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午休的时间, 脑子被流浪者歪头看过来的笑靥和老师嘴里念叨着的知识填充,让纲吉的大脑昏昏沉沉差点一头从桌子上栽下去。
“走吧,阿纲我们去天台吃饭。”山本武一下课便伸了个懒腰, 拎着便当盒走到纲吉的座位上说道。
“十代目当然是跟我一起吃饭!跟!我!”狱寺匆匆跑来,神色暴躁对着山本武叫吼着。
纲吉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像是快要融化的冰激凌一样瘫着,闻言神色有些犹豫, 从椅子上直起身,眼神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穿过直直看向流浪者。
不知何时,流浪者已经双手交叠在桌子, 脑袋支在手臂上睡了过去。
面容对着窗户,以纲吉的视角他无法看清流浪者的面容。
现在要去叫醒他吗,可是他居然在上课睡着, 是不是最近太累的缘故。
山本武对着狱寺嬉笑着, 半响没有听见纲吉的回话,便低头一看愣了一下,纲吉脸上带着踌躇。
吃午饭而已, 为什么会如此纠结?
顺着他的目光向后一看, 顿时心下了然。
他对着纲吉笑笑:“我们叫七叶一起去吃吧。”
狱寺闻言抓了抓头发, 一副笨蛋已经没救的态度不耐道:“我都说过了,那个家伙根本不叫七叶寂照, 你为什么还这么称呼他。”
山本笑容没变, 依旧爽朗:“这有什么关系吗, 既然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称呼, 说明同意大家用这个名字叫他吧?”
狱寺愣了一下, 有些别扭的扭开头:“是这样没错...十代目, 你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吗?”
叫什么?
纲吉怔愣住, 兀然想起前两天跟流浪者一起逛街时,一副神色淡淡,说你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的毫不在意的姿态。
他莫名有些落寞,垂着头有些歉意的对山本说道:“抱歉,我也不知道呢。”
狱寺闻言不悦道:“明明跟十代目认识这么久也不愿意将名字说出来吗?这个家伙也太嚣张了,不把十代目放在眼里。”
说着,转身抬脚似乎就要去质问流浪者。
纲吉见状,连忙起身绕到狱寺身前,慌张的摆着手:“等等,这不是因为他不想告诉我,而是他真的没有...”
此话一出,不只是狱寺和山本愣住,就连纲吉自己都有些茫然。
脱口而出的话不加大脑思索,却仿佛突然命中了准星,纲吉骤然察觉到了流浪者没有露出的,藏于阴影下的一角。
纲吉的声音并不大,但对于趴在桌子上假寐的流浪者而言,却宛若是在耳边炸响的炮火。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疏离而又淡漠,不属于人的冰冷在这一刻尽显。
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一场绚烂而颠倒的梦中。
这个想法随之让他嗤笑。
区区人偶之身,怎么可能真的如同人类那般做梦。
无聊的课程而让他选择进入假寐的状态,他身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动作也不过是为了维持人类的外表。
明明不过认识几天的孩子,居然能看出他的真实,纲吉他又看出了多少。
“你们好吵啊。”他支起上半身,半阖着眼眸看向不远处的几人,状似被打扰睡眠后的不悦。也打断了纲吉沉在脑海中的问题。
他有些慌张的转身,似乎对打扰到了流浪者睡觉而不好意思。
“那个,要一起去吃饭吗?”纲吉双手胡乱摆动了半天,也不知道对流浪者说什么,匆忙之间拿起自己的饭盒对着人小声说道。
一副害怕被拒绝的模样。
流浪者已经到嗓子眼的“不去”硬生生被憋了回去,幽幽盯着纲吉带着讨好和不安的脸孔,最后还是说了个清楚:“我不吃,你们去吧。”
纲吉听见,也顾不上莫名缠绕在心中的寂寥和不安,连忙道:“不吃饭会饿的吧?下午还要上好久的课,你会坚持不住的。”
说着上前,从前懦弱的小孩居然也露出了些许强硬的滋味,抓住流浪者的手,不容他拒绝。
流浪者嘴角抽了一下,该说是自己最近态度太好了吗,从前那个只会乖乖巧巧坐在他沙发上,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被恶作剧整过后也完全不会生气的纲吉去那儿了?
难道他与人争斗、打架的模样纲吉没有看见吗,他不止没有害怕,反而对自己更亲近了。
为什么?
