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漾的疑问却更深了。 投射屏消失, 或许是那种不 信任全世界的倔强与自我封闭太相似,光影里的年幼李楚歌总让他想到小方遥,到爱和陪伴的年纪深陷孤样在最渴望得 独与黑暗, 一句话,一颗糖, 就能让他们记很久很久。 正因如此,李楚歌心 中一定把张道简这个师兄看得很重, 重到不只在之前几次抢夺魂魄时, 流 露出明显 的、不想与师兄大打出手的态度, 连说话时的语气, 不意间也会泄露一丝依恋与不舍。 这样的阴差, 为了 区区工作绩效就宁可跟师兄翻脸?糊弄傻子也编个更好点的理由行吗。 “他八岁才入门,师父懒得头教,是我把六年以来的倾囊相授, 手把手带他修行, ”被骄虫木雕勾起往昔回忆的张道简, 喃喃自语, 越说越气,伸出手指一下下戳骄虫的两个脑门, 仿佛那不是山神,是以怨报德的阴差, “你现在为了工作绩效跟我翻脸,真行。” 罗漾:“……”现在明白李四为啥用这理由了, 糊弄傻子不行, 糊弄师兄足够。 “天师, 李楚歌非要抢魂魄会不会有其他苦衷?”武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 就差说“你能不能再动一下脑子”了。 “什苦衷,”张道简半调侃半嘲讽,“你想说他是为了阻止五道极凶破阴阵?” 罗漾微顿,原来年轻天师也没全信那扯淡理由。 “你这不是都想到了,”于天雷无语,“那还抱怨他为了绩效。” “因为说不通,”张道简不假思索,“如果他知道有人在背后做这种事,为什不直接告诉我?” 武:“也许因为……那个人可能姓张。” 张道简:“我这件事的态度你们现在清楚吗?” 于天雷:“当,你不是说什天地万物都有命数,不管怎样,也不应该拿人的命填自己。” 张道简:“那他只会更清楚。” 于天雷和武没话了。 人是相处几年的师兄弟,彼此的了解和判断当比他们这些外人更准。 “所以这件事只有三种可能,第一种,他不知情,说明在他心里工作绩效就是比我这个师兄更重要;第二种,他知情,但信不过我的人品,认为我会包庇张家或者因张家有所顾虑,所以隐瞒不说;第三种,他知情,也相信我不会包庇,但觉得告诉我也没用,说明他认为我没什本事。”把木雕收进怀里,张道简再次看向仙女小队,“你们觉得会是哪种?” 罗漾、武、于天雷:“……”不管哪一种,感觉李四都凶多吉。 似乎木雕收起来,关于李楚歌的一切情绪也便收起来了,不多时,张道简起身,简单洗把脸,东西都没吃,就要去村部找村长张献祖。 张家现如今几个辈分高的宗族耆老,病的病,糊涂的糊涂,再往下排就是张献祖,如果张家真有代代相传并执行的阵法,后者知情的概率极高。 这想法和仙女小队不谋而合,之前他们三个就想找张献祖探口风,无奈总被搪塞。 不过在离房间前,罗漾还是锅里拿了两个尚有余温的烧麦,硬塞到了天师手里让他补充体力。烧麦是张秋萍包好冻在冰箱里的,仙女小队热了一些当早饭,也给天师留了一份。 张道简睡两天也是饿狠了,不吃还没觉得什,吃上一口就再没收住,硬又折回厨房,把现成能吃的都扫进了肚子。 等待天师果腹的间隙,这两天来反复琢磨的题又浮现罗漾脑海,那就是五道极凶破阴阵尚有空缺的“神仙道”与“地狱道”,有没有可能就是在等天师与阴差?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的大胆猜想,可仍有说不通之处,张三入道修行,道家的尽头就是成仙,勉强能跟“神仙道”挂上钩,但李四短暂一,前潜心修行,死后地府正公务人员,怎看都与“罪大恶极”差得远,这也能算“地狱道”? 若抛李四不谈,只基于“张三是神仙道”的猜测,那阴差不愿意透露实情的原因,有没有第四种可能,就是他不想让张道简知道自己也是五道极凶破阴阵的“五魂之一”? 而题又来了,为不愿意让天师知道?知道了不是更能提前防范,以免自己也被害吗?以罗漾目前观察到的年轻天师性格,张道简完全可能在知情后与师弟联手,共破邪阵…… 直到离房子,去往村部,罗漾也没真正想透,每当提出一种可能,就会伴随新的疑,他恨不得给方遥去个电话,大白团子有没有在地府获得更多内幕消息,奈用旅途人设给的手机拨过去,那边永远是“您拨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显,地府的信号塔不够。 出乎仙女小队预料,张献祖这次竟没躲,或许是李水和李自利的后事都安排妥当,按部就班进行,他们难得在村部里看见村长身影。 张献祖罗漾几人倒不在意,只在确认张道简昏迷两日、身体无恙后,连连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的确是长辈操心小辈的样子,罗漾不确定是真情实感还是虚情假意,第二次想到如果方遥在就好了,看黑暗图景就知有无恶意。 想方遥的次数有点频繁,罗漾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当前。 