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开着车, 载着老太太来到和葛粉汤约定的地点——一顿即将拆迁的危楼。
萩原研二将车子停在对面的空地上,交代老太太在车上等着他。
“组长似乎有事,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只要事关酒厂, 什么都可以交给我去做。”老太太目光坚定的看着萩原研二, 浑浊的眼睛也压不住那份可以随时付出生命的觉悟。
“只是一些私事, 你等着就行。”萩原研二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车钥匙留在车上。
听到和酒厂无关,老太太顿时没了兴趣,缩着脖子坐在车后座。
萩原研二穿上外套,冒着寒风到对面的危楼和葛粉汤汇合。
一楼的卷帘门半开着, 萩原研二弯腰钻进去。
他按照之前收到信息里对方说的, 径直上到三楼。
一上三楼, 他就看到一个穿着军绿色厚外套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代号葛粉汤工厂成员。
“牛肉汉堡?”葛粉汤问。
萩原研二从口袋里掏出希望之光晃了晃,再没有比这更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了。
葛粉汤十分上道的拿出希望之光自证身份。
“你说有关酒厂的情报想要上报, 是什么?”萩原研二问。
“不愧是组长, 心系酒厂。不过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不如我们进去慢慢聊。”葛粉汤指了指旁边木门紧闭的房间。
即将拆迁的危楼, 早已没人住, 走廊上满是灰尘,玻璃也破得差不多了。中年男人指的房间窗户上钉着一层塑料薄膜, 明显是是临时弄了挡风的。
萩原研二点点头,随着葛粉汤进入房间。
空旷的房间里摆放着两个崭新的塑料凳和烧着碳火的炉子,炉子边炕着几罐果汁和啤酒。
葛粉汤招呼萩原研二坐下,热情的给他递上一瓶暖呼呼的果汁。
萩原研二隐隐感觉到情况不对,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见面, 不像是下属想要上报情报的样子。
他在脑子里迅速回忆这人的资料, 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你有什么情报想要上报。”
“想必组长也知道我为什么加入希望工厂。”葛粉汤搓搓手, 老实巴交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我儿子是开货车的,年轻气盛不懂事,为了钱帮酒厂运些不干净的东西,犯了错,最后还被灭口,我也是组织联系我之后才清楚这件事的。”
萩原研二捧着易拉罐捂手,静静等待着下文。
葛粉汤继续道:“在知道那小子做的事后,我又检查了他留下的东西,发现了一个本子,里面详细的记录着他帮酒厂运送货物的时间、起始地和目的地,货物登记的情况,以及他对真实货物的猜测。”
萩原研二来了兴趣,也懒得和男人绕弯子,直白的问:“你想要换什么?”
葛粉汤闻言,松了口气的同时,怨毒的恨意也染上了那张满布沧桑的脸,“我想知道当时对我儿子进行灭口的到底是谁,他的具体行踪。”
这下子,萩原研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想自己报仇。”
“对,对对对。”葛粉汤激动又癫狂,“请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我一定要为我儿子报仇。”
萩原研二来之前就想过事情会不会有诈,但他从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这不禁让他又想起了还在车上的老太太。
她也是这样。
虽然不像葛粉汤这样癫狂,但那种恨不得下一秒就抱着炸药包冲到酒厂老巢,一起炸得粉身碎骨的疯狂,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而他能给出的答案,仅此而已。
他知道的,并不比他们知道的多。
“我只是想要为我儿子报仇,我不会暴露工厂的存在。”葛粉汤突然跪下,急切的保证,“我只要知道那人是谁就行了,求求你。”
萩原研二叹道:“即便找到了那人又如何,那只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小喽啰。”
“我不知道酒厂是怎样一个可怕的组织,我只想知道亲手杀我儿子的凶手。”葛粉汤拼命想要说服萩原研二,“我一开始说的本子是真的,只要你告诉我凶手,我就交给你。”
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朴实男人,萩原研二突然想起了他的父亲。
他们家的修理厂破产倒闭之后,他父亲也曾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曾经这样低头祈求过别人。
他当警察的初衷也仅仅只是想要一个不会失业,不用低下头颅的铁饭碗罢了!
