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稼, 你这是到我的府上撒野来了?”
信阳君大摇大摆腆着肚子过来责问夏玉稼,尤其是看到他手上还拿着凶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在他面前指指点点就挖苦道:“我不指望你一个做晚辈的孝顺我, 可你这打着探望叔父的名义上门舞刀弄枪,怕是不太妥当吧。”
说着, 他扫一眼被夏玉稼护在身后的一众男童,呵呵笑了两声, 拍拍自家侄儿的肩膀, 嘲讽道:“你这次救了他们,下次呢?我就不信你还能日日都盯着我!”
夏玉稼讶异地看着信阳君, 他是真不知道自家王叔竟猖狂到了这种地步, 不知天高地厚到了这种地步,既将范阴两家和其他公卿家的小公子牵扯了进来, 他怎还妄想此事能够顺利揭过?
“王叔,您真这么想?真的不惧与范阴两家及朝中诸位大人对上?”
信阳君没明白夏玉稼的意思,只以为他是吓唬自己, 便道:“你这是何意?我的事, 如何与范阴两家有关?拿他们来压我,亏你想的出来!”
夏玉稼这回明显察觉到不对劲了,他让开身子,示意信阳君看看他身后站着的孩子,尤其是那几个昏昏然被人搀搂着的孩子。
信阳君循迹看去, 一开始没看出什么不对,但仔细一看, 就发现其中一个男童面貌似乎有些熟悉, 他近身上前, 将那孩子从侍从手里扯出来仔细打量,突然,他双眼瞪大,脚步后退两步,将手中的孩子直接松开扔了出去,旁边的夏玉稼连忙伸手捞了那孩子一把,这才没叫他摔下去。
“这,这,这怎么会?”信阳君声音颤抖着,手指颤巍巍地抬起,指着那个孩子,有气无力地问卢云道:“你,你怎会将他弄进府里?”
卢云故作不解:“主上,这不是按照您的吩咐新弄来的孩子吗?”
信阳君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你看看,你看看那是谁!那是阴太宰的嫡孙!王后的亲侄子!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卢云却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双手连摆着退了几步,惊恐道:“主上,我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啊。”
夏玉稼在旁看着,到底看出些明堂来,他就说嘛,信阳君这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对朝中重臣家的孩子出手,原来他本人也被瞒在鼓里。
且他这明显是被人设了套,若说只有一两个世卿家的孩子被抓来,还可以说是弄错了,但好几个贵族家的孩子都出现在信阳君府邸,这必然不是巧合,当是有人故意做了局给他钻。
不得不说,幕后之人很是高明,借助纪国其他公卿的势力对付信阳君,这就逼着父王不能再袒护他,不然这些人家的怨气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抚平的。
不过这也正好省了他和王妹的功夫,若是再放任信阳君这样下去,安奴早晚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夏玉稼看着信阳君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怀好意地提醒他道:“王叔不如再仔细看看,这里可不只有阴家的小郎君呢。”
信阳君倏忽看向他,又下意识看了看后面的其他孩子,那个原本搀搂着阴家小郎君的侍从几乎已经站不住了,他心里害怕极了,谁能想到他怀里的孩子竟会是王后的侄儿。
至于后面的其他孩童,平民家的都差不多清醒着瑟缩在一起,眼神畏惧地看着信阳君和夏玉稼几人,这些孩子一眼便可看出底细,信阳君只扫过他们一眼便罢,随即将视线移到那几个昏然不醒的孩子身上,他当然不可能认识这里所有的孩子,但范家的小郎君他却是见过的。
所以乍一看,又将他吓得后退了几步,他眼神恶狠狠地看向卢云,一字一句斥问他道:“为何范将军府上的孩子也在这里?”
卢云低着头作瑟缩状,倒是夏玉稼嗤笑一声,嘲弄他:“这不是王叔自己的吩咐吗?如何能怪他人,且最近王城可不止范阴两家丢了孩子,王家齐家等一应重臣家的小郎君可都不见了踪影,几位大人这几日几乎将王城翻了个遍,司寇大人也跟着吃挂落,现在看来,人应是全在王叔你的府上。”
说着,他指指后面除了范阴两家以外的其他孩子,对信阳君道:“虽我也认不全他们的样子,但王叔不妨猜猜,这些孩子是否也出自公卿之家?”
