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 松本庆一的死亡时间应该就是在他开枪打伤你的肩膀，你因为失血过多昏迷, 到降谷从车顶爬到驾驶室内之间的这段时间, 对吗？”目暮警官再次向他确认。
北川柊点头。
那天被北川柊救下来的五岁小孩已经被送入了医院接受检查和治疗。
警方目前查封了青苗学园，大规模抓捕了与青苗学园合作进行非法人口交易的稻东会成员，并且将稻东会非法进行人体实验的药厂一并查封。
那个孩子参与了稻东会最重要的一项实验, 却被松本庆一偷偷带走，因而稻东会残党实际一直都在追杀松本庆一, 是杀害松本庆一的最大嫌疑方。
然而毒杀, 而且还是延时毒杀，又不像是稻东会这类暴力团体的行事作风。
警方调取监控之后发现, 案件发生当天，松本庆一似乎是带着那个孩子凭空出现在了北川柊所在的位置附近，并且在出现之后就目标明确地向着北川柊所在的方向走。
北川柊刚刚走近拿出证件，就被对方一言不合扔了个手榴弹又开了三枪。
就好像松本庆一就是为了杀死北川柊而出现的一样。
可如果是这样, 松本庆一又为什么要逃, 并且还去劫了一辆时速并不快, 目标又极为明显的货车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松本庆一, ”北川柊揉着眉心再次否认，“而且我没有10岁以前的记忆, 所以也并不记得与青苗学园相关的任何事。”
房间门被敲响, 门外的年轻警察有些尴尬地打断了他们的笔录，“抱歉目暮警官, 山下前辈，有公安的同事来找。”
“青苗学园的相关案件后续将由我们来接手, 包括松本庆一的死亡案件, 请你们终止调查。”
公安派来的警察一如既往地态度强硬。
“另外北川先生, 关于青苗学园案件，我们也有一些情况想要向您了解，请您配合。”
这倒并没有出乎北川柊的意料。
毕竟之前他亲手把他所伪造的，关于他作为实验体时的部分资料，放在了稻东会非法药厂的秘密资料库里。
——这就是他为自己在父母死后的失踪所安排的解释。
半真半假，但至少并非自小被组织培养长大，已经彻底染黑，绝不可能被警方队伍所接纳的组织代号成员。
这样的安排，一个是考虑到这样能够更好地借助和利用公安势力。
另一个也是为了创造出一个清白的新身份。
如果未来他真的有幸能够成功让那五个人活下来，自己也还没有死，那这样的身份，就能让他光明正大地，继续留在那五个人身边。
“结束了吗？”
见到他走出来，等在外面的萩原研二站起身走过来。
“暂时还没有，”北川柊还没说话，和他一起走出来的一名高瘦而干练的警官率先开口，“北川先生还要再配合我们了解些其他的情况。”
“Hagi先回去就好了，”北川柊笑着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Zero刚刚发消息说松田今天居然跑去找Hiro学做菜，被他好一通嘲讽。”
“我还是和柊酱一起吧，”萩原研二却拉住了他的手腕，“班长跟Hiro酱再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Zero酱和小阵平打起来吧。”
“抱歉，”高瘦警官拦住萩原研二，“我们只需要北川先生一个人协助。”
“他是犯人吗？”萩原研二微微下垂的柳叶眼自微长的刘海之后透出锐利的目光，“如果不是的话，拒绝是不是也可以？”
“昨天他刚刚受了伤，你们应该知道。”
北川柊知道高瘦警官的来历，知道对方是长谷川慎吾的得力手下入江弘明，也知道对方是要带他去做什么，甚至还知道中野拓也就是入江弘明的协助人。
“没事的，Hagi，只是配合调查而已。不会有危险的。”
萩原研二却没有放开他的手腕，微垂着眼注视着柊，不笑的时候，莫名显得眉眼忧郁，“柊，我们之前说好了的。”
所谓的说好了，是柊在五个人以自身安全为威胁之后不得不答应的不平等条约——警校毕业之前，只要离开校门，就必须带上他们之中的一个，如果涉及到组织任务，就必须时刻保持监听和定位能够使用，如果提前知道手机可能被收走，就必须准备好其他备用方案。
北川柊无奈地抬起右手捋了把头顶的卷毛，目光转向入江弘明警官，“那个，不好意思，我朋友比较粘人，能不能让他陪我一起去？”
