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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想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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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柠出宫的第四天, 夏玉稼终于从城外访友归来,一进府门,管家就来禀告了夏柠找他的事, 他将满是灰尘的外袍脱下来扔给管家, 问他:“昭宁可说了是何事?前几日找我,那她现下已经回宫了?”

管家:“公主得王上允准在宫外小住十日,今天是第四日,还未到回宫的日子, 她前几日来找您, 只说有事,但具体是何事倒并未直说。”

“那你也不说让人去城外通报一声?”夏玉稼不满地看了管家一眼, 坐在榻上将脚上的翘头履拽下来扔到一边。

管家将他脱下的鞋履拿在手上,连着刚脱下的外衣一并递给身后伺候的从人,随即一脸冤枉地为自己辩驳道:“公子,这您可错怪我了,我当时就问了公主要不要让从人去城外通知您一声,但公主说事情不急, 不让打扰您访友的安排, 说等您回府了她再过来。”

夏玉稼:“那你着人去她那里知应一声, 就说我已经回来了。”

管家应声就要下去安排,夏玉稼又叫住他吩咐:“让人给我送热水来, 我要沐浴。”

一路骑着马回来,兜了一身的风尘,不好好洗洗怕是都见不了人。

“公子放心, 我已经跟下面说过了, 热水马上就来, 公子您先稍微缓一会儿。”

夏玉稼点头, 果然不到半刻钟就有从人送来了热水,等他洗浴一新坐在院中借着日光晾晒头发时,从人进来通禀说昭宁公主来了。

他刚站起身,才说请她进来,便见女郎穿着一身殷红的影纱雪绢裙风姿袅袅地朝他走来,腰间的同色系带将她腰肢束得不盈一握,那张婉丽似仙的脸配着极其曼妙的身材,直叫人移不开眼。

不论见多少回,夏玉稼总会被自家妹妹的容貌惊艳到失语。

“二哥,你可算是回来了”,夏柠一脸高兴地走近他,伸手触了触他还在滴水的发稍,“这是刚洗头了?怎么不把发稍擦干再出来晒太阳啊,你看看,你这头顶干透了,下面还滴着水呢。”

夏玉稼看到夏柠冲他笑,一瞬什么事都想不起了,只觉得自家妹妹既美丽又可爱,“这不是犯懒吗?反正再晒一会儿也就干了。”

夏柠微微嗔着瞪他一眼,“好在天气暖和了,不然你头发不擦就出来晒太阳,非得着凉不可。”

夏玉稼呵呵笑了几声,问起夏柠前几日找他的事。

夏柠让从人搬来一方小榻和他挨着坐下,提起前几日在王后宫中发生的事,说到祈简为她受了二十下杖责时,夏玉稼脸色沉了下去,倒不是责怪夏柠,而是厌恶王后这样的处事手法。

“就因为你去了乐室几次,王后便认定你和阿简有不轨之举?”

夏柠无奈耸了耸肩,“不止呢,王后还说我勾搭了范将军,陈先生是为我出头,才被王后让人杖责的,所以我想请二哥出面跟父王求情,让他能在你府上修养一段时间,宫外的环境轻松些,或许更适合他养伤。”

这当然没问题了,夏玉稼本就把祈简当作知己,甚至他还抱怨夏柠应该早点将消息传给他的。

“管家说你去访友了,我想着这事耽搁几天也没所谓,让陈先生先在宫中静养几天再出来,还能折腾得轻点。”

这倒也是,夏玉稼点头,随即小心地看她一眼,试探道:“王后那样说你的确是她的不是,不过阿宁,阿简长得那么好看,性子也好,还愿意在王后面前为你出头,你对他……”

他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未尽之语即便没说完,夏柠也明了他的意思。

她双颊微粉,不知是不是太阳晒的,只侧着脸回了他一句:“瞧二哥说的,陈先生人是很好,但我的婚事只怕由不得我来做主。”

夏玉稼思忖着夏柠话里的意思,这就是说,若她自己能做主的话,就会选择陈简?

