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这种技能在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用的, 所以北川柊从没想过要隐瞒自己这个能力。
但他得给自己这个能力找个顺理成章的出现理由。
于是他那位死去多年的老爹棺材板上多了一口乌漆吗黑的大锅。
而且他其实也没有完全凭空污蔑他老爹，那份研究员“时隔多年”“偶然发现”的资料，确实是他老爹曾经做过的实验, 那些实验也确实是被后来的玛克变本加厉地实践在他身上了。
只不过他对那些资料稍稍做了些改动，又删掉了一些关键步骤，让拿到这份资料的人没办法真的成功, 并且把实验结果也做了一些调整。
既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又足以让他以后把这个外挂一样的催眠技能推到他爹身上，真是一举两得、父慈子孝的好主意。
总之感谢父亲在天之灵对他的护佑。
*
一想到八代春信那混蛋曾经可能对由纪子的孩子下手, 长谷川慎吾就气得想去墓园里挖坟。
但又想到那夫妻两人的尸骨因为被烧得分不清彼此，只能合葬，他又冷静下来。
算了，看在由纪子的份儿上，这次就只能饶了那小子。
催眠不催眠的放一边, 眼下最着急的, 还是要先确认那些实验和改造千万别有什么不好的后遗症。
于是长谷川慎吾安排人尝试着去接触那个将实验体卖给稻东会的组织代号成员。
他们弄来一部稻东会残党被缴获的手机, 给交易记录里的人发了一封邮件过去：【关于那个实验体的资料, 我们还想再跟你做一笔交易。】
正在电脑前写报告的玛克被叮叮咚咚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吵得不耐烦。
拿起来一看，一边是已经彻底完蛋的稻东会的交易邀请，一边是朗姆临时借调他接管小田制药——也就是丢失了实验体1357号的研究所。
玛克不耐烦地则了一声, 先点开稻东会昔日高层的交易邀请回复：【你现在还有钱吃饭吗？我这里可不是流浪汉收容所。】
随后又对着组织二把手朗姆冷嘲热讽：【你手底下是没人了吗？实验体丢了非要调我的人去找，研究所负责人让你弄死了也没审出个结果, 现在还要来找我给你擦屁股？】
【二把手的位置你要是做不来不如也让我来帮你做吧？】
最后这句话着实是在自大又恋权的朗姆的底线上蹦迪。平时他就算再怎么疯, 也不会这么露骨地招惹朗姆。
短信发出去之后, 玛克仅仅后悔了一秒钟就不再放在心上。
直觉告诉他问题不大。
＊
“玛克那家伙最近问题很大。”电话里朗姆的电子音传来。
贝尔摩德不止一次在BOSS那里见过朗姆, 当然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 只不过朗姆那个谨慎过头的家伙, 除了BOSS，无论给谁打电话都是这个做派。
这其中有多少心思是想要模仿BOSS，甚至隐隐想要取代BOSS的位置，就不得而知了。
“听说他跟BOSS提了几个新的研究方向，BOSS很满意，拨了不少资金由着他瞎折腾。”
“BOSS决定的事，自然有他的道理。”贝尔摩德对着鎏金描边的精致浴室镜，伸出无名指将自己新买的唇膏涂匀，随后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两个岁数都不算小的老狐狸你来我往地打了套有烟无伤的太极，说的全都是众所周知，无关痛痒的话题，触及核心的情报却半点没提。
但事实上，贝尔摩德早在昨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玛克在BOSS那边做的小动作。
倒不是BOSS已经信任她到连其他代号成员的事情也会同步给她的地步。
而是在昨晚库斯塔准时发给她的，关于玛克的监视报告里有提到一句：【玛克已经第二次向BOSS提议，由他主持重启宫野夫妇的研究，并且要求您重新回到研究所，以实验体的方式协助实验。】
想到这里，她一个没忍住，砸碎了手里新买的唇膏壳子。
——当然并不是因为想起宫野夫妇对他所做的事，只是因为那个颜色太老气，她不喜欢。
暗沉如干涸血液的唇膏勾勒出性感的双唇，贝尔摩德对着镜子缓缓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真是个乖孩子，应该要奖励点什么才行。”
几个月前她去日本度假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能够认识这样合心意的一只宠物。
明明是一副极为乖巧听话的长相，却极为干脆利落地背叛了自己曾经的主人，亲手将束缚自己的锁链交到她的手中。
“玛克的研究并不完善，他虽然能通过催眠和药物让我无法违抗他的命令，但其他人也能用同样的方法来掌控我。”
“比起玛克那个不断折磨我，抢走我的功劳，奴役我，□□我，毁掉我人生和前途的恶心渣滓，我倒是更愿意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献给您。”
一只银制的乌鸦吊坠出现在库斯塔白玉一般细腻苍白的掌心内，极细的银质锁链勾勾缠缠在那一根根性感漂亮的手指之间。
明明是在做主动求人豢养的事，然而少年的目光却并不热切，反而隐隐透着几分志在必得的野心。
