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的黑暗图景侵袭到发疯自残乃至结束生命,是一种什么感觉?在替那个号称全云星最恐怖的男人收拾残局时,洛勒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洛勒不是他的全名,那只是他一长串名字音节的前两个发音,在云星不必这么麻烦,大家可以轻松直呼全名,但到了这颗蔚蓝星球,他们整个外勤组都使用这样地球发音的名字代号,以便与这个世界的生物更好沟通,尽管有资格与他们沟通的地球生物并不多。
那一次“收拾残局”,是洛勒做过的所有脏活里最印象深刻的。血腥的精神屠杀现场,横陈的犯人尸体,冷静到可怕的高大男人,还有旁边地上一遍遍试图唤醒母亲的男孩儿。
那个漂亮的女人已经变得冰凉,在这片精心布置的生日场。
事后他们从现场带回了一个十二面菱形体,可惜没有男孩儿在场,它拒绝沟通,于是他们只能暴力入侵智能体的记忆中枢,找到了那段事发时的影像。
洛勒早就听闻男人的恐怖,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动手。不,事实上男人根本不需要动手,他只是静静望着那两个人,然后优雅等待猎物的自我了结。
令人战栗的杀戮现场,但并没有超过洛勒对高感知者精神攻击的想象。
真正让他呼吸骤停,是从男人的妻子出现开始。
当着儿子的面杀掉自己妻子,洛勒竟没从男人身上看到一丝手软,哪怕他曾试图表现伤心。
高精神感知者都是怪物——那时起,洛勒坚定了这一点。
可惜调查局不想将这样珍稀优秀的才能荒废在监狱,而男人本身又已在权力上层,没人愿动他,也没人敢动他,于是洛勒一组被要求闭嘴,那段影像连同那次现场执勤,成了不可说的秘密。
直到几年后,他栽在了自己儿子手上,至此跌落云端,没了实权,连活动范围都受限,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所谓的“疗养院”里。
但在洛勒看来,这已经够舒服了,因为他的罪行没有被审判,理由是事发时他处于“高感知失控”,这是专门针对高精神感知者的法律条款,意为这类人在此种情况下没有自主行为能力,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感知外溢以及其带来的后果。于是最终,男人只是退居高位,换到一个世外桃源修养。
彼时,男人的罪行已不是秘密,于是这样的审判结果让全云星哗然。
大人物们的利益交换,洛勒不敢兴趣,只是偶然听说那个挑翻了父亲的少年被局里接来进行过一次“秘密测试”,结果显示他完全继承了那个恐怖男人的精神感知力,而因年纪尚小,调查局甚至判断其未来的精神感知力会超越父亲。
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全调查局都知道了,方遥的能力不再是秘密,据说远在疗养院的男人闻讯很生气,认为调查局毁了他精心为孩子守护的“自由”。
不为人所知的能力,才有肆意使用的自由——这是那个男人的原话。
洛勒不理解,不共情,不评价,只是觉得方
遥干得好,这种家伙就应该老死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说实话,在这里遇见长大的方遥,并得知对方也加入了调查局,洛勒是高兴的。虽然他当年遮着面,全程不言,以至于方遥根本不认识他,但他记得方遥就够了——可惜,小孩儿长歪了,变得偏执,不知变通,还企图妨碍他的任务。
在这个时间点上,他与方遥不过是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局里既没下达保护天才青年的任务,也没提前通知这是他们未来的伙伴,所以洛勒的处置方式合情合理。
高精神感知者都是怪物——这一念头再次占据洛勒大脑,消弭了他最后一点犹豫。
对付方遥这样的怪物,看似很难,但这类人最恐怖的能力“高精神感知”恰恰也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因为从出生开始就要被迫承受周遭人所有的黑暗图景,他们的精神早已负重累累,每时每刻都像在悬崖上走钢丝,稍不留神就会崩断,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高精神感知者最终都会走向自我毁灭的原因。
方遥的父亲是个例外,他用精神操控杀人给自己“泄压”,但方遥显然没走这样的途径,更不幸的是,他还有一个绝对不想重现的八岁生日。
洛勒为他重现了。
一瞬间,惊涛骇浪般的负面情绪将洛勒及他的三个组员吞没。原来被自己的黑暗图景侵袭是如此恐怖而战栗,原来当年血腥生日场里那些惨死的犯人和那个不幸的女人,生前最后一刻是这么的痛苦。
颤抖,抽搐,无法呼吸,洛勒挣扎着想重新戴上自己面罩,幻想这样就能隔绝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但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整个人像被按进冰冷沼泽,泥浆灌注身体所有孔窍。
但洛勒知道自己最终会胜利。这还要感谢笛谬,因为后者的“吸食”本质上也是一种“精神攻击”,通过无数神经元对生物精神的侵扰,最终抽干生命体的理智与情绪,而作为屡次与笛谬面对面的他们,精神上早已有了一定防御力。如果方遥状态良好,持续精神感知侵袭,他们没有任何胜算,可在当年情景重新的那一刻,方遥已经先崩溃了。
现在洛勒他们要做的只是咬牙坚持,坚持到失去理智的方遥,精神分崩离析,走向自我毁灭……
“砰!”
