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裘鸠揍人的时候下了大力气, 然而他到底身体尚未好全,一拳走出去肩膀上的伤被扯动,疼得他顿时面容扭曲, 脚下也跟着踉跄了一步, 直接跟着被揍的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菟裘鸠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脸都要丢光了,他大概是第一个揍人把自己也给带倒的吧?
幸好他反应迅速, 直接骑在对方身上又一通输出。
这样勉强可以遮掩一下他刚刚的丢人行为。
他的突然出现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大家才反应回来, 连忙过去拉架。
不过他在动手的时候压根就没人看清楚他是谁, 等围观人群把他给架起来之后看到他那张脸这才反应过来, 原本架着他打算质问的人顿时头皮发麻,把架改成了扶。
菟裘彦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立刻跑来找菟裘鸠问道:“你别乱动啊,你伤好了吗?”
菟裘鸠气喘吁吁说道:“没好也不耽误我揍人!”
被揍的那个人此时也被扶了起来, 刚开始他嘴里还骂骂咧咧, 声称要揍他的人好看,结果在看到菟裘鸠之后顿时哑火。
这位……好像还真得罪不起。
他们这里的纠纷引来了蒙椒。
自从行刺案之后, 蒙椒对于手下的陛盾郎看管得十分严格,打架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是以他在听说陛盾郎有人打起来的时候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准备好好惩罚闹事的人。
结果过来之后就看到被菟裘彦扶着一脸虚弱的菟裘鸠。
蒙椒:……
这还让他怎么罚啊?他敢罚大王就敢罚他啊。
他立刻放轻脚步, 轻咳一声走到菟裘鸠面前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何事把你气成这样?”
菟裘鸠沉着脸指着那个人说道:“此人言语无状, 背后编排公主,你看着处理吧。”
他说完转头就对菟裘彦说道:“我们走。”
哎, 他倒是很想看着蒙椒处理这个人,可惜他刚刚那一通动作把自己的体力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他现在只想躺下休息, 压根什么都不想做。
菟裘彦听后立刻扶着菟裘鸠往回走。
菟裘鸠的亲卫团自然也是要跟着他走的, 蒙椒听到编排公主这四个字顿时十分头痛。
这一次的行刺案有一半的查案权在华璋公主手里,有些事情还是直指查的比较全一些。
这群兔崽子是不想给他一条生路啊。
蒙椒转头黑着脸说道:“一个个不好好吃饭乱讲话,既然不想吃就都别吃了!”
说完蒙椒就开始罚人跑圈,嗯,这一招还是跟菟裘鸠学来的。
菟裘鸠出行之前训练百人的时候就经常用这个办法,他也不打也不骂,就罚人跑圈,然后就把手下的人治得服服帖帖。
说起来,菟裘鸠一向脾气好,手底下人再怎么不听话都没见他红过脸,这次直接动手显然是气坏了,这些人到底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等他知道那人私底下说华璋公主克夫之后:活该!
虽然大家私下里都觉得华璋公主这命也太硬了一些,但你不要说出来啊,说出来就算了,还正好让人家未婚夫听到,不揍你揍谁?
蒙椒气的又罚那些人多跑两圈。
此时嬴政正想喊菟裘鸠过来用膳,扶苏和嬴华璋都已经到了,偏偏菟裘鸠不见人影,派人出去找了一圈带回来一个消息:七大夫正在跟人打架。
一旁的扶苏抬头惊讶问道:“真是阿鸠?没看错吗?”
嬴华璋已经开始思索最近到底有什么事情值得菟裘鸠动手了。
过来回报的宦官咽了口口水:“是真的。”
他刚说完菟裘鸠就自己走回来了。
嬴华璋转头看到菟裘鸠便不由的微微一笑:居然还知道换一身衣服。
可你换衣服不就相当于不打自招了吗?
菟裘鸠当然知道自己这是不打自招,但他也没办法,毕竟刚刚衣服沾了土,怎么清理都清理不干净,他只好换了身衣服。
在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思索等等是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好,还是说蹭到了脏东西好?
摔一跤就算了,他虽然受了伤体弱,但也不能弱到这个程度。
菟裘鸠这边刚决定好托词,走进御帐刚要行礼就听到嬴政懒洋洋问道:“打完了?赢了还是输了。”
菟裘鸠麻溜的跪下说道:“臣知错。”
他太天真了,怎么会觉得能瞒过秦王呢!
想他之前还在对郑阳说律法禁止私斗,转头就跟人打了起来,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嬴政挥挥手:“起来吧,喊夏无且来。”
小孩子打架而已,他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律法之中严格禁止的私斗,但私斗的定义十分严格,普通打架一般也没什么人管。
菟裘鸠站起来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嬴华璋转头看向他轻声问道:“为何动手?”