可现在,这样一个人,为了亲人向他低下了头颅,弯下了膝盖,而他……
“我真的不知道。”萩原研二放下易拉罐,弯腰想要将人拉起来,“工厂里,只要有功绩就能换取想要的情报。你想要知道凶手,这是唯一的途径,问我也没用。”
葛粉汤抓着萩原研二的手臂,无神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他期盼的问:“工厂什么任务都不发,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凶手?”
“杀死你儿子的凶手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酒厂。”萩原研二加重手上的力道,“起来吧。就算你付出生命去报仇,杀死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不值得。”
“我、我没得选择了。”葛粉汤突然暴起,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的防备心早在和男人的谈话中所剩无几,突然被袭击,虽然躲过了要害,但还是被刺伤了手臂。
手臂上被划拉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不停的往外渗血。
他顾不上伤口,快准狠的掐住男人卧刀的手,一把夺下匕首,将人打翻在地。
还不等萩原研二思考这件事该如何解决,木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年轻男人冲了进来。
年轻男人和葛粉汤可不一样,明显是练家子,加上萩原研二有所忌惮,一时间两人居然打得难舍难分。
交手间,萩原研二冷声质问:“三文鱼手握,你们这是要反叛吗?”
“我只是和葛粉汤一样,想要请教组长凶手的名字,还请成全。”金枪鱼手握说着成全,拳头却凶狠的朝着萩原研二的鼻子砸来。
很明显,这是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了。
萩原研二险之又险的躲过,感受着拳风擦过鼻尖的凌厉,忍不住暴了个粗口,“草。”
这都什么事啊!
他不再犹豫,狠狠回击回去。
他平时是有些丧,事不到头上就懒得动弹,但他依旧是曾经的警校优等生,面对炸弹也面不改色的优秀警察。
他一认真起来,很快压制住三文鱼手握。
那把划伤他手臂的匕首在他手中舞出一朵花来。
看着同伴被萩原研二压着打,身上被匕首划了许多口子,葛粉汤在旁边看得干着急。
偏偏,这个老实了大半辈子的男人,是真的一点武功不会,刚才的疯狂已经用尽了他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气,想要帮忙也插不上手,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就在这形势大好的情况下,萩原研二一拳打在三文鱼手握肚子上,趁着人疼得直不起腰来,一把拉起葛粉汤,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挟持着人离开房间,往楼下去。
葛粉汤很配合,两人很快来到一楼,最终停在一楼楼梯口,“金枪鱼手握。”
三文鱼手握和金枪鱼手握是一对兄妹,也是他手下唯二有亲属关系的人。
萩原研二之所以打到一半挟持人质跑路,就是考虑到没出现的三文鱼手握。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让开。”萩原研二厉声道。
“我们兄妹只是想要知道害死父母的凶手。”金枪鱼手握移动枪口,对准被萩原研二挟持的葛粉汤,“不如来你先走一步,仇我们来帮你报。”
葛粉汤犹豫了一下,还真答应下来,“好。”
萩原研二都要被这些不怕死的疯子气笑了。
他当初以为要被炸死的时候,好歹在最后几秒拼尽全力跑过,明知道没有希望也为生存挣扎过。
可这些人……仿佛活着的只是可有可无的躯壳,一点不在乎。
金枪鱼手握认真的看着萩原研二,逼他做选择,“他的命和我们想要的答案,选一个吧。”
萩原研二心中直骂疯子。
后方,三文鱼手握也追了上来。
前后夹击,萩原研二即便手握人质也毫无办法。
或许是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三文鱼手握他们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萩原研二的答案。
在这冷得刺骨的寒冬里,萩原研二愣是出了一头薄薄的细汗。
明明有生命危险的不是他,他却成比有生命危险的人还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