他听了这话有点高兴又有点担忧,看来阿宁真的对陈简有好感,两人单以外在条件来看,实在太般配不过了,他每回见了他俩,心里总想将他们凑在一起,甚至私下里还偷偷想过两人若是在一起生了孩子,那他的小外甥该长得多好看啊。

当然,这都只是他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当不得真。

但听到阿宁对陈简确实有好感时,他还是忍不住心头雀跃一下,但紧接着,理智回笼之后,想到两人的身份差距,他又觉得仅凭陈简一介琴师的身份,根本护不住阿宁,看他受王后杖责就知道了,若是将人换成范起,王后还真不敢随意对范家的公子动手。

所以他心里很是纠结,一方面觉得再没有比两人更般配的男女了,一方面又觉得两人身份差距悬殊,将来的路或是不太好走。

夏柠见夏玉稼迟迟不言,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回过神来,眼神似喜非喜地看夏柠一眼,夏柠被他的眼神看得一缩,问他:“二哥干嘛这样看着我啊?怪吓人的。”

夏玉稼支吾了两声,没回她的话,反而让侍女过来给他挽发,说待会儿就进宫一趟将陈简带出来。

夏柠笑说:“倒也不必这么急,二哥不是才从城外回来吗?不妨今日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进宫也行。”

“算了,还是一会儿就进宫吧,不然我心里老放着这事儿,还不知道阿简如何了,亏他进宫时,我还特意跟父王说过帮我照应一下他,结果人被打了好几天我才知道消息。”

他既这么说了,夏柠也不好再拦着,待他收拾齐整,两人一个进宫,一个回家,夏柠想着他这时候进宫,出来时怎么也得到傍晚了,她便不在府上等他了,两人约定明日再见。

夏玉稼进了宫,先是去了纪王的阳泉宫跟他讨个说法,纪王本就理亏,听他说了几句便同意他带祈简去宫外小住几天,左右人还伤着,在宫里也不能弹琴给他听。

跟纪王达成一致后,夏玉稼又去许夫人的宫殿探望了她,陪她小坐片刻,他便径直去了祈简所在的乐室。

云石当时正在门前翻晒竹简,看到他的那一刻,脸上简直笑开了花,立刻便站起身朝屋里喊了一句:“先生,二公子过来了!”

夏玉稼抬步走进院里,笑着打趣他一声:“云石,见到我这么高兴啊。”

云石一点也不矜持,嘴咧得老开,“那可不,不光我,我们先生见到公子也很高兴的,他一直念着公子你呢。”

公子稼再不进宫,他都想出宫给他绑进来了。

说到祈简,夏玉稼脸色一凝,问云石道:“阿简如何了?事情我都听昭宁说了,他的伤势怎么样?”

云石正要回他,祈简却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一袭红丝织锦琵琶袖长袍在身,银冠玉簪束发,面容俊美白皙,走动起来颇为自如,倒也看不出伤势很重的样子。

“有劳公子关心,我的伤已经好多了。”

夏玉稼围着他前后转了一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当真没事?我听阿宁说你伤得挺重。”

祈简轻笑:“其实只是些皮肉伤,公主许是被吓到了,加上她可能觉得于我有愧,所以说得严重了些。”

说着,他又不经意问夏玉稼道:“公子怎么这会儿进宫了,太阳看着就快落山了。”

“唉,”夏玉稼叹了一声,手抬起来本想在他肩上轻拍一下,但想起他背上的伤,便又悻悻将手收了回来,解释道:“我这不是今日才听阿宁说了你的事,所以就急急忙忙进宫一趟来接你。”

“今日?”祈简莫名一笑,眼神喜怒不定。

夏玉稼没看出他的异样,“嗯”了一声又跟他说:“说来也怪我,前几日阿宁就到府上找了我,可我那时在城外访友,今日中午才回到府里,所以才耽搁了几日,不然我知道你受了伤,定然会第一时间进宫来看你的。”

祈简本以为是夏柠没将他当回事,出宫之后故意拖着,等听了夏玉稼的解释,他才知自己又误会她了,心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愧疚之后,喜悦的心情重新泛了上来。

“公子能来看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再说我的伤并不严重,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云石在旁听得想笑,公子的确不需要旁人惦记牵挂着他,但他对昭宁公主,要求可高得很,一边跟人家说不用太在意他的伤,一边又生怕人家忘了他的伤,不将他放在心上。

他的公子啊,性子如此别扭可爱的公子啊。

夏玉稼觉得祈简这话说得客气了,便不想回话搭理他,不过看着他这副君子如玉的翩然风姿,到底是欣赏的目光占了上风。

他摸摸下巴上下打量祈简一番,觉得他今日穿着也跟阿宁颇像,都是一身红衣,于是不由像试探夏柠一样试探他道:“阿简,事情我听阿宁说了,你怎么就敢为了阿宁冲撞王后,你知不知道,这一个闹不好,你怕是连命都得丢了。”

祈简:“当时只是一时义愤,觉得公主哭得可怜,后来回想一下,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这话他倒是没说谎,事后回想起来,他都觉得自己挡在夏柠身前的那瞬仿佛不受控制了,那样的感觉,既让人心生迷恋又让人感到恐惧。

不过经过几天的自我争斗,他已经说服自己,情爱就是这样折磨人的东西,既当初打定主意要体会一下情爱之事,那就不能半途而废,至少在他离开纪国之前,好好享受昭宁带给他这些新鲜的情感,无论欢喜还是恐惧。

只有将其中的酸甜苦辣尽数体味一遍,他才能超脱出来,将其视作一场历练。

夏玉稼仔细观察祈简脸上表情,又追问一句:“那你对昭宁?”