入江弘明：？？？
你说的那种粘人，是哪种？
不是很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
入江弘明的眼神逐渐诡异，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并肩站在一起，一个还拉着另一个人手腕的的两个高挑的男生之间逡巡。
北川柊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说这位警官，有什么问题吗？没见过亲如手足形影不离的挚友？”
听到“亲如手足的挚友”这个说法，萩原研二的眼睛像两颗灯泡接通了电源一样biu地亮起来，“呜哇哇！好感动啊柊酱！我就知道柊酱最爱我了！”
萩原研二本来想像只毛毛虫一样抱住他家可爱的柊酱疯狂扭动，但又想起柊还在扮演左肩中了两枪的角色，于是改为捉住柊的右手按在自己胸口。
“你感受到了吗柊酱！我那颗为你而幸福得狂跳的心脏！”
北川柊：……
入江弘明一脸的地铁老人手机的迷惑表情走到远处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就松了口，“那你们两个跟我一起来吧。”
警察厅就在警视厅隔壁，入江弘明带着两人七拐八绕就进入了警察厅的地界，神奇的是，这中间他们没再碰见任何一个人。
电梯门打开，入江弘明领着他们两个进入了一间会客室，然后对萩原说，“麻烦萩原先生在这里稍等，接下来的谈话很抱歉您不便参与。”
“好，那我在这里等你出来哦柊。”
萩原研二并没有探听重要机密的意思，执意陪着柊过来，也只是为了柊的安全而已。
*
可能是因为并非刑警出身的原因，长谷川慎吾这个警界中混迹多年的老头子并没有长得凶神恶煞，反而有几分长辈的慈祥。
也不知道这个慈祥的老头子在做零组老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慈祥。
还是像降谷零那样帅得整条街上的JK都走不动路。
“坐吧，”长谷川慎吾指了指沙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工藤家的那个小鬼说你是为了救他们还有旁边的一家母婴商店里的民众才受伤的。”
“没什么大事儿，一点皮肉伤而已，”北川柊自然地回答，“当时流的血多看着场面大，但很快就能好。”
“不好奇我是谁，又为什么来找你吗？”长谷川慎吾亲手帮他倒了杯茶，又在沙发另一侧坐下。
“好奇但也有些猜测，”北川柊接过茶道了谢，“毕竟之前有警方的人那么大张旗鼓地调查我，又把我的寝室翻了个遍，我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还有那张照片，应该也是您要求我的同期从手机里删除的吧？”
“北川君，你说的照片……我不太明白？”老头子一脸茫然装得跟真的一样。
“您何必这样？”北川柊从口袋的钱包里取出一张折成小块的纸，递给长谷川慎吾，“青木医生把那张照片交给我的时候，一切不就已经很清楚了吗？我的母亲是青木医生父亲的姐姐或妹妹，而您在发现那张老照片的存在后，当晚就亲自去找了青木医生的母亲——青木医生也认为我有权知道这些。”
北川柊一边说，一边眼看着对方脸上一点点浮现出怀疑与各种阴谋论，像是大雨前迅速聚集的乌云。
这种泡在各种谎言和算计里变老的老头子，甭管脸上看着多么慈眉善目，心里都是脏的。
他自己也是一样。
所以他非常善解人意地加了最后一句，暗示对方自己所知道的对方与青木家的关系，都是青木医生透露的。
事实上他也确实曾经用了一点点暗示的手法，让对方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他，顺便做了次简短的催眠，好让对方以后谨记别再被他这样的坏蛋骗了。
长谷川慎吾脸上的乌云果然又迅速散了个干净，在看到北川柊给他的那张纸上女人明丽鲜活的肖像时，甚至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绘画真的很有天赋。”
“我的母亲也是警察对吗？我曾经猜测她的身份可能是缉毒警，组织犯罪对策课的卧底，或者公安，现在看来，应该是公安。”
