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很轻, 透着一分凉薄和三分漫不经心,偏生语气冰冷, 在昏暗的小巷之中骤然升起, 简直叫人一瞬头皮发麻。
许是为了应和谢江凛这句话,一直窝在谢江凛兜帽里的那只雪白灵兽,此时也从兜帽里探出一个脑袋, 对着那黑衣修士拳打脚踢,威慑力十足。
那一身黑衣的修士终日打雁, 这回终于被雁啄了眼, 他下意识想回头,然后脖颈之间传来一道刺痛感, 依旧是那道声音,微微压低了一下声线:“别动。”
然后只听她又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你是不是说我的剑坠花里胡哨丑了吧唧的?”
那黑衣修士此时这种都快无语了:都什么时候了,您老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只见他眉眼一厉, 想向那块传讯灵石之中传音:“大哥,叫兄弟们别过来,这几个点子很扎手,风紧扯呼!”
但很可惜, 几乎是同一瞬间, 那块灵石自他掌心之上脱落,轻飘飘地落在了梅白的手中,梅白老杀手了, 做起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也是颇为顺畅。
他低头, 打量了一眼这块传讯灵石, 语带笑意道:“你们这群人, 倒是颇为仗义, 看你们这架势,应该抢了不少人吧,只是可惜遇到了我们,唉,也算是你们倒霉,毕竟,大路朝天,惹谁不好,偏偏要抢我们,不是自讨苦吃,还是什么?”
他平素语气吊儿郎当的,此时终于有了几分正形。
那黑衣修士此时此刻内心也是十万分的后悔,他们这个团伙在剑南城附近作案许久了,每次都是在拍卖行或者集市之上找那些一看就十分有钱、且绣花枕头一包草的纨绔大少爷大小姐下手,毕竟这些人家底丰厚,且死要面子,若是被抢了,因好面子的缘故一般不会轻易告发他们,反正他们每回抢的对这群人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伙人终于遭到了反噬。
黑衣修士看着这群人,内心充满了悲愤之情。
只见李不音头发挑染,穿的乱七八糟花里胡哨,周身各种配饰随着他的行动滴哩啷当一通乱响,梅白则一看那吊儿郎当的气度,便知道他是一个纨绔大少爷,还是那种败家子弟,周身半点正形都没有,谢江凛就更不用说了,只看她花三万灵石买了那么两个一无是处的东西,便知道这铁定是一个标准的挥金如土的败家子。
谢江凛他们这三个人,可以说是完美符合他们一群人平日里下手的对象,给人的感觉就是抢起来十分轻而易举。
然而,黑衣修士看着十分武德充沛的三人,心想:鬼知道为什么一副少爷小姐微服私访姿态的三个人,竟然可以这么能打!
那黑衣修士被结结实实捆成一个粽子,嘴也被堵的严严实实的,被随手丢在巷子的阴影处,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的所在。
捆自然是梅白下的手,用的是特制的绳结,一边捆,梅白一边好心道:“奉劝你一句,这绳结是专门用来捆南山之上灵猪的,上面浸了水的,你越挣扎,这绳结捆得越结实,你若是挣扎的厉害了,小心被捆到半身不遂!”
这话可把这黑衣修士结结实实给吓到了,他在原地安静如鸡,半分也不敢提前动弹,生怕落得一个半身不遂的悲催下场。
李不音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拨着自己身后的吉他,弹奏出不成曲调的音乐,他随口问道:“你那绳结,真有那么厉害,能将人捆到半身不遂,我之前怎么什么都没听说过?”
