也要走吗。”
狭小的阳台轻松氛围忽然一滞,两人默默对视,陷入良久的沉默。
流浪者面容沉着,居然被他人看出自己想要离开的意图实在不悦。
“你怎么知道。”
里包恩眼眸闪动:“我刚刚不确定,现在你帮我确定了。”
流浪者知道自己被套了话,顿时眉目阴沉,啧了一声:“你这家伙...”
里包恩也不憱对方的杀意,他盘腿在栏杆上坐了下来:“别动手,难道你想把蠢纲吵醒吗。他要是知道你打算离开,会哭哭啼啼哦。”
流浪者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听见里包恩的话烦躁地放下,他说的可不是什么幻想,而是事实,纲吉一定做的出来。
里包恩仰头疑惑问道:“为什么要走。蠢纲对你非常信任,你也看起来也不讨厌他,你在这里的生活也非常舒适。”
流浪者当然知道。
正因为信任,正因为不讨厌。
纲吉的包容,不在乎他跟常人差异的那部分态度让他喜悦。
但今晚的对话让他明白...
纲吉想要了解他,想要包容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过去,罪恶。只要待在他身边,迟早有一天纲吉会发现他充满血腥和罪恶的过去。
流浪者不想隐藏这部分,罪恶也好,幸福也好,纯白也好,黑暗也好,这都是属于他的一部分。
但如果纲吉喜欢的,仅仅是他展现出来的,名为善的那部分。
那现在的流浪者,还有存在的意义吗,组成他的一切被割裂的他还能被称为流浪者吗?
他不想背叛、拒绝过去的自己。
他此刻的离开,并非是不信任纲吉会包容自己。
而是害怕纲吉知晓自己一切后的不可置信的眼神,以及被自己的罪恶污染后,不在清澈的温柔双眸。
人和人之间不可能理解,但流浪者也不想玷污纲吉纯粹的善意。
流浪者低头看着里包恩:“就像你所说的,我并不是彭格列的人,我也无异加入你们,接下来的战斗不是我能插手的,同样...”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这是他的故事,里面不应该有我的存在。”
流浪者说完,两人静静对视着。
里包恩在这一刻,突然对流浪者起了好奇心,对他的过去。
究竟是什么经历才能塑造出如此矛盾、迷茫,却又将强大和恶劣彰显的少年?
里包恩沉吟道:“哪怕纲吉会在这场战斗里死去,你也不会出手吗。”
流浪者声音很低,像是在跟自己说又像是在讲述一个事实:“纲吉他,非常温柔。”
里包恩点头,正是这样的性格,他才能聚集起这么多的同伴,也将流浪者吸引。
流浪者继续道:“所以他很胆小。”
“他害怕伤到别人,他害怕别人的努力化作泡影。”
“但同样,他也因为温柔,会举起武器,将他所在乎的人护在身后,哪怕要因此伤害别人,让自己善良的本性受到谴责。”
“纲吉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其他人,为此他必须强大起来。这一点我并不怀疑。”
流浪者注视着里包恩:“利用他的温柔化作力量,这也是你的教导方式吗。”
“里包恩,你教导出一个让众人信服的首领,而磨灭纲吉的本性...这样的未来,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这次战斗,纲吉如果赢了,你也不必再催促对方前行,稍微慢点也无妨。不要再用自己的理念剥夺他短暂的人生。”
里包恩意味深长:“我以为你会说别再让纲吉陷入黑暗世界。”
流浪者:“这确实是我的想法,这样懦弱的孩子,度过平淡却和平的一生是最适合他的。”
“但我没有资格替他做决定,他的道路由他自己选择。别看他这么胆小,但出乎意料非常坚强。如果他真的不喜欢这件事,一定会用全力反抗现实。”
里包恩点头:“蠢纲脾气确实很倔。如果输了呢。”纲吉因此死了呢?
流浪者神情阴翳:“我不会出手干预...但在一切结束后,我会屠尽彭格列,你们全部都得死。”
将纲吉牵扯进灾难的罪魁祸首,导致纲吉死亡的残渣余孽,全部都化为残魂受尽苦楚!
里包恩笑了:“你的杀意...真是恐怖呢。”
“接下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流浪者恢复了正常,散去了杀意,烦躁道:“我不是你的部下,别用我用的这么顺手。”
里包恩自顾自的说:“九代目下落不明,我们猜测在瓦利亚那群人的手中,希望你能找到他并把他救出来。”
流浪者挥手像是驱赶蚊虫不耐道:“我说了,别命令我。”
里包恩提高了声音:“这不是命令,是请求。如果你找到九代目,并把人带出来,接下来的战斗就会被中止,蠢纲也不必冒险。”
流浪者顿住,他跟里包恩对视,良久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心里把里包恩戳了无数个洞,终究还是妥协了。
如果是为纲吉的话...
如果能为他做点什么的话...
里包恩诚恳道:“那一切就拜托你了,我身为彭格列的人,不能对同为彭格列的暗杀部队出手,就算进入他们的领地也有限制,反而他们有极高的自主权,我们颇为被动。造成现在的场面也是我们的失策。”
“等一切结束后,我们会给你准备谢礼。”
流浪者双手抓住栏杆,掩饰住自己颤抖的手掌,他低声道:“好。”
流浪者从纲吉家中出来,想到自己答应了里包恩的请求便一阵烦躁。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麻烦事就没完没了的出现。
他一路向僻静的山地走去,直到城市的灯光闪烁在身后,周身被一片黑暗包裹他才停下脚步。
现在天气渐冷,树上的叶子也泛黄凋敝,尖锐而枯燥的树枝张牙舞爪、光秃秃的向上伸展,将明亮的天空勾勒的阴气森森,也遮挡了银色月光洒下的光芒,好像将黑暗锁在森林中,如同光明的牢笼,无法看清四周。
听着身后传来的轻巧脚步声,流浪者回头,厌烦道:“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他转过身,凭借人偶出色的视力无视周围的黑暗清晰地看见对方的面容:“沢田家光,有事吗。”
被一个和自己家儿子差不多大的男孩直呼名字,沢田家光还是第一次,非常新奇的体验,他并没有生气。
来人穿着一身橘色两眼的工装,上半身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工地大叔。
他面容沉着冷静,审视着流浪者:“我只是来跟我的儿子感兴趣的人说说而已。”
流浪者没半点尊敬,呛声道:“怎么?里包恩没有给你我全部的资料?”
沢田家光心想,真是个冷静镇定的少年,在这种阴暗的环境里还能如此镇定自若,不简单。
正因此如,他才更警惕。他不想自己儿子身边出现不知来历的人。
特别是这种危险强大的存在。
沢田家光笑笑:“你想看看那份资料吗?如果那能被称作资料的话,你的信息我至今只知道你的性格和性别,名字也好,年龄也好,全都没有。”
他停下了笑:“所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