信阳君呆愣地看了一眼那些孩童,蓦然大叫一声:“有人害我!”
夏玉稼却嗤笑:“王叔怎还敢做不敢当了,前几日您不是还叫人对我府上的琴师动过手吗?怎么,到了如今要面对这些公卿势力却又不敢应承了?”
信阳君听他说起几日前的事,下意识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
夏玉稼心道果然,他承认了此事与他有关,于是便道:“王叔,我如今找上门来,您也该将我的琴师还回来了吧。”
信阳君却不承认祈简的消失与他有关,还说他只对祈简出手过一次,但那次行动以失败的结果告终,之后祈简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掺和。
夏玉稼自然不信他的鬼话,祈简在纪都中可没跟旁人结过仇,唯一有出手动机的就是信阳君,两人在争执之际,司寇马大人、少司寇冯前,以及好几个阴家、范家和齐家的大人都一齐出现在信阳君府后院。
他们一众都是收到了夏玉稼从人的通知,遂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来的路上,马大人还和冯前叹息,说他未想到这次的罪魁竟然真是信阳君,可铁证确凿,且这个证据还是由王上二公子亲手送上门来的,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阿远!”稍微走近,阴小郎的父亲便看到了自家儿子无知无觉地被一个从人揽在怀里,他大喝一声,立时疾步跑了过去,一把将儿子抱入自己怀中,而后一脚蹬开那方才抱着他儿子的侍从,手忙脚乱地唤着儿子的小名,还在他鼻下试探了下,感觉到微有气息逸散,他这才松了口气,继而双目怒睁,一脸恨之欲其死的表情看着信阳君。
一字一句斥问他:“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你这个该死的畜生!”
此刻,他心中浑然没了尊卑,没了理智,只想将眼前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他怎么敢对阴家的人出手,便是纪王本身,也不敢毫无缘由便针对阴家,遑论只是一个不掌实权的信阳君,他是怎么敢的?
其他家来人也跟阴小郎的父亲一样,一眼便看到了自家平日里捧在手心千娇百宠的宝贝,他们的反应自然跟阴家人相差无几,是啊,信阳君他怎么敢呢?怎么敢对他们一众公卿家的孩子作出这样的事来?
面对一派贵卿的怒目而视,信阳君辩解是有人想陷害他,是下人弄错了,是其中有误会,又说他对这些孩子什么也没做过,总而言之,他就是不肯承认这事是他干的。
司寇大人看着眼前情景心中乐开了花,这回可算是将他抓了个人赃俱获,以往他明明知道王城中发生的多起幼童失踪案跟信阳君有关,但碍于王上,这些事总被轻而易举揭了过去,这回可好,不管事情真假,里面是否有误会,这些世卿之家可算是跟信阳君结了死仇。
“信阳君,你的癖好整个樊城上下谁人不知,如今我们几家苦苦找了几天的孩子出现在你府上,你却连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吗?我看多余的废话也不必说了,咱们王上那里见分晓!”说罢,阴小郎的父亲转向马大人,“司寇大人,此番信阳君诱拐孩童可算抓了个人赃俱获,您还不动手抓人吗?”
马大人也为难啊,虽说是抓了个人赃俱获,但要羁押王上的亲弟弟,还是要得到王上本人的允准才行,不然上面怪罪下来,他不就成炮灰了。
其他几人看他的反应,自然也知道他的顾虑,便不为难他,只言立刻便进宫见驾,走之前,他们好好感谢了夏玉稼一番,言说二公子高义,改日等此事过了,再在府上设宴专程向他致谢。
夏玉稼正和几人客套着,突然手上的利器被人夺走,几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边平民堆里一个小孩瞅准了时机手执利刃朝信阳君冲了过去,信阳君身边的人完全没反应过来时,那把兵器已经插进了他的肚腹。
他神色痛苦地捂着肚子后退,血从指间溢了出来,后面的从人一边惊慌地大喊着请巫医来,一边将他扶抱在怀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那个对信阳君出手的孩子,已经被旁边的侍卫压倒在地上,他单薄的身子完全看不出竟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捅了信阳君。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到了,夏玉稼连忙过去帮信阳君止血,其他几家的人也在现场帮忙,今日信阳君出事虽和他们没有关系,但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王上那里肯定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