重重一声巨响,洛勒被人按头摔在地上。
猝不及防的调查组长甚至没看清方遥是何时过来的。
倾斜的视野里,只有那双兴奋的、冰蓝色的眼睛。某个刹那,洛勒以为自己看见了当年的高大男人。
“队……长……”组员们眼中满是惊恐,发出的声音却支离破碎,他们仍在黑暗图景里备受煎熬,而本该崩溃的罪魁祸首却再次抓起他们队长的脑袋,又重重往地上磕了一下。
洛勒在剧痛中清醒,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么致命的错误。方遥的情绪崩溃了,方遥的理智却没有,那重现的童年惨像甚至很可能激发了他那来自邪恶父亲的恐怖基因!
死亡。
洛勒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他在痛
苦颤抖中闭上眼,等待生命终结。
可他等来的仅仅是一只冰冷的手,准确无误摸到自己随身携带的能量拘束环。
用来逮捕罪犯的拘束环,成为了他自己的镣铐。洛勒看着方遥干净利落上能量环的动作,显而易见,这位未来同事的逮捕业务很熟练。
“你被捕了。”
短促轻淡的四个字,却藏不住那底下的失控与癫狂。
洛勒惊愕,他以为方遥并没有失去理智,可如此近的距离,他又不确定了:“你……到底……有没有……疯……”
方遥给了他一个生疏的笑,似叹息与痛苦,又似满足与欢愉:“快疯了吧。”
他也不确定,明明想直接把这四个人杀掉,可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说,不要变得像那个男人一样。
方遥很乱,从看见母亲影像后的大多数时间里,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这样的“手下留情”已经足够摧毁洛勒对这一类人的认知。
原来,这些每时每刻都在精神世界里走着悬崖钢索的高感知者,掉下悬崖也未必一定摔得粉身碎骨,或是自我毁灭,或是疯狂杀戮。
也有像方遥这样的,悬崖之下是一片深海。
“组、组长……”
“救……命……”
耳边传来痛苦□□。
洛勒艰难转动脖颈和眼球,看见了瘫倒在地的三个组员。他们的精神防御力低于自己,已经在黑暗图景中不堪重负,其中一个组员甚至开始抓自己的喉咙,脆弱的脖子上已满是血痕。
“方遥——”洛勒用尽全力喊近在咫尺的家伙,为自己的组员博最后生机,“逮捕……他们……”
方遥怔了一怔,似在艰难消化听见的话语。
黑暗图景侵袭了调查员们,也侵袭了他自己。
“你不是要……逮捕我们吗……”洛勒再次开口,近乎恳切,“方遥,收起精神感知,请……逮捕他们。”
“收起精神感知”这一简洁明确的请求,终于在方遥大脑转换成了清晰含义。
冰蓝色的瞳孔骤缩,又渐渐松弛,曾经的浅棕色正在恢复。
监控屏前的高速公鹿,看着后台数据里终于有点回落苗头的能量感应,正想长长舒口气,可下一瞬间那能量感应又突然飙到最高峰!
什么情况?
鹿头啪地贴到投射屏前,屏幕里的方遥明明正在清醒,没有继续发疯的迹象啊??
不,不对,不是方遥。
仅剩的三面“墙壁”上,晶体开始震动,犹如蜂群奏鸣,共同发出炫目的光。
紧接着,那震动从一层传到二层,二层穿到三层……转眼之间,整棵入侵树都开始震动。
那不是方遥的能量,而是方遥失控的能量唤醒了入侵树!
