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白天营业的私人心理诊所到了半夜自然是漆黑一片。
北川柊熟门熟路地在后门验证身份, 进入直通诊所地下实验室的电梯。
其实如果只是玛克一个人找他，他倒是不怕降谷零会跟过来。
但这次琴酒也在。
这个人是必然会参与到未来降谷零与诸伏景光命运线里的人物。
所以降谷零绝对不能来。
早在踏入诊所前，北川柊就分辨出了地下实验室里四人的身份——玛克，琴酒, 伏特加, 库拉索。
诊所周围还布置了不少外围成员和两名狙击手。
看来这次的情况相当严重。
这是奔着弄死他来的吗？
一切似乎都在警告他远离这里, 彻底放弃库斯塔这个组织成员的身份。
但这样一来, 他之前做的所有布局就都要废掉, 之后要是再想搞到一个能够迅速取得BOSS信任爬上高位的身份就很难了。
甚至连北川柊警察的身份都不能再用, 因为必然会面对组织无穷无尽的追杀——就像之前那些周目里叛逃的赤井秀一一样, 只能假死再换个新身份。
应该还没到那种地步。
如果只是处决他，琴酒一个人来就够了, 最多加上阳光开朗大男孩·组织司机·伏特加。
电梯门向两侧划开的同时, 北川柊就听到玛克那道最熟悉的命令。
“上去。”
一只手伸进上衣口袋, 手机第一时间被收走。
颈侧传来针刺的细微痛感, 北川柊没有躲, 甚至还来得及侧过头看向给他注射麻醉药物的人，明亮的银发与异色双瞳映入他棕色的眼睛，“是BOSS的命令……”
话没说完，他软倒的身体就被伏特加和库拉索一人一边架住。
琴酒是个屑，北川柊估计此刻对方脑子里想的只会是怎么一枪崩了他，绝对不可能伸手扶他一把。
北川柊也并没有真的失去意识。
他的抗药性很强，足以迷晕三名成年男性的药量也只是让他反应比正常状态稍稍迟钝一点。
然而对方一旦发现药物没起作用, 只会对他动用更多更强硬的手段, 所以他利用满点的【演技】让自己的身体表现出完美的昏迷状态。
玛克站的位置比另外三人稍远些, 似乎并不知道琴酒与库拉索的真正计划, 此刻语气里压抑着不满,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库斯塔是实验体，我一个人就能让库斯塔完全服从我，根本没必要费力用你们审讯普通叛徒那一套。”
琴酒冷笑一声，北川柊不用睁眼都能想象出对方那张嘲讽拉满的带恶人脸。
“如果你那种闹着玩儿的药真的管用，我们三个就没有必要出现在这里了。”
相比之下，库拉索的回答对于血压就比较友好了，“是BOSS的命令，如果最后证实库斯塔没有问题，你研究的药物和催眠技术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他被审出了问题，玛克最为重视的那项研究就真的成了笑话。
从玛克粗重的呼吸声来看，他显然也不怎么喜欢库拉索的说法。
既然BOSS还没有获取到他背叛组织的决定性证据，那事情就好办了，北川柊可以保证，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任何一种审讯方式能够让他说出他不想说的，甚至不会表现出他不想表现出的反应。
要知道他可是在任务世界里经历过被人强行读取大脑意识，却仍旧保守住了秘密的钮钴禄·北川柊。
所以景光也不会再像第一个周目里那样被他害死。
北川柊很快被人从诊所带走，大概开了一个小时的车程，进入了另一处研究基地。
老套的吐真剂，以及各种乱七八糟不知道干什么的药注射到北川柊的身体里。
“你和渡边信一郎认识吗？”
“不熟。”
“一个月前，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港口仓库附近？”
“没有出现，没去过。”
“组织的火药和武器你放在哪儿了。”
“我没有组织的火药和武器。”
“为什么要杀死米花中央医院爆炸案的犯人？”
“我没有杀死他。”
“你去过米花中央医院，之后犯人的病房发生爆炸。”
“我没有杀死他。”
随着药物剂量的增大，配合特殊的电流刺激，北川柊原本只是装晕，现在是真的有点晕。
眼前的幻觉也比平常清晰，甚至挡在了库拉索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前面，塞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最终在某个被鲜血染红的金色头颅砸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被捆束的手腕和脚腕立刻被勒出明显的红印。
“你看到了什么？”
“尸体。”
“谁的尸体？”
“不记得了。”
“什么样的尸体？”
“好多血。”
“是米花中央医院爆炸案里死去的吗？”
“不是？”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杀的。”
“为什么杀？”
“BOSS的命令。”
“炸弹是你做的吗？”
“不是。”
“是你提供了火药？”
“不是。”
“是谁提供了火药？”
“不知道。”
北川柊后面的回答有点含糊，目光时常在空无一物的虚空中。
他的双唇茫然地微张着，呼吸浅而急，全身都被冷汗浸透，即便没在回答问题，心率也已经上升到105，血压却降到了50/85。
