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春这个时候挺开心的, 哪怕前天又因为钱的事被家里人打了一顿,身上到现在还带着伤痕,不过这一次她和以前不同, 以前的她是任打任骂,心里就算是再恨也不敢表露出来。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没有后路。
除了娘家之外她已经无路可去, 真要被赶出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不是不能在大队找一个空屋待着,可谁都知道她手里有一笔钱,万一有些歹人看到她无依无靠,趁着她一个人在家来抢劫杀人怎么办?
哪怕家里人对她又打又骂,但有一点董春是很放心的, 和家里人住在一起最少她不用担心有人来抢夺她的钱财。
所以即使再恨, 也不敢反抗。
可现在不同了, 廖波已经答应要娶她过门, 只不过两人都是再婚也就没打算办一场热闹的婚宴,就请亲近的人吃一顿饭, 结婚领证就好。
董春并不觉得委屈而是狂喜。
廖家的情况是她目前为止能找到最好条件的婆家,只要嫁过去她就能从乡下人转身一变成为镇上人, 光想想就知道有多少人会羡慕她。
就连董家也是一样, 一定也会像以前一样恭维着她,没嫁人之前她在家过的也是苦日子, 一直到嫁给丑牛爸爸后。
她的父母兄弟就像是变了人一样, 处处恭维讨好,说话也是变着花一样夸着她。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想要过得好就必须找一个厉害的男人,即使她的家人心中不情愿也会挤出笑脸来讨好她。
廖波就很符合这样的选择。
在厂子里当干部,听说过段时间还有可能调到更好的工厂去干活,廖波甚至承诺她, 只要她照顾好家里的一切,以后有机会也给她找一个工作名额,让她真真正正成为镇上人。
此时的董春正满心期待着,期待出嫁的那一天早点到,好日子还在前头等着她。
……
容晓晓让罗冬帮忙盯着,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其实真要说,这件事并不难办,不仅仅是她,就算是二姑也能将钱要到手。
不过现在要,到底会闹出一些事,拖着闹着实在是麻烦。
但有一个时机挺好,她现在等的就是那个机会。
拜托了罗冬后,容晓晓又回到猪棚边上授课。
此时的焦港正拉着陶宏说着话,“你说真的吗?真的不用票就能弄到收音机?”
陶宏点了点头,“不过他手里的收音机和供销社的不同,都是他自个弄来的零件组装起来的,用是能用,就是外观不怎么好看。”
“能用就成!”焦港乐得开花。
前些日子找家里开口要收音机的票,一开始老头答应的好好,后来他随意唠嗑,说了说大队的事,结果老头觉得他太废,天天只知道唠嗑,不像其他知青那般干实事,还说收音机只会让他玩物丧志,该寄几本书来让他学习。
嘁,老头分明是记恨他把他的私房钱都掏空了。
不过谁让他是当人儿子的,当爹的不给他也没其他办法,正愁着弄不到收音机,没想到峰回路转,在陶宏这里找到路子了。
他赶紧道:“外观不重要,只要能用我就要了。”
“用是肯定没问题。”陶宏说着,他道:“那人是我从小认识的朋友,我可以先拿一台让你来试试,要是觉得不错再给钱也不迟。”
这要是换个人,那他肯定不会这么来。
不过丈母娘私底下可是跟他叮嘱过,红山大队里有些人不用结交、有些人可以结交。
焦知青就属于可以结交的那一类,更是说明此人特别大方,绝对不可能占人便宜。
陶宏对红山大队了解的不多,但觉得丈母娘的话绝对不错,一定得听!
悄悄,他要是不听丈母娘的话,如今又怎么有机会坐在猪圈这边听课?
整个厂房接近一百号人,个个都盼着自己能来,他能有这个机会,绝对不是自己够聪明、够机灵,而是因为容知青。
“你怎么来了。”容晓晓凑了过去,歪身坐在椅子上,她捻了一颗花生吃着,“不去盯梢了?”
“不去不去,我又看不懂。”焦港挥了挥手,从最开始的激动期待,到现在已经提不起兴趣,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道:“林知青可真厉害,画的图稿似模似样,再过两个月我就能搬新家了,你可得给我准备乔迁之礼。”
容晓晓有些愣神。
她家的灶房已经弄得差不多,监工的那位林知青又找了另外一份工,替焦港设计新院子。
她也看过那份草图,还挺羡慕即将住进新屋的焦港。
不过算了算建这套院子的花费,那是瞬间没了心思,有钱也不能这么遭。
“表姑姑!”丑牛冲上坡,刚想和容晓晓分享什么高兴的事时,却见她身边坐着好几个人,这才想起表姑姑今天有事不该来打扰。
洋溢的笑脸变得有些心虚,也不敢迈步上前。
而跟在他身后的虎娃子一下子撞在他的背后,疼的他是嗷嗷叫,“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差点把我牙齿给撞松。”
正是换牙的年龄,门牙已经掉了一颗,还有一颗颤颤巍巍,他平时可宝贵了,生怕这一颗也掉下来。
生气的锤了小伙伴一下,绕过他朝着猪圈走去,等虎娃子见到前方的几人时,也有些愣然。
而在这时,其中一个学徒立马掏兜,“这俩小子看的可真讨喜,来来,给你们糖吃。”
跟着又一个人开了口,“我这正好带了些自家蒸的米糕,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米条喜欢吃吗?听说小孩子就爱这玩意儿,我可吃不惯,给你们吃吧。”
两个小家伙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被塞了不少东西,随后特惶恐的看着表姑姑,也不知道该接还是该还回去。
容晓晓看了一眼,先是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紧跟着就对几名学徒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带东西来。”
无缘无故又怎么可能专门带一些孩子的零食,想想就知道是什么原因。
学徒笑着应:“都是自家做的东西,不费钱,容知青这么费心教导我们,偶尔带一些孩子的吃食也算不上什么事。”
这绝对是真心真意的话。
其实来之前他们就想过要不要给容知青带些什么礼,后来师傅说过,容知青专门叮嘱了人去就行不用带东西,想来也是猜到了他们的打算。
既然容知青都叮嘱那他们也不好太直白。
不能送容知青,总能送她家里的孩子吧?