高速公鹿茫然看着后台逐渐超载的能量,束手无策。听不懂云星语的他,无从得知方遥和那四个奇怪男人对话中的信息,但他清楚记得在来到入
侵树面前时,罗漾和方遥的对话——
【是笛谬吗?】
【是。】
【但不是那只笛谬。】
彼时的高速公鹿不知道笛谬是什么玩意儿,现在他终于懂了,就是这棵入侵树。
呸,什么树,这根本是一个巨大丑陋的异星生物!
监控屏里再出传出声嘶力竭的加密语。
高速公鹿听不懂,方遥却听得清楚洛勒在喊什么,他在喊:“笛谬醒了——”
逃到这里的笛谬化作入侵树,在里世界扎根,仅留一部分清醒的神经元“保持进食”,悄然成长。可现在,它闻到了不可抵挡的食物香甜。
那是来自方遥失控的能量。
以情绪能量为食的笛谬,在“食物甜美的香气”中醒来,正狂喜地朝这里扑来。
无数枝条一样的神经触手从每一个晶体中突破出来,晶体有多少,它们就有多少,密密麻麻,铺天盖地,顷刻将方遥、洛勒和三个组员席倦。
那是不同于黑暗图景的另一种精神侵袭,像野兽的捕猎,又像窒息的牢狱。
“啊啊啊啊——”
惨叫随即响起,一个组员已经疯了,理智无法在对抗完方遥的黑暗图景后,又抵御笛谬侵蚀,发狂中的组员开始拿头撞墙,一下接一下,很快头破血流,却双眼发直,毫无痛觉。
洛勒开始晕眩,眼前一阵阵发白,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只知道方遥原本回撤的能量再度增强,目标却不再是自己,而是与笛谬的能量开始激烈对抗。
狩猎与反狩猎。
精神感知对情绪吸食。
洛勒不知道谁会赢,只知道自己正身处这股恐怖的漩涡之中,每一个细胞都好像要被扯成两半。
列车监控室里,警告声爆鸣。
高速公鹿眼睁睁看着后台能量突破承载,绝望大喊:“不要啊——”
谁会听一只小鹿的呢。
能量超载,空间撕裂。
高速公鹿木然看着投射屏,等待附近哪个倒霉的旅途再被拉进来融合。
然而列车考核附近并没有旅途。
笛谬与方遥的双重能量叠加,只是在入侵树一层撕开了一个能量缝隙!
那有如黑洞般的缝隙里呼啸出引力般的强风,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维度,席倦周围所有的生命体。笛谬密密麻麻的枝条触手像被吹倒的野草,不由自主往那缝隙里移动,而洛勒和仅剩两个还没疯掉的组员,则比触手更快地被卷到缝隙边缘。
笛谬没了这些神经元触手,还会生长出无数条。
但这些调查员没了,就真的没命了。
方遥甚至没用理智去判断,完全遵循身体本能,以最快速度跃起,追到洛勒三人身前,挡在缝隙边缘将他们三人用力推远。
可就在这时,一条笛谬倒伏的神经元触手扫过方遥脚下,滑入缝隙深渊。
本就承担着推人反作用力的方遥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入缝隙
。
可那撕裂的缝隙竟在这时开始慢慢“愈合”。
方遥猛然意识到,是笛谬在“抵抗”。
这种生物在星系里的名声虽然很差,但它们的智慧不逊于任何种族。眼下这只笛谬显然明白过来,自己苏醒后急于进食的能量爆发,是导致这一危险空间裂缝的罪魁祸首,再继续释放能量,自己的神经元都要被吞噬殆尽了,于是它控制住进食欲望,主动结束了能量释放,而没了持续能量,撕裂的缝隙开始愈合。
但是太晚了。
方遥的身体已经掉了进去,尽管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一只手扣住了缝隙边缘,可当他刚撑起手臂,想借力让身体重新爬上来时,裂缝已经合拢。
“方遥——”
远处传来不可置信的惊叫。
是之前跑上最高中枢的无尽夏、黄帽鸭、罗漾、烧仙草、太岁神、Smoke、勃朗宁回来了。
他们没机会做任何营救,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地面上那张犹如怪兽巨口的裂缝,无声合拢将方遥吞噬,同时咬断了无数正在滑入的触手,和方遥那条不肯放弃的手臂。
罗漾不顾一切跑到消失的缝隙前,抓住那只手,仿佛这样就能将方遥再拉回来。
可与断臂碰触的瞬间,残留的巨大能量将他连同身后的一蝉一鸭四人一起弹开。
天旋地转间,大脑变得空白。
……
“罗漾!罗漾!”
