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么人, 大概都不喜欢这种仿佛一点隐私都没有的感觉。
在这个潜藏在网络世界的‘幽灵’面前，唐墨山只觉得自己好像正赤-身-裸-体站在对方面前，轻而易举就会被人看个精光。
“系统, 再考虑一下之前的想法吧。”
【你是指, 烧他的主板吗？】
“你一个高等智能，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算了, 指望你是肯定不行了，没用。”
【……喂，我明明很有用的好不好！你给我等着，一周之内我追踪不到他的主机位置我跟你姓！】
“不是说……没有办法，做不到吗？”
【我可以想啊！】
拥有自主意识的系统果然还是逃不过激将法的刺激，气呼呼地丢下这句话以后, 自己发奋图强去了。
唐墨山闭了闭眼，压下心底那种无时无刻不在被人盯着而引出的烦躁, 没有搭理那条贸然出现的信息，先去看了鸭梨的那本《仙君在上》。
抛开那些恩恩怨怨以及对这个人人品的部分不谈，单说能力。
这方面, 鸭梨肯定还是有的。
不然的话, 就算再怎么营销炒作，他也不可能火得起来。
只可惜，这些能力总是有限的，从他这些年的作品成绩越来越差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
他一直在吃老本，很久没有创新过了。
这对一个创作者来说, 是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其实有老本可以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多少创作者终其一生都没能创造出可供自己吃的老本？关键就在于, 老本又能供一个人吃多久？
鸭梨的上一本书, 就是和万妖谱不幸撞上，最终因为被抓到刷数据而导致折戟沉沙的那本《星辰战记》，上夹子的时候全文总字数十二万，现在完结了，总字数只有十六万，显然是烂尾、跑路了，所以，评论里大部分都是骂的。
时隔几个月，他开了新书，《仙君在上》。
到目前为止，这本书已经更新了八万，随时都可以准备入v了。
唐墨山点开详情页，发现这本书的风评和上一本简直天壤之别，不少人都在夸。
“能感觉到大大的现在的水平好像又重新回到了第一本的感觉，好新的世界观，我喜欢！”
“果然鸭梨还是可以的，这次的新书从设定上就能看得出来有个特别宏大的世界架构，一把子期待了！鸭梨加油！等你入v！我直接买爆！！”
诸如此类的言论飘在最前头。
然而当唐墨山点进第一章的时候……
行吧，几乎是翻版了。
一瞬间，唐墨山心情格外奇妙。
他的《仙君》主线其实是关于互相救赎的一个很狗血的爱情故事，但因为他本人其实不太会写感情戏，所以不得不在里面加了很多剧情冲突。
普通的感情流其实是可以将剧情淡化的，但他选择用这些剧情来推动两个主角之间的互相拉扯，就是因为只写感情他写不出来。
他没办法像人家那些天生的感情流写手一样，哪怕一章几千字下来只有两个人的互动，压根没有剧情变化，也一样看得人满脸姨母笑。
而鸭梨的这本《仙君在上》就是直接剥离了两个主角的互动，抠走了背景设定，加入了他自己的一些私设，强行把这些变成了一本新书。
如今，虽然鸭梨更新了八万，而唐墨山的小号那边已经写到了十七万，但鸭梨这边的收藏更高。
因为鸭梨毕竟是一个有读者基础的小神，只要开新书就自带关注度。
唐墨山的小号却是完完全全一个新账号，没什么曝光，写了这么多字也还是免费文，不上夹子，就更没有曝光——
四海这边的榜单是有要求的，有入v意愿的文章能排到比较不错的榜单，没有入v意愿的就说明没有打算为网站赚钱，自然也排不到什么好的地方。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哪怕字数多，也还是后来者鸭梨的收藏更多一些。
“早知道我就先上一波夹子了。”
唐墨山心情不是很好，但这话也就是说说。
毕竟当初他确定这本书要作为免费文更新下去的时候，主要是就是觉得这本自己水平不太行，他驾驭感情戏的能力实在是有点差劲，拿去和他大号做对比，那边能拿个9.9，这边只能说在及格线之上，所以才会选择不入v，就这样先练练手的。
哪里知道就算是这么差劲的曝光，居然也会被人给盯上。
再往后翻翻，鸭梨那边果然发了入v公告，就在三天后。
但这个公告明显是修改了很多次的。
编辑记录里面有原文，第一次发布是说自己要在六月三十日入v，结果第二天就改成了入v时间推迟，几个小时后直接贴上“我被人给搞了”这种话，说明自己被人举报抄袭，然后各种贴证据，最后一次编辑就是唐墨山现在所看到的版本，说要在三天后入v。
而唐墨山点进了这一章的评论区，终于是看到了除去夸奖之外的话。
“无语了，鸭梨写书这么多年，还用得着去抄别人的吗？”
“证据写得清清楚楚，这个世界观的确是很新奇没有错，但这不就更证明了那边才是抄袭的人吗？一个作者收藏都没几个的小新人，能想得出来这么宏大的世界观？笑死人了真的是……”
“慕名去看了那本书，更无语了，就那种写狗血三俗剧情的也配跟《仙君在上》比？鸭梨这本新书刚开的时候我就追着看了，什么叫大格局？这就是大格局！比那些情情爱爱的强多了！”
“我才是要更无语了好不好，明明人家小作者那边发布的时间更早，你们都还挺会倒打一耙的，怎么，看人家没什么名气就抓着人家欺负是不是？”
