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薛部长。”
周一早上八点，薛忠航一如既往地准时出现在公司的自动门前，玻璃对开门自动打开，四十岁出头的他穿着格格正正的衬衫和西裤，听着耳机里正在播报的新闻，提着公文包迈着稳健的步子，如往常般跟总台的小姑娘点了点头，接着朝电梯走去。不过走到一半他就略微觉得有点不对，身后有个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凑了过来，很自然地出现在他旁边，甚至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还没到上班时间，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薛忠航看了那个年轻人两眼，只见他穿着Polo衫休闲裤，戴着墨镜，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嘴里还在嚼着口香糖。看面相很陌生，应该不是公司里的人，一起坐电梯除了他按的七楼，年轻人没有按其他楼层，这让薛忠航有点紧张，不知道这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你是谁？也去七楼？”咽了咽口水，薛忠航努力镇定了一下，拿了耳机，用还算浑厚的声音问道。
“薛部长你好，我是今天来报道的舒灏然~”叶辉朝他笑了笑，也不绕弯子，拿下墨镜，露出一张年轻帅气的脸。
“什么？你是二少？！”薛忠航心里一惊，万万没想到舒灏然会忽然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浑身一哆嗦，差点拿不稳手里的公文包。
“嗯，是我~”叶辉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像是看不见他的惊讶，继续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道：“听说你平时因为要送女儿上学所以会来得比较早，我也就早来了，刚刚跟着你一起进来，门卫也没拦，果然薛部长经常带一些新招的人进公司，这样让我寻了个空子。”
“二少……你，你做什么寻空子进来？”薛忠航搞不懂“舒灏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大早被闹这么一出，换谁不被吓得七荤八素。
“我爸说薛部长是老****，说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你，我这么早来就是有点问题想问问。”叶辉收回视线，重新戴上墨镜，不着痕迹地望了眼电梯里的
摄像头。
“不不，董事长过奖了，不过如果二少有问题，我一定会尽力回答。”薛忠航从口袋里摸了快手帕出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叮。
正说着，电梯到了七楼，薛忠航一手挡在电梯的门边上，一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让“舒灏然”先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叶辉先一步走进七楼，状似在打量七楼的办公环境，嘴上却继续着刚刚的话题，“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目前我们舒氏一共有多少员工，其中正式工多少，临时工多少？”
“这……让我想想。”薛忠航刚擦完的脑门又冒出一层汗，前后想了想，说了几个大概的数字，“其实每天都有一些变化，具体管人员档案的晓雯比较清楚，上班之后我可以让她做个表给您看看。”
“哦那好吧。”叶辉也不咄咄逼人继续追问他，本来各有各的职责，知道个大概数也差不多，“那第二个问题，假如人力资源管理的满分是五分，薛部长会给舒氏的人力资源管理打几分？”
“……三、三分，不，四分，四分！”薛忠航引着舒灏然一路走，一路冒汗，这些犀利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砸到他的脸上，他有种血液直往脑袋里冲，就要倒地不起的感觉。
“四分？那扣掉的一分是什么？”叶辉在部长室门口停下脚步，补充问道。
“就是，就是……”薛忠航已经紧张地连气都喘不上来，这会儿低着头支支吾吾，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回答出“舒灏然”的问题。
“据说有一个月的实习期，要不然这个问题就作为我的实习课题怎么样？最后交个分析报告给你，来评断我的实习合不合格，你看呢？”叶辉话锋一转，很妥帖地给了台阶。
“好，好，挺好的。”薛忠航已经阵脚大乱，当初想好的怎么不着痕迹给舒灏然下马威，怎么让他吃暗亏知难而退，这会儿只觉得自个儿心里苦，舒灏然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好欺负的主，真搞不懂白夫人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
请我进去坐坐呗~”叶辉见他这副样子，知道开场的目地达到了，也就不再逼问什么，指了指办公室的门，让他打开。
“里面请，里面请。”发愣的薛忠航赶紧打开办公室的门，把“舒灏然”请到沙发上坐下，“二少要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你别忙，我还有话跟你说。”叶辉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了张银行卡摆在面前的茶几上，“这里面有五万块，用来封你的嘴，以后白萍或者舒易辰问你什么，你就说我根本什么都不懂，只会胡乱指手画脚。”