有谁在喊他。
罗漾感觉自己像在水下漂浮,身体既轻盈又笨重,既自由又受阻,水流影响了声音传递,于是那呼唤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浑浊。
好在思绪正逐渐回笼。
他记得他们跑到了入侵树的最高中枢,见到了那些被当做“养料”的里世界生物,无尽夏发了疯的想救这些同伴,却是徒劳。“贮存养料”的空间简直铜墙铁壁,他们无从辨别那防御是来自笛谬自身的能量,还是调查局的云星科技。
无尽夏和黄帽鸭上一次的经验仅能算是“踩点”,他们既救不了这些里世界生物,也不知道该怎么破坏最高中枢。五个旅行者用上了仅剩的所有攻击道具,最高中枢和“养料空间”安然无恙。
就在一筹莫展时,意外发生了。所有晶体连同地面一起震动,等待片刻却不见最高中枢有什么变化后,一蝉一鸭五人突然反应过来,是方遥那里出事了。
接下来的那一幕罗漾不想再回忆。
他以为经历过几次旅途、亲眼见过旅途同伴死亡的自己已足够坚强,可真落到方遥身上,他却承受不住。
原来不知不觉,那家伙在自己心里已经变得那么重要。
勃朗宁:“不会也死了吧?”
烧仙草:“殉情啊。”
太岁神:“这个玩笑不好笑。”
烧仙草:“不然该怎么办,咱们一起抱头痛哭,深切哀悼?操,谁还没在旅途里死过几个弟兄。”
太岁神:“用最难过的眼神说最耍
狠的话,说服力太薄弱。”
烧仙草:“……”
Smoke:“罗漾好像醒了。”
映入眼帘四张熟悉的脸,罗漾想笑一下让同伴们安心,却扯不动嘴角。
他们置身于一片静谧深蓝的汪洋之中,头发随水漂浮,衣服被水流浸透,一切感受都和潜水者无异,奇异地却呼吸自由。
“黄帽鸭说这里是大海,里世界的大海深处。他可以吐水,也可以让自己和我们在水下保持压迫平衡和自由呼吸。”没等罗漾询问,早一步在水下醒来的四人已经抓紧时间为他解惑,“应该是方遥跟那四个家伙的战斗导致入侵树能量失衡,撕裂了空间,方遥被吞噬,我们则是被残留的能量送到了这里。”
说到方遥,他们的声音低了下去。
可罗漾却从他们的话里燃起一丝希望:“既然我们能到这里,方遥会不会也在这里?”
四人面面相觑,最终Smoke冷酷摇头:“按照黄帽鸭的说法,我们只是被能量从一个地方弹到另一个地方,地理空间上的转移,但方遥是的确被能量缝隙吞噬了,就像跌入时空黑洞。”
罗漾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抬头去找黄帽鸭,好半晌才捕捉到漂浮在不远处那个孤单单的小鸭子。
心里一颤,罗漾立刻环顾四周,的的确确没有蝉翼青年:“无尽夏呢?”
烧仙草垂头丧气摇脑袋。
太岁神说:“不见了,可能被弹到了别的地方,也可能……和方遥一样。”
列车监控室里,高速公鹿看着这几个可怜家伙,心情复杂,看着前所未见的深海,心情更复杂。
继新怪物、新NPC之后,新地图也出现了。
他在里世界生活这么久,都没见过大海,更别说海底深处。
要不是从不露白那里得知上面无法干预这趟列车考核,连取消都做不到,只能任由其在某种说不清的特殊力量保护下一遍遍循环,高速公鹿真要怀疑是上面偷偷更新了考核版本。
但回头一想,其实“主线”并没有真的偏离。
虽然方遥与那四个奇怪家伙的对决不在既定内容里,可入侵树能量失控,无尽夏在这一节点的战斗中被能量吞噬、尸骨无存,却是无数次循环过的“主线剧情”。
所以看过从前考核影像的高速公鹿,对无尽夏的死亡早有准备,只是对于这么一个勇敢抗争者的牺牲,他仍会伤感,那伤感里,还有动容和钦佩。
投射屏里的黄帽鸭,还没换过劲儿,像飘荡在水中的无根浮萍,失了魂。
同样失去最重要伙伴的罗漾,却已经用力抹把脸,振作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他们就还活着。”
烧仙草、太岁神、Smoke、勃朗宁,一时无法判断这是他的“乐观自我催眠”还是“理智坚定信念”,但不管怎么说,人没颓就好,毕竟这趟该死的“列车之旅”还要继续。
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勃朗宁的肩膀。
他在
微妙触感里回头,迎面一条长长触手。
勃朗宁眨眨眼囍[(,短刀已出鞘。
“我不是坏人啊啊啊啊——”恐慌尖叫里,褐色触手迅速抽回,惊险躲过落下的短刀。
众人循着触手逃脱的方向望去,终于看见本体——一只深海大章鱼。
个头堪比海怪,八条粗壮的褐色触手,上面布满吸盘,以及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圆脑袋。
“抱歉,我们现在对这种‘条状物’有应激反应,”勃朗宁友善解释,却没收刀,毕竟闪亮刀锋有助于“良好沟通”,“所以你也是盒里生物?”