或许她看错了，这孩子才不是什么满身伤痕泥泞、奄奄一息挣扎着贴上来的小猫，而是伊甸园里引诱人类偷尝禁果的蛇。
纤弱单薄又乖巧精致的美丽外表，不过是浓郁酒液入口前，融化在杯口的糖边。[2]
不过这样才更有趣。
一直以来，她才是那个扮演蛇的人。
突然角色对调，感觉似乎也挺不错的？
贝尔摩德保养得宜的手指落在银色的锁链上，红色指甲越发明亮鲜艳，像是盛放到即将凋零腐烂的玫瑰。
“好啊，库斯塔。”
如你所愿，游戏开始了。
希望这一次，能让我玩儿得久一点。
*
1357号催眠的媒介主要就是通过目光、表情、声音、动作。
为了避免被1357号所影响，研究员们不得不对1357号使用了应对暴力倾向精神病人的束缚衣，又把他的嘴巴封起来，整个脸戴上面罩遮挡住所有可能露出五官的地方。
但这样的同时，他们也几乎没办法对1357号进行治疗，或者说消除组织对这个孩子的影响。
至于八代春信那份研究资料则残缺不全，他们研究了半天，也没能研究出什么解决方案。
把唯一能够抵抗对方催眠的北川柊请来帮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长谷川慎吾原本不想同意让北川柊来，但研究组长随口提的一句说不定可以一起研究下那些实验的影响说动了他。
连续戴着面罩又束缚行动一周的时间，1357号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睁开双眼时仍只能看到一片平静的麻木和死寂。
说不定在组织的时候，这个孩子也曾受到过这样的对待。
北川柊自己就经历过不止一次。
这样看来，1357号说是被警方救了出来，但在公安或组织中的待遇，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至少是不用再接受组织那些药物和训练的折磨了。
许久没有开口，1357号小男孩儿一张嘴就憋着催眠他目所能及的所有人：“带我离开这里。”
只可惜房间里只有北川柊一个。
虽然身体还被束缚着，但研究员们被整天满脑子逃跑的1357号折腾怕了，甚至因为害怕见到1357号的表情而不小心被催眠，不敢在这件特殊的病房内留下监控或监听设备，只给北川柊留了一个紧急时刻求助的呼叫铃。
进去之前中野拓也仍不放心地千叮咛万嘱咐，“你只需要试试看能不能正常交流沟通就行，别的也不用多管，这个录音录像的记录仪你也戴着，要是有他没在催眠的正常对话就留着，催眠的部分就直接剪掉。”
“一切都以你的安全为最优先，千万不要逞强，有问题别犹豫直接按铃。”
北川柊被对方紧张兮兮的反应弄得挺好笑，“以前还不知道中野医生还有这样的一面。”
中野拓也絮絮叨叨的叮嘱被北川柊噎了回去，略有些无语道，“你以为我想啰嗦么？还不是因为是你，你是不知道我来之前被人啰嗦了多久。”
“你也不要掉以轻心，公安的同事已经有好几个因为这孩子受伤甚至重伤了——那可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五岁小孩。”
确实不是普通的五岁小孩，甚至称之为人造武器都不为过。
假如第一个周目的时候，朗姆就能够培养出这样的小孩，组织说不定真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北川柊再一次试着催眠对方，仍旧失败。
这里面说不定也有世界线的作用在里面，毕竟如果真让他成功了，这小孩很可能会透露出一些原本世界线中公安暂时还不应该知道的情报。
既然如此，北川柊就只能选择给对方使用清除记忆的药物了。
不过在那之前——
北川柊先坐到了病床边，拉近了自己和1357号的距离。
——既然催眠不能使用，那么就只能使用大人肮脏的套话技巧了。
除了系统的那些技能，他也不是没有别的长进。那几百上千年的岁月，他又不是白活的。
不过1357号这孩子也是油盐不进，任凭北川柊怎么聊，在发现催眠对对方没有效果之后，就不再开口。
他极度怀疑这孩子的催眠技能是不是也是绑定了系统得来的，但却没有任何验证的方法，绑定他的那个系统早就沉默得像个死统。
行吧。
在给小孩注射了药物之后，北川柊离开了病房。
“怎么样？”中野拓也连忙走过来，却发现北川柊的脸色格外差，“怎么了？你不会也被他催眠——”
“没有，我没事。”北川柊是真没事，他就只是把其他的属性点都恢复到了满点，体质又降到了55而已。
随后北川柊抬头，对中野拓也露出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我刚刚试着对他进行了反催眠，试着让他摆脱组织的控制，好像成功了。”
“什么？！”中野拓也搭在北川柊肩膀上的手不用得用了些力气，见到对方有些不舒服地皱眉才松开手，“那我们现在是可以直接进去和他说话了吗？”
“应该……”北川柊话未说完，忽然紧紧捂着头向前扑倒，被中野拓也扶着才没摔到地上。
周围待命的研究员们也连忙冲上来。
“……头好疼……好疼……”大量的冷汗涌出，北川柊甚至全身都在颤抖个不停，“他……跟我说……记忆会……我的记忆……”
北川柊的双眼渐渐失去焦距，原本抱着头的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爸爸……妈妈……不要……不要……好疼……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