“您看我母亲的肖像的时候，神情很像是看着优秀的部下，和熟悉的老友。”
“其实我见过你小时候的样子，只是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甚至还是在警校里。”长谷川慎吾出神地望着他的脸，“就像当年……”
长谷川慎吾的话忽然顿住，又沉默了下来。
“在您眼里，”北川柊放下茶杯，“我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都很优秀，就像你现在一样，都是他们同行里的佼佼者。”长谷川慎吾避实就虚地给出了一些很主观的信息，“不过你出生之后，他们的生活重心就转到了你身上。虽然你已经不记得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的父母都很爱你。”
“你的眼睛和嘴巴更像你父亲，眉毛鼻子和脸型像母亲。”说到这里，长谷川慎吾摇了摇头，“更详细的我不能再多说了。”
“因为那些涉及到非常重要的机密。”
“那如果我加入公安就可以了吧？”北川柊一贯温润的双眼难得迸发出一往无前的，独属于年轻人的锐气，想必能够让他在长谷川慎吾眼中的人设更为丰满立体。
“不，我今天之所以要特意找你来，就是希望你不要加入公安，已经明确地告诉你，无论是警察厅还是警视厅的公安部，都不会对你发出邀请。”
长谷川慎吾的目光落在北川柊的包裹着纱布伪装伤势未痊愈的肩膀处，“你很勇敢，也很优秀，即便如此，警察依旧是一份危险的工作。你的父母都已经牺牲，而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你想做警察我不会拦着你，但不让你加入公安，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
看起来长谷川老头子还是有点良心的。
他曾设想过对方在他的布局之下的多种选择，最糟糕的一种是直接利用他想要为父母复仇的念头诱导他进入公安，或者半推半就地同意他进入公安，那样他会找个借口让对方依旧把他先安排在警视厅刑事部——以免组织得知他进入公安之后给他下达一些更加不做人的缺德任务。
现在这种情况反而最好，他明面上规规矩矩进入刑事部，私底下再通过提供一些重要情报或者以被动卷入的方式协助公安完成一些黑衣组织的任务，到时候长谷川慎吾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他私下的加入。
“结束了吗，柊酱？”萩原研二收起手机走过来，“累不累？你伤还没好，赶紧回去休息吧。”
萩原研二一边说，一边还瞥了一眼入江弘明。
入江弘明：……
啊，对对，在办公室里坐着喝茶真是累呢，比我刚才跑了十几个部门安排调度了七八个任务又写了两份报告要累多了呢。
北川柊还沉浸在戏里，同时也是为了让入江弘明能够看到他身为年轻人，满腔热忱突然被直接否定拒绝后应该有的消沉。
萩原研二敏锐地察觉到北川柊的心情不好，没有再多说，骑上北川柊安全屋里面准备一辆备用摩托，载着他快速离开。
尽管北川柊身上并没有真的伤口，萩原研二还是开得十分平稳，几乎没有颠簸。
等车开远了，北川柊立刻松了口气，忍不住吐槽跟老狐狸对戏的疲惫——
“Hagi你知道吗？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
萩原研二：？？？
what are you弄啥嘞？
虽然北川柊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萩原研二大概能够猜到对方刚才的情绪大概是演的，这样他好歹算是放心了那么一点点。
“柊酱饿不饿？Hiro酱说是给我们留了饭。”
“Hiro旦那万岁！”北川柊立刻热情高涨地欢呼。
“啊柊酱，不要扶着我那里啦！好痒！”
“喂Hagi你别晃啊！”
……
说到底，他机关算尽，舍生忘死，所求的一切的一切，就只是能够像这样，满怀期待地和挚友一起拥抱平凡的生活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