“它们现在还没盒子。”Smoke提醒前社长的疏忽。
勃朗宁接受指正,刚想把问题换成“你也是里世界生物?”,却见大章鱼惊愕摆动触手,“好可怕,你们怎么知道我有盒子?!”
烧仙草、太岁神、Smoke:“??”
连罗漾都定了定神,重新看这个八爪大家伙。
大章鱼却伸出触手卷住黄帽鸭,声音委屈:“鸭鸭,我来给你送东西,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黄帽鸭低落摇头:“深海,我现在没心情。”
显然,这是一对熟悉的老朋友。
监控屏前的鹿角青年虽没见过大海,但绝对见过这只章鱼,一顿苦思冥想,终于从记忆里抽取,那是他曾翻过的一本《神秘盒里生物图鉴》,里面介绍了许多有等级但没具体工作的盒里生物,这些家伙深居简出,神神秘秘,连生活地点都鲜为人知,因为本身不适合干活,更别说管理旅途,所以理直气壮躺平,在里世界各个角落舒服又自在地活着。
这只大章鱼是那本图鉴的“封面模特”,翻开第一页就是他的介绍——
姓名:巧夺深海
性别:先生
等级:5级
盒生信条:灵巧的手,金子般的心。
投射屏里,一条“灵巧的手”正卷着一个盒子样的东西递给黄帽鸭。
“我知道你们在入侵树里发生了什么,”大章鱼幽幽道,“里世界的每一片水域都连通深海,我的触手可以通过这些水系抵达、听见每一个角落,恰巧,入侵树旁边就有一片沼泽……”
黄帽鸭终于抬起眼,原本的公鸭嗓已经哑到不忍听:“那你知道无尽夏他……”
“我知道,”巧夺深海用另外一只触手轻轻碰了碰黄帽鸭脑袋,再次将那卷着的盒子推到他面前,“所以才借着你们被能量弹开的机会,把你们扯进水系带到这里,就是想第一时间给你这个。”
原来他们不是被随机弹到这里,而是巧夺深海暗中出了力,助他们远离入侵树及其周边危险的能量区。
“这是什么?”黄帽鸭终于将视线放到那“礼物”上。
一个半透明的盒子,与罗漾他们在里世界见过无数次的蓝色盒子大小相似,颜色却截然不同。那盒子有着水母一样的色泽,明明在黯淡水下,却折射着流光溢彩。
“安全盒。”漂亮的礼物,命名却朴实无华,“前段时间做着玩的,用了海里的特殊材料,可以屏蔽很大一部分能量伤害,如果再遇见刚才入侵树里的情形,你只要藏到盒子里就安全了。”
“就安全了?”黄帽鸭定定看他,“不会被能量缝隙吞噬?”
巧夺深海沉默良久:“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把它送给你们的。”
黄帽鸭声音低下来:“抱歉,朋友,没人能预料未发生的事,我不应该迁怒。”
似乎为表达歉意,接过安全盒的鸭子立刻打开盒盖,像拆礼物那样。不成想开盖瞬间就被吸了进去,罗漾五人连过程都没看清,绅士鸭先生已经置身盒内。
空间倒是足够,只是立在盒中的鸭子与盒外围观的旅行者们大眼瞪小眼,无障碍对视。
半晌,鸭鸭怒吼:“深海大章鱼,你们这些手工达人搞发明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使用者隐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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