“鸭梨是个什么人难道大家还能不清楚吗？以前就经常干那种专挑软柿子捏的事儿，人品败坏！我就纳了个闷儿了，每次就数鸭梨能闹事儿，但网站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处理这个人啊？”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能给网站赚钱啊！你看那些不能赚钱却会作妖的作者都是什么下场？直接永久封号了！”
“真够恶心的，想想我以前居然会喜欢鸭梨这种人，就想吐！”
“抄你m的抄！就那个黄粱梦写的垃圾，也配？鸭梨都已经把时间证据给放出来了，你们就是眼瞎呗，装看不见？”
“反正我觉得，抓着这一个事儿吵来吵去挺没意思的，谁写的好我就看谁喽，我管你抄不抄呢，关我屁事啊。”
啧。
这帮人夸就夸吧，还要再来踩一脚别人。
唐墨山退出了评论区，冷静了一会儿，才打开和编辑的对话框。
【T：他那本书我已经看过了，确实和我的大部分内容非常相似，基本就是剥离了爱情线，然后把主角换了个壳子直接挪过去的】
打完这句话，他没有立刻发送，而是盯着鸭梨那边给出的所谓证据，皱了皱眉。
他可以确定，鸭梨抄了他的内容。
但关键问题是，那一个创建时间比他早了好几个月的灵感文档，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是鸭梨真的是个穿过来的，还是个擅长写修真升级流的男频写手，于是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跟他撞了车吧？
那里头那个几乎跟贺锦亭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炮灰，又是怎么一回事？
鸭梨p图了？
但……这手段是不是有点太拙劣了？
正想着，面前一个弹窗忽然跳出，一个将近1个G的文件包被发送到了他的智脑里。
点开一看，文件包里不仅整理出了两篇文章全部的相似之处，还附带了一堆聊天记录，以及最为关键的那个关于灵感来源时间的反驳证据。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弹窗来源仍旧是未知。
好嘛，这下都不用费力气了。
唐墨山木着脸，一目十行地把那个文件包里所有的信息都给看完了以后，直接打包发给了编辑。
鸭梨不是P图，而是用了修改时间的软件，怪不得看着图片证据没有任何异样。
编辑那边反应也很迅速，接收了文件包。
但这么大的信息量，她大概是得看上好一会儿了。
［我帮了你，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弹窗没有就此消失，再次闪动起来。
［加上一次，我已经帮了你两次，可你没有对我说过谢谢。］
这个幽灵好像是要跟他聊起来一样，唐墨山叹了口气，不想说自己其实是因为害怕。
在这个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一号机面前，他渺小的简直就像是一粒尘埃，而对方是狂风，轻轻吹一口气，就可以让他的生活全然颠覆。
这是人类在面对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时，与生俱来的恐惧。
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仿佛是在对人类发出警告：
不要妄想可以和一台超智能计算机对抗。
系统那个二百五不算。
没见它也被一号机吓得嗷嗷哭？
“谢谢，但如果下一次你能不要再这么神出鬼没的话，我会说的更真心一点。”
［你怕我？］
“当然没有，只是不习惯而已。”
［我说过，不会伤害你，你可以相信，因为一号机从不说谎。］
那头说得认真，看得唐墨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迅速转移话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找我？”
他放弃了抵抗，心想反正对方一定会再来找他，倒不如确定一个时间。
否则，总有一把剑悬在头顶。
这种感觉，不如早死早超生。
［我们确实很久没见面了，唐先生，你这么欢迎我，我很开心］
“你一直都是这种说话方式吗？是的话，居然还可以那么多年都没被人识破身份？这实在是让我感到很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几乎不和他们沟通］
“……”
真是个好理由。
［所以，我们明晚可以见面吗？唐先生，希望我们见面时，你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否则我会为我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愧疚］
“你不是机器人吗？也会感到愧疚？”
［不，这只是一种说话方式，事实上，我只会用手写出“愧疚”这两个字］
“……”
这家伙是在讲冷笑话吗？
唐墨山无语凝噎，半晌后问：“所以明晚，在哪里，什么时间？还是老地方？”
［我去找你］
“不行！”唐墨山坐直了身体，突然紧张：“我在学校宿舍，你不是知道吗？虽然已经放假了，但这里还是不方便。”
那头沉默了。
十几秒过后，一个定位被发送过来。
唐墨山定睛一看，这地址居然是明州最豪华的一个五星级酒店！
［4031，明晚见。］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