流浪者没有再说拒绝的话,无声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纲吉无奈点头:“走吧。”
这段时间流浪者已经看透了,如果他拒绝,纲吉一定会倔强的絮絮叨叨直到他同意为止,中途脸上还会露出失落而低沉的神色,挣扎半天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流浪者以不耐烦的神色压下心底的别扭认命一样的姿态跟纲吉一起走。
步入天台,广阔而明亮的天空呈现在眼中,清爽而舒适的风流兀然飘过,将一上午的疲惫与酸涩全部驱赶。
纲吉看着流浪者手中并没有拿饭盒,也没有拿便利店的袋子,便知道这人并不打算吃饭,只不过因为他的缘故而陪他来天台晃一圈罢了。
“是没有时间做饭吗?”纲吉拿出盒饭,他似乎早有预料,今天带过来的便当盒比以往的大了些。
“吃这个吧。”纲吉打开饭盒,里面并不是铺平的米饭,而是用海苔包裹的一个个饭团,旁边放着几块玉子烧和香肠,很适合几个人一起分吃。
“不用管我,吃饭什么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流浪者还不打算去抢一个孩子的饭,伸了一下腰身,不知为何,看见这晴空万里,一碧如洗的天空,温暖的阳光铺在脸上,带来的暖意让他居然也产生懒洋洋睡一觉的想法,身体似乎都有些疲惫了。
真是意外。
他向后一靠,靠在天台的栏杆上,半阖着眼睛对纲吉说道。
“你是三岁的小孩子吗?居然不愿意吃饭。怪不得你的身材瘦小的跟豆芽一样。”狱寺毫不留情的嘲讽。
流浪者眉头一蹙,刚刚懒散而悠然的心情骤然沉下。
这具身体并非是他想要而变成这样的!不管他之后如何努力,不是人类的身体不会长大也不会死亡,这全部...都是高坐神座的鸣神而造,并非他所念!
不甘,怨气,骤然冲上心头。
他的手掌兀然握住,不悦和阴沉的神情并没有掩饰,狱寺甚至身体一僵,汗毛骤起,脑袋一片空白。
庞大而恐惧的杀气骤然冲来,没有空当。
天台的温和阳光都被天空不知何时而来的云层遮挡,阴影投下,寒冷四起,凝重的氛围甚至让人感觉一双手掐住脖子让人无法呼吸,异常沉重,下一秒就要被压制在地上陷入永远的沉眠!
流浪者冷着脸,声音嘶哑而冰冷:“这并非是你能提及的话题,没有下次。”
背对着阳光的流浪者神情阴翳的可怕,纤瘦的身躯居然也宛若巨人那般投下阴暗的阴影,愤怒的情绪扑面而来。
这一刻,就算是狱寺也完全被吓的呆愣在原地。
‘会死的。’这个想法如同血淋淋的大字一笔一划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就在这时,纲吉连忙插在两人中间。
直面流浪者杀意的不光是狱寺,纲吉的脸色煞白,却没有惧意,眼神直视,坚定挡在流浪者面前,嘴中却支支吾吾半响,说什么抱歉,狱寺他不是故意的,别生气我们吃饭吧?这种话。
流浪者没有打算伤了纲吉的朋友,心底嘟囔着烂好人,威胁完后便收敛了杀气,重新靠回栏杆。
“别露出这种模样,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说着从饭盒之中捏起一个饭团塞入纲吉嘴中,用外力终止对方让人一阵阵揪心的歉意话语。
他别过头,声音又高了几度:“这件事不是你做错的吧?那就不要道歉。
别承受本不是自己的错误。”
纲吉口中冷不丁塞了一大口饭团,还想吐出的话语全部被塞进了嘴里再也冒不出分毫。
他默默听着流浪者的话,没有趾高气昂,颐气指使,也没有将愤怒迁怒于他。
果然...是一个温柔的人。
流浪者半阖着眼睛想,经过今天,也不会有人再触及这个话题了吧。也算给他们长记性。不知道缘由的嘲讽,这可不是有礼貌的举动。
纲吉看见狱寺从杀意中回神,并没有畏惧,跟往常一样一脸愤愤的咬着面包的模样也顿时松了口气,知晓流浪者还是有所收敛的,只是想吓一吓他。
他将饭盒摆在流浪者身前:“多少吃点,如果你家不方便做饭,之后由我每天给你带饭。”
流浪者一脸怪异:“......你是没有听清我刚刚说的话吗,我说过了吃饭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狱寺扭头,大声叫嚷着表达自己的不悦,丝毫没有被流浪者刚刚放出话的杀意所吓到:“十代目给你带饭为什么拒绝的,满怀感激的道谢啊!”
被吓过后也依然如此活力满满吗,该说是心大,还是抗压能力强。
流浪者望着饭盒,心想,每天不吃饭还能活的好好的可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就算是麻烦,也需要在人前装模作样一番。
他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再一次质问自己,为什么会答应那小婴儿来学校上学的?
他抬手拿起一个饭团,纲吉眼神顿时发亮,璀璨的让流浪者有种错觉,自己并不是在吃他的饭团而是救了他一命。
只是因为接受他的好意就让他这么高兴吗。
以前纲吉究竟过的什么遭人嫌弃,孤寂的生活。
他抬手压在纲吉脑袋上揉了一下,纲吉从来不会因此反抗,反而露出一副很舒服的表情,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冲他笑了笑。
笨蛋。
流浪者心想。
“味道不错。”
他想起来了,上学本来就是为了纲吉而来。
“喂,学校不能打,那么放学踏出校门的现在,你还有理由拒绝吗。”云雀挡在校门口,周遭学生已经被吓的面无人色,惊叫一声连忙逃跑。
他眼神锐利如刀,冰冷彻骨,死盯着从学校踏出来的流浪者。
傍晚的云霞燃烧着火焰的光辉,寂寥环绕大地,照射下的光芒将几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流浪者有些意外挑挑眉,将手上的书包放在纲吉怀里,脸上也露出了跃跃欲试的愉快表情:“好啊,打一架。”
“纲吉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