祈简知道他想问什么,便苦笑着回他道:“公子说这些作何?我跟公主身份悬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夏玉稼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这样的回答,还真跟阿宁回他的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就是说除却身份的差距,祈简其实是喜欢阿宁的,这两人可真是,彼此都看对眼了,却碍于身份不敢向对方表露心意。

闹得他也不敢随意插手,毕竟两人的身份差距还真是不好弥合,但这样般配的一对男女,若只是因外在的条件便被迫不能在一起,他又觉得可惜,于是头脑一热,他问祈简道:“你可愿去司空府里当值?”

这问声一出口,他又似反悔了一样,连声说算了算了,引得祈简一脸讶异地看他。

纪国司空房建本该是夏玉稼的岳父,即便他未婚妻去世,他和房家的关系依旧很好,所以才一时冲动想将祈简引荐给房建,让他好换一条路走走,换一条能走到夏柠面前的路。

可这样的冲动终究只是冲动,祈简不只是一个琴师而已,他还是一个技艺超凡脱俗的琴师,若让他放弃琴艺转攻仕途,这并不现实,且还浪费了他的才华,再者他即便顺当地在司空府里当上一个小官,跟夏柠的身份也相距甚远,这条路短期来看是走不通的。

祈简后知后觉明白了夏玉稼的意思,这样一个淡泊权势争斗的人,竟愿意将他引荐给纪国司空,他看着眼前的公子稼,头回觉得这人的蠢笨单纯还蛮讨人喜欢的。

虽然这条路并不现实,但起码这人是真心为他着想的。

所以他只能装作一脸懵懂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公子,我在王宫当值做得好好的,为何要去司空府上?”

夏玉稼不想再提这茬,便催促祈简收拾东西跟他出宫,“我已经跟父王说过了,接你出宫小住几日,你这就收拾东西吧,倒也不用多拿什么,府上你的院子我还让人给你留着,还有云石也跟着一块,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到府上天色怕是就全黑了。”

云石闻言看祈简一眼,利索地进屋收拾东西,祈简也装模作样在屋里摆弄几下,叮嘱云石将宫外和宫内线人送来的情报全部清理掉,毕竟他们要离开几日,万一有人过来发现什么就不好了。

夏柠从夏玉稼府上回去,才记起自己忘了问他关于信阳君的事,临睡之前,她搂着阿奴的小身子在心里又提醒自己一遍,明日去夏玉稼那里一定不能忘了此事。

翌日一早,夏柠醒来时惊讶地发现安奴竟然还窝在她怀里,小家伙鼻子翕动小手搭在她手臂上睡得正香,她掀开床幔看了一下外面天色,阳光已经透过窗柩照进了屋里,显然天色已经大亮。

“安奴,安奴,快醒醒别睡了,你是不是迟到了啊,”夏柠连忙推醒弟弟。

安奴皱着小眉毛揉揉眼睛,叫了声阿姐,随即又想窝回她怀里。

夏柠还想再推醒他,安奴却将头埋在她肩侧嗡声道:“阿姐,今日旬休不上课的。”

这孩子,害她以为他起迟了,旬休也不提前说一声,夏柠想在安奴小屁股上拍几下,但看他睡得香,想着他上学也挺辛苦的,就又歇了心思躺下来和他一起睡了个回笼觉。

姐弟俩其实也没睡得多晚,莲姬进来一叫他们就起来了,吃早食的时候,鹂姬看着莲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算了算日子问夏柠道:“阿宁,平娘是明日出宫吧?”