“……”只听梅白低声道,“我随口诓他的,谁知他这么给面子,还真的信了。”
他两手一摊,颇为无辜道:“他既然信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
“唉。”一边的谢江凛已经无聊到蹲在地上,把那只雪白灵兽从身后的兜帽里面拎出来,一边喂一边上下其手的地步了,一边喂,她一边低声抱怨道:“话说这伙人为什么还没来,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
可能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谢江凛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小巷口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
来的是一群黑衣修士,他们身上穿着一水的黑色衣袍,裸露出来的手臂之上绘着左青龙右白虎的图腾,明明非常彪悍的两个纹身,但因为纹身者过于离谱的纹身技术,导致这两个纹身极为抽象,谢江凛看了半天才分辨出来那一团白一团青的东西是什么。
这群人体型十分健壮,一个个满脸横肉的,看上去很是吓人,武器也都是一些颇为唬人的东西,包括且不限于诸如鬼头大砍刀等造型十分夸张的东西,战斗力如何先不说,这派头倒是很足。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小巷杀了过来,本来以为会遇上一群瑟瑟发抖的少爷小姐,没想到小巷深处却空无一人。
“老大,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那老三莫不是在诓我们?”其中一人对为首的那个黑衣修士低声说道。
那为首的修士是这一群人里体格最为夸张之□□头几乎有碗口大,周身肌肉快要破体而出,看上去十分能打。
他开口正欲说些什么,前面一个探路的小弟不知发现了什么,指着前面一团黑影颤颤巍巍道:“老大,那里……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动?”
一片阴影之中,那个黑影还在不时地诡异的蠕动,同时发出“唔唔”的声音,于黑暗且寂静的小巷之中,透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诡异感。
并且……那黑影周身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走在最前面那小弟壮着胆子向前,凑近一看,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那一团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给他们传讯的老三,他们的结拜好兄弟。
只是此时那老三周身被结结实实上下捆的如粽子一般,且嘴上还塞着一团脏兮兮的破布,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用一种焦急且迫切的目光看着他们。
那小弟见状连忙走向前,一把扯下老三嘴里那团脏兮兮的破布,老三嘴解开束缚的一瞬间,焦急万分道:“大哥,赶快带兄弟们跑,我们被人给盯上了!”
他话音刚落,为首那名老大神色一变,正欲带兄弟撤离这个小巷。
一道幽幽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众人头顶之上,只听有人漫不经心道:“上午好,诸位!”
这道声音如一张细密的罗网一般覆盖在众人头顶,给人一种无法逃脱的窒息感。
他们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去,只见小巷高高的墙壁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三个人。
三个年轻的修士或坐或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仅仅看长相,三个修士都是一等一的,属于平日里见到,会被他们划分到绣花枕头一包草不堪大用的长相。
只是其中两人的品味叫人不敢苟同,一个将好端端的头发染的古里古怪的,几乎把一整个调色盘倒扣在自己头上。
而另一个,则更是辣眼睛,腰间两把长剑之上挂着两个画风极为清奇的剑坠,无差别地散发着七彩动感光波,平等地辣着每一个看过来人的眼睛。
但他们若真是一群绣花枕头,此时就不会坐在这里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了。
为首那老大看着三人,眼底阴沉之色逐渐蔓延开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你问我们吗?”谢江凛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尖,随口道:“你可以称呼我们为正义的使者,专门替人惩恶扬善、行侠仗义。”
惩恶扬善,行侠仗义?
这话几乎是明说了,谢江凛他们几个今天就是冲着他们这一伙人来的。
“呵,年纪轻轻的,倒是大言不惭!”老大显然对谢江凛几人颇为不屑一顾,“就是不知道你们几个有几斤几两,能否受得住老子这一拳头!”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漫天的拳影便朝谢江凛飞来,来势汹汹,端的是将谢江凛直接在原地一击毙命的架势。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谢江凛语气轻缓,同时反手拔剑,龙吟剑应声出鞘,一道如满月般的圆弧在空气之中落下一道凛冽的虚影。
拳影和剑风相抵,叫人十分眼花缭乱。
老大既然动手了,围在他身边的那群小弟自然也是不甘示弱,一边壮着胆子,一边朝谢江凛他们几个耀武扬威地扑过来。
梅白和李不音见状,对视一眼道:
“终于轮到我们两个出手了,这些日子闲的有些无聊了!”梅白低声道。
“不错。”李不音看着不远处那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周身战意勃发,“这回终于能活动活动筋骨了!”
话音刚落,两人便拎着剑飞身上去。
这场战斗其实结束的很快,一刻钟之后,那被裹成粽子的老三身边,又多了一群同样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粽子”。
大家同样憋屈地窝在墙角,一腔愤怒无处发泄,眼底都透着同样的疑问:这群人从哪里来的,怎么实力这般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