菟裘鸠当然不能当着嬴华璋的面说关于他的传言,便含糊说了句:“发生了点口角,没啥大事。”
嬴华璋一脸的若有所思,对于菟裘鸠说的后半句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菟裘鸠什么性格他也算是了解,一般时候都很平和,当初郑阳当着他的面挑衅他都能十分镇定地怼回去,冲动这两个字似乎跟他无缘。
连他都没忍住直接动手只能说有人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让他都忍无可忍。
菟裘鸠见他没有再追问不由地松了口气,只不过他忘记嬴华璋的手下都是什么人了。
更何况这种事情都不需要直指出动,秦王随口一吩咐事件从发生到结束就都完完整整的汇报了上来。
当时扶苏和嬴华璋都在场,唯有菟裘鸠被赶去让夏无且诊治。
他们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好夏无且过来表示菟裘鸠的伤口略微有点开裂,还得好好养。
夏无且说完之后就有些战战兢兢,心里则恨不得把菟裘鸠打晕了等他伤好再醒来,再这样折腾下去,他这个太医要性命不保啊!
嬴政表情倒是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平静,不过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已经足够让人心生恐怖。
嬴华璋面色沉沉,显得很是生气的样子,当然他生气的重点不在于那些传言。
克夫不克夫的他也不在乎,他不高兴的是那个人说就算了还让菟裘鸠听到,导致菟裘鸠如今伤上加伤,又不知道要养多久。
他再大度也不想放过这个人,不过他还没开口,一旁的扶苏已经颇为生气说道:“此人是哪家郎君?如此不修口舌,父王,此等多嘴多舌之人不宜留在陛盾郎之中。”
往小了说这人脑子不好用,什么都敢乱说。
往大了说这人是不可用的,陛盾郎时不时会轮值在秦王身边,嘴严是最基础的要求,否则秦王这里发生什么事情都被说出去,大王还有一点隐私可言吗?
嬴政略一点头:“你去处理,不必手下留情。”
扶苏一听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所有乱传谣言的人都不能放过。
不仅如此,菟裘鸠动手揍的那个人全家都别想好过。
若是以往,扶苏肯定会稍微劝谏一二,不是什么大事的话动不动就牵连家人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这种铁血风格,秦王的名声已经让人很畏惧。
只不过这一次就算是扶苏都没有再劝,显然也是很生气。
从头到尾嬴华璋都没说话,只是在回去之后把甲蜂喊了过来,让他去将被揍的那个人全家甚至连家里的姻亲都查一遍。
这些后续发生的事情菟裘鸠都不知道,他还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当时秦王看起来不像是要追究的样子,而且年轻人打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用不着大动干戈。
他更郁闷的是这么一动手,他放风的权利就又被收了回去。
用岳父大王的话说就是:“你出去也不老实,不如留在寡人这里安心养伤,什么时候伤好什么时候再去。”
于是等菟裘鸠再次有人身自由权的时候,他们已经快到邯郸。
邯郸那边已经提前派人清理,据说赵高还亲自过去,就为了万无一失。
经过十多天的休养,菟裘鸠伤势好了许多,至少可以骑马。
在进城之前,菟裘鸠主动申请下车骑马。
嬴政让夏无且过来给他诊治一番之后,夏无且颇为放松说道:“七大夫伤口正在结痂,只要不剧烈行动便无大碍。”
骑马算不上剧烈运动,尤其是为了让他顺利上马,嬴华璋还直接安排人把他托了上去。
对此菟裘鸠已经是十分淡定,这种事情已经不会让他觉得丢人了,反正更丢人的事情都经历过。
上马之后,菟裘鸠的亲卫团也守卫在他身边。
因为不算执勤,菟裘鸠也就随便了一些,还能跟身边的人说说话,他随口问菟裘彦:“这两日二三子都如何?百人那边没闹出什么事情来吧?”
菟裘彦跟在他身边,操控着马稍微落后他一个马头说道:“大家都安分得很,尤其是有几个人被抓走之后就更老实了一些。”
菟裘鸠听后有些纳闷:“被抓走?他们犯了什么事儿?”
菟裘彦颇为诧异:“你不知道吗?是大王亲自下令让扶苏公子整顿军务,就……咳,那些乱传谣言的人都被抓起来,说是赶出陛盾郎从此永不录用,不仅如此,他们的家人似乎也被牵连。”
菟裘鸠皱了皱眉:“咱们的人也有乱传的?”
菟裘彦摇了摇头:“他们的手下都安分守己,只是那几个跟被抓起来的人有点亲戚关系就……”
菟裘鸠听后沉默了半晌才说了一句:“这就是祸从口出。”
菟裘彦深以为然,他以前对这四个字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才知道乱说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是全家都完了的节奏啊,虽然不会被杀,但这些人家从此以后都绝迹朝堂了啊。
菟裘鸠长长叹了口气,深深觉得这样的连坐有点过,但秦王都发话了,他就算觉得不合适也不能再说什么。
菟裘彦了解他,便低声说道:“其实这些人被重惩不仅仅是因为祸从口出,据说是直指查出了那些人的家里都有违法之举,算是数罪并罚。”
菟裘鸠听后咂了咂嘴,比起秦王的“任性”,嬴华璋这一手可真是有理有据,让人喊冤都喊不出来。
说话之间,邯郸已近。
此时赵高已经带着迎驾的队伍在城门处等候,远远望去,道路两旁有护卫的陛盾郎,而在大门口则跪着一片人。
为首那人脱冠披发,一身王服满是褶皱,沾满尘土破烂不堪。
那便是赵王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