“是啊鹂姨,平娘姐姐明天就回来了”夏柠一边回答,一边将手边一碗煮沸晾温的羊奶递给安奴,让他赶紧喝了。

母羊是她当时吩咐朱斗在西边的牲口集上买的,羊奶营养价值高,安奴前几年在袁家吃不饱亏了身子,莲姬身子也弱,她就让人每天煮羊奶给她们喝,好歹能将身体的亏空补一补。

鹂姬却受不了羊奶的膻腥味儿,即便里面加了干桂花杏仁之类的东西,煮出来她仍是不喜欢,夏柠自然不会勉强她,这几日只盯着母亲弟弟每天喝一碗羊奶。

安奴皱着眉头咕嘟嘟将碗里的奶喝了个干净,然后将一滴不剩的碗底邀功似地展示给夏柠,示意自己很乖,将羊奶都喝光了,夏柠就随便夸他两句,说他最近长高了,身体壮实了,比以前更好看了,将安奴夸得心花怒放的。

果然,再小的小人儿也是喜欢听人说好话的,尤其是赞美他的话。

吃完饭夏柠准备去夏玉稼府上看看祈简,顺便跟他问问信阳君的事,可临走前,安奴却抓着她的裙摆不放,说自己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姐姐却不陪他还要去外面。

他在杨家的这些日子,已经知道了王室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自己阿姐是纪国的公主,身份非同一般,而阿姐今日要去的地方,是她称为二哥的人府上,安奴心里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怕姐姐有了新的兄弟就没那么爱他了,所以才故意缠着她不放。

夏柠被这小家伙缠得没办法,只能答应带他一起去,安奴犹豫一下,想着自己要是不去的话姐姐立刻就要走了,于是一口答应下来,还在莲姬准备上来拉他的时候提前让人将他抱到马车上。

莲姬想让人把儿子从马车上抱下来,夏柠拦住她说算了,“安奴说得也对,他好不容易放一回假,还赶着我在家,要是不陪着他确实说不过去,就让他跟我一起吧。”

莲姬神色有些踌躇,“这会不会不太合适啊?你要去二公子府上,带着安奴的话……”

夏柠笑着嗔她:“阿娘,你就是想太多了,没什么不合适的,二哥性子大大咧咧,是个不爱与人计较的,况且安奴还是个小孩儿,谁也不会对他一个孩子有什么意见的。”

莲姬看了眼掀开车帘偷偷看她的儿子,又看了眼一脸淡然笑意的女儿,终于不再阻拦,任由姐弟俩一道离开。

今日天光明媚,微风和煦,天空澄碧没有半点云彩,端是个适合出游访友的好天气。

车马停在夏玉稼府门口时,也才不过巳时一刻,夏柠下了车,吩咐从人将安奴抱下来,安奴怯生生地拽紧了姐姐的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陌生府邸。

“走吧,跟阿姐进去,进了里面见了哥哥要叫人的,知道吗?”

安奴冲姐姐点点头,心里有些不安,他知道这府里住着的是王上的公子,人家会不会不喜欢他啊。

纵然心里忐忑着,他还是鼓足勇气跟着姐姐走了进去,结果一进府门,便被一路上别致的院落景致吸引到了,等走到一半,府里的管家过来了,看到夏柠手里牵着的如仙童一样的男孩,他眼睛都不会转了。

这孩子怎生得这么好看?

“这是?”

夏柠将安奴牵到前面,跟管家介绍:“这是我阿弟,今日正好旬休,我就带他一起过来了。”

“原来是小郎君啊,怪不得长得这么喜人,跟公主你可真像,”管家蹲着身子打量了下安奴,态度言辞很是热切。

安奴被他的态度安抚到了,便也向他露出个小小的笑,管家只觉心都快化了,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小郎君,他家公子何时能成亲生下这么一个小郎,他就心满意足了。

“对了,二哥和陈先生他们在府上吗?”夏柠又问。

管家跟安奴和蔼地笑了笑,站起身回答夏柠:“公子和陈先生都在府上,如今用过了早食正在园里赏花,我这就带您过去。”

夏柠跟他一道,边走边问:“二哥昨日将陈先生接回来的?”

管家说是。

“那陈先生伤势如何?”

管家:“昨日公子已让人给先生看过了,陈先生背上的伤已经结了层浅伽,没什么大碍,只要平时注意着点儿,不碰到就行了。”

那就好,夏柠听管家这么一说就放心了,看来是真的没有伤到内脏,不然伤势不会好得那么快。

安奴在一旁好奇姐姐说的陈先生是谁,听着她的语气,似乎很关心这个陈先生。

不过很快,他就见到了那个姐姐嘴里的陈先生,那人站在一片盛开的珠兰红桑花丛中,一袭玄色阔袖长袍,腰间同色宽皮革束身勾勒出他细长的腰身,发上一根简单的玉簪将头发绾起,整个人笑着看过来时,显得俊美飒爽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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