“这……”薛忠航又一个“万万没想到”，想他一直替白萍卖命，其间好处没少拿，这会儿要是转向舒灏然，肯定会死得很惨。“这钱我不能拿，二少交代的事我……”
“钱不要的话，那么这个呢？”叶辉不等他把话说完，又从口袋里拿了手机出来，不疾不徐地放了段他受收贿赂暗中做手脚聘用不合格人员的录音，“我其实不想把你搞臭，在整个行业里无法立足，毕竟你老婆没有工作，你是全家的经济来源。”
“二、二少……”薛忠航双腿一软，瘫在旁边的椅子上，眼前的“舒灏然”有备而来，看样子他今天是非答应不可了，可白萍也不是好惹的主，被发现了他一样要挂。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你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叶辉看情况已经差不多，收起了手机，推了推银行卡，站起来要走，“哦对了，我今天一早没来过，我们上班的时候才是第一次见面，所以监控和零星几个人的记忆还要麻烦薛部长‘抹掉’。”
“好、好……我知道了。”薛忠航目送“舒灏然”离开办公室，在拿起银行卡之前，赶紧在抽屉里翻了降血压的药，囫囵咽下，一张老脸早就煞白煞白。
看来舒氏以后不会太平了，为今之计他得赶紧想个明哲保身的法子，跟对人，抱对大腿。
早上八点半，人事部门里的人就已经齐刷刷提前到了，因为知道今天有“太子”
空降本部门，所有女职员都做了精心打扮，并且把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特意买了两三个花瓶，放了些新鲜的玫瑰百合。
“薛部长，灏然玩心比较重，你要好好教导他，不必管他的身份，权当一般员工。”
“董事长，您太客气了，管好部门里的人是我做部长的职责。”
既然大家都知道舒灏然的身份，舒旌宇就没有避嫌，八点五十准时送舒灏然到人事部门，并当着众人的面反复强调了几遍一视同仁，说如果被他知道他们包庇舒灏然，听之任之，就要问每个人的责，甚至还说了什么举报有奖之类的，鼓励科里所有人监督舒家这个孩子，也是舒氏未来的接班人。
这时候正牌的舒灏然自然不是Polo衫休闲裤的打扮，他穿着浅黄色衬衫和深色西裤，虽然没有打领带，但衬衫的款式很规整，袖口的袖扣也很正式，让他整个人显得俊朗挺拔，卓尔不凡，和传闻里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二世祖根本划不上等号。
“灏然，从今天起，你就是舒氏资历最低的小职员，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你的前辈，而薛部长更是你的上司，你要好好磨练自己，争取早日赶上你哥的步伐。”舒旌宇见交代的差不多，又不放心地唠叨了一句，这才说不打扰大家工作，退出了办公室。
而舒灏然自始至终只是微笑和点头，最多说一句“知道了”。
薛忠航送舒旌宇到电梯口再回办公室的时候，舒灏然已经被同事带到他的办公桌前，帮他开了电脑，端茶倒水，热心地告诉他这个那个，公司里一些规定。薛忠航咳了几声，职员们纷纷吐了吐舌头，各回各的办公桌前开始干活，薛忠航则把舒灏然单独叫到了办公室，关上了门并拉上了百叶窗。
“嗯咳，二少……”
“薛部长可以喊我舒灏然，灏然也行。”
自从舒灏然跟着舒旌宇走进来，薛忠航就没敢拿正眼看他，毕竟经历了早上那一遭，他到现在还觉得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没处着落。
“咳
，好，灏然，那我们就有话直说了。早上你的话我后来想过了，嗯，成、成交，我就睁一眼闭一眼，如果夫人或者董事长他们问起来，我就按你说的说。”薛忠航眼神飘忽，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好不容易把话说完，赶紧喝了口茶压惊。
“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其实薛部长这几年尽心尽力我是知道的，我也舍不得把薛部长赶出舒氏。”舒灏然在收到叶辉“搞定”的短信时，就差不多猜到了这样的结果，据他了解，薛忠航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唯一一次“作弊”也是为了女儿上学的事，跟人家来了个“等价交换”，他放人进舒氏，人家帮他女儿上市立第一小学。
但他是白萍找来的人，在人员晋升和岗位调配上，基本都听白萍的，虽然舒灏然知道这其中他多少也有点逼不得已，毕竟舒旌宇耳根子软，很多事本来就是白萍在决定。
“那灏、灏然……咳，算了，没旁人的时候，我还是喊您二少吧。”薛忠航第N次拿出手帕擦了擦汗，拉下老脸说道：“那二少千万帮我保守秘密，您也知道，家里全靠我这份薪水，我还有老母亲要赡养，不能没有这份工作啊！”
“你放心，你对我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舒灏然笑着从口袋里拿了张折起来的纸递给薛忠航，“我的权限低，很多信息查不到，现在我要上面列名的东西，你整理一下发到我的邮箱，发完就删掉，我不想第三个人知道。”
“好，我知道了，那您今天……”薛忠航接过纸条看了看，他本来以为舒灏然要的会是多么庞大的数据信息，没想到却只是要了几个关键岗位上人员的履历和家庭成员信息。
“我今天就主要跟同事熟悉熟悉，再熟悉熟悉我们舒氏的人力资源系统好了。”舒灏然说得理所当然，笑得人畜无害，然后站站好，转身打算离开，“当然，你原来想给我的下马威也不要客气地拿给我，毕竟给不给是你的事，接不接是我的事，为难谁都别为难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