库拉索让人注射补液防止他脱水晕厥。
“会用电脑吗？”
北川柊没有回答。
库拉索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北川柊皱眉看着左前方的某个角落。
库拉索凑到他耳边提高音量再次重复了一遍。
“会用电脑吗？”
“会。”
库拉索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北川柊面前，“尽最大努力入侵这里的网络，成功以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她将这句话重复了三遍，北川柊的视线才落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手指也开始敲出一些代码。
看起来库斯塔确实是懂得一些黑客技术。
但是玛克研究的是洗脑、催眠、思维控制之类的药物和技术，本来就算得上半个朗姆的人，库斯塔作为玛克的手下，日常学习的技能也更多地偏向情报组人员的要求，懂得黑客技术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不过库拉索这次要求对方入侵的并不是一般的网络，而是临时让技术组最精英的团队模拟组织内网搭建的防火墙。
可以说，无论库斯塔这一次到底能不能成功，他都不会死。
如果入侵失败，说明那个渡边信一郎所说的“库斯塔窃取了组织港口仓库的火-药和武器售卖给米花中央医院的犯人，后来因为事情败露将犯人灭口并且准备叛出组织”以及“日本公安的人接触了库斯塔，库斯塔已经向公安投诚，并且入侵了组织内网，将情报泄露给了公安”等等，完全是彻头彻尾的假情报。
真正的老鼠应该就是渡边信一郎本人，而他出于某种目的，比如想要除掉组织的重要实验成果，或者是在发现库斯塔警视厅警校学生身份后，想要替警方除掉一名组织卧底之类，特地在临死前攀咬库斯塔。
如果入侵成功，而且连技术组都没有监测到任何入侵的痕迹，那么BOSS一定会将库斯塔直接交给朗姆安排更为有效的洗脑，之前他是否背叛过组织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即将成为组织技术组最好用的工具和武器。
如果真如渡边信一郎所说，库斯塔的黑客技术强到只靠一个手机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随时入侵日本公安的绝密资料库，那么从此以后，组织在日本境内乃至全世界都可以横行无忌，而技术组某些进度迟缓的开发项目也能够就此突破瓶颈也说不定。
左耳扣着的一只蓝牙耳机忽然传出技术组某成员略显轻蔑的声音，“库拉索，我们已经发现他入侵的痕迹了。”
“根本就是小儿科的技术——你所说的黑客天才就是他？就这种水平也跟我说他曾经入侵过组织的资料库还没被我们发现？”
技术组的负责人金菲士今晚因为组织内网可能被入侵而被BOSS单独敲打了一通，心里肯定不痛快，跟她配合这次审讯任务的时候也一直阴阳怪气。
“没有被入侵当然是最好。”库拉索回答得很官方。
经过朗姆的多年培养，她几乎能够在所有时刻保持冷静，平时也很少有情绪波动，更没有义务处理其他组织成员的情绪垃圾。
“可以了。”库拉索见眼前还是个少年模样的库斯塔像是没有听到似地继续敲动键盘，也不想毫无风度地大喊大叫，干脆把笔记本从对方手里拿走。
脱离了键盘的苍白手指落在光滑的桌面上，毫无意义地继续弹动了六七秒才无力地垂落，像是接触不良的老电灯，拨动开关之后，总要不堪重负地闪烁几下。
“我们已经确认你是清白的，你可以先离开了。”库拉索打开了审讯椅上的束缚带。
没了束缚带的固定，库斯塔的身体先是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两下，手臂胡乱挣扎着，随后勉强抓住了审讯椅的扶手，又撑着扶手试图站起来，结果却直接向前栽倒。
审讯后一动都不能动，像条死鱼一样被人抬出去的库拉索见得多了。
这次审讯因为渡边信一郎说库斯塔意志力极强，普通的药量对他根本不起作用，他们是直接从2倍浓度药量开始注射的，之后审讯，再注射，反复多次，直到累计至10倍浓度，并且检测到库斯塔出现了短暂的室颤，才不得不停下来。
有好几次库拉索都以为库斯塔会立即昏迷甚至直接猝死在审讯室里，对方却仍旧能够开口回答他的问题，甚至在她的要求下，进行了先后在不同药量下进行了三次虚拟内网入侵的尝试。
除了被技术组发现入侵的速度越来越快，以及说话的反应速度和清晰程度大幅下降之外，其他的反馈都和之前基本一致。
即便是没能表现出高超的黑客技术，至少对于精神类药物的抵抗力水平，库拉索没有见到过有谁能比得过库斯塔。
或许是因为库斯塔年纪还小，又或者是因为对方在药物的作用下的某些反应让她心里莫名产生了某些触动，她没有像对待以前那些被审讯者一样，直接任由对方跌倒在地，露出种种狼狈不堪的丑态，而是伸手扶了对方一把。
“我送你回去。”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某个瞬间，她的嗓音有点柔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