听说有一位侄儿年龄还很小,要是遇见了正好往他手里塞些零食。
这就有了刚刚的事。
容知青没人说什么,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对着他们道:“让陶宏带你们去吃午饭,下午我们再继续。”
授课的时间是上午两小时下午两小时,中午肯定要在大队吃一餐饭,最后商议大伙自带口粮,借用朱婆子家的灶房做饭,正好还能在她家歇一歇。
既然相继离开。
丑牛这才捧着一手的零食走过来,还有些缓不过神:“姑姑,这些都给我吗?”
“表姑姑,我不能要!”虎娃子也跟着凑过来,他年龄还小不是太懂这些人情世故,但是他还是隐约的明白,这些叔叔想给零食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小伙伴。
“没关系,都拿着。”容晓晓对着他们笑了笑,跟着问道:“瞧你们这么急匆匆的,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经她这么一提,两个小家伙总算记起他们为何而来。
“表姑姑,招弟要搬家啦!”
“她再也不用回去喽,以后谁都不能欺负她。”
容晓晓瞬间坐直身子,“招弟过继的事办好了?”
这事儿早就开始办,但一直有些阻力。
崔二柱不在乎这个闺女,被打被欺负丝毫不在意,也不会管她肚子饿不饿穿的暖不暖,但是一提起过继的事,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同意。
尤其是知道她这边打算给出一个短时工名额后,那更不乐意将招弟让出去了。
要不是大队长和崔大伯拦着,崔二柱一家都有可能找到她面前来。
来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保证他们会对招弟好,希望她将短时工的名额让给他们。
容晓晓甚至已经想好怎么回应他们。
只不过大队长和崔大伯足够给力,把这个麻烦给拦了下来,并没有闹到她这边。
她好奇着,“先前不是嚷嚷着不同意吗?怎么这回又愿意答应了?”
很无奈,招弟过继的事还真得经过崔二柱的首肯才行。
哪怕他不配为人父,但就得走这个流程。
“崔大伯请了家法,他和后妈跪在祠堂被崔大伯拿着这么粗的棍子打的嗷嗷叫。”虎娃子越说越乐呵,他在看的时候还忍不住鼓起了掌。
恨不得崔大伯再多打他们几棍,“他们太没用了,才打了几棍就在那求情,要是崔大伯多来几棍就好了。”
“他们被打怕就同意了。”丑牛跟着解释,“崔大伯还说早知道他们是软蛋,就早点请家法,也不用把事情拖到现在。”
容晓晓一听,瞬间觉得遗憾。
这么热闹的事她怎么就错过了?
赶紧问道:“已经打完了吗?”
要是没有,她还能赶个晚间场。
结果让她失望了,丑牛点着头道:“打完了,打完了我们才来,以前都是崔二柱打招弟,现在他被打,我当然得多看看。”
容晓晓抿了抿唇,伸手扭着小家伙的脸包肉,这段时间吃得好,脸上也比原先多了些肉,捏着手感特别好。
她哼哼,“坏家伙,看热闹都不带上姑姑!”
招弟逃离原身家庭,这绝对是一件大喜事。
入夜后都能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牛棚那边有人并没有睡下。
经过一下午的休整,总算将这间屋子收拾干净,木板暂时弄不到,只能去周边捡了一些干草铺在地面当床用。
贺梅走出房间,坐在门外的程行见到,小声问着:“囡囡睡着了吗?”
贺梅点着头,脸上带着些笑,“总算能睡一个安稳觉,她今天都没受惊,睡得挺香。”
程行听得安心,“那就好。”
贺梅望着前方,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小声问:“他会来吗?”
程行摇头,“我也不知道,不清楚他今天会不会来,但迟早会来。”
所以才会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就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些声响,程行猛地站起身,紧紧盯着前方的人。
不过十来秒的时间,两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人惊喜道:“贺老师,真的是您!”
而贺梅两夫妻一开始有些恍然,再就着月色看清其中一人时,这才惊呼着:“高辽?你怎么也在这?!”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