本以为张道简会旁敲侧击探口风,结果天师一口就是:“叔,你听过五道极凶破阴阵吗?” 张献祖愣了愣,茫:“什五什阵?” 他的表情还算自,可没藏住刹那间的眼底一震。 罗漾、武,甚至于天雷都看出异样,张道简自也能,但他仍恭恭敬敬,拿长辈的语气,明明心中信念坚定,却说:“叔,事关张家气运,如果你不告诉我实情,我不知道该怎做。” 张献祖似乎信了年轻天师的小小谎言,神情犹豫几分,可最终还是保守秘密占了上风:“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 “行,既叔你什都不知道,那就按我想的办了,”张道简痛快点头,紧接席地而坐,勾出脖子上的纳魂铃,“现在这里有三个魂魄,我立刻超度,管他三道还是五道,只要有一个魂魄投胎轮回,这阵就破了。” 说罢,他竟真的掏出一张道符,口中念念有词,黄色符纸呼啦一声窜起火苗。 “不行——”张献祖终于急了,赶忙冲过来掉符纸,在地上几脚踩灭。 这一系列动作太快太剧烈,五几岁的人差点摔倒,最后还是眼疾手快的仙女小队上去扶了一把。 张道简抬头看一脸惊慌的长辈:“既不知道我在说什,为什不让我超度他们?” 那三个魂魄事实上都超度不了,没找到给来莹尸香的人,也没找到一条短信就把卜元强和李自利连到一条因果线上的人,而冤孽债未了的魂魄无法转。 但张献祖不知,刚刚自乱阵脚的举动已将他暴露无遗,狼狈的脸色堪堪维持一张窗户纸。 仙女小队趁机推上最后一把—— 武晓之以理:“村长,如果你希望村里好,希望张家好,就更应该告诉我们实情,否则我们盲目地乱跑乱撞,只能把事情弄得更糟。” 罗漾动之以情:“其实我们也可以自己查,但张道简拿你当亲人,非要让我们动,他这跑来直截了当你,就是相信你不会骗他。” 于天雷则主一个要钱、要说法:“我们差点被这些鬼魂弄死,如果在你这里得不到解释和赔偿,那就算张道简不过,我们也肯定不依不饶,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们可没来莹妈妈那好,到时候你这景区想干了。” 张献祖:“……” 天师的感情牌配上仙女小队的连环招,村长终是默不作声上前关闭办公室的门窗,直到屏蔽外面一切嘈杂,而室内的声音也想传出去。 没空调的封闭办公室,在临近七月半的夏末水乡,闷热潮湿。 四人又等待半天,张献祖才幽幽口。 “五道极凶破阴阵,是葬槐村老老年传下来的规矩……” 村长的讲述完全印证了罗漾他们的推理。 葬槐村建村的不义之财起,张李两家就注定了要为这笔盗墓钱付出代价,世世代代只能苦苦支撑每五年一次的“五道极凶破阴阵”。 张献祖坦白得这痛快,罗漾其实有点意外,他以为要过一番苦战,或者至是唇枪舌剑,才能逼到方破防承认。 并且张献祖的讲述与《村志》里的记载完全吻合,也挑不出什可疑和矛盾。 根据旅途验,这样的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行程重点不在这个NPC上,与NPC的话印证不过是主线行程的过场;另一种就是NPC未必说出全部实话,用痛快的态度造成和盘托出的假象。 罗漾暂时不确定张献祖是哪一种,但最保险的肯定是当后者待,所以在张献祖讲述完毕后,他把能想到的困惑和可能潜藏的疑点都了个遍—— “您是什时候得知这件事的?” “年前,族里长辈会喊我过去。” “李家也是这样代代相传吗?” “以前是。” “以前?” “他们李家早没人了,剩下几户自顾不暇,估计就没传下来。” “所以这些年都是张家自己在做法阵?” “最近三几年肯定是,之前的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带你去我们张家祠堂里列祖列宗?” 担心“三位游客”闹事毁了景区口碑的村长,堪称有必答,但被罗漾这一个小辈咄咄逼,张献祖还是逐渐暴躁。 罗漾看出方压火气,却也更深刻感受到方以张氏一族为最重的责任感,否则必隐忍。 “可是葬槐村建村几百年,怎能保证每五年都恰好有五个轮回道的魂魄?”于天雷一路听下来,这个疑惑却没解。 张献祖顿了顿,再次沉默,与之前跟罗漾的答如流形成鲜明比。 武细心地现,张道简也在于天雷出这话后,似想到什,眼里掠过复杂的光。 罗漾没这个题,因为他早就想到答案:“不是‘恰好’,是蓄谋已久,提前锁定,推波助澜,甚至‘耐心培养’,所以来景区旅游的来莹,被人蓄意送了尸香,逃进张怀村的卜元强,被一条短信送了命,就连李自利收到的那条短信,也不是随机给他的,而是有人特选中了他。这些年李自利父亲不孝,村里没出面干预劝阻,而是把李水接到其他宅子里由村部照顾,为什?因为如果他真的改过自新,就没了畜道。” 每一次的法阵都足足有五年去酝酿,谋划,直至最终成型。 难吗?难。但时间充裕。 于天雷瞳孔地震,三观稀碎,虽之前推理出五道极凶破阴阵时已崩塌过一次,可罗漾的一番话,让他清楚意识到这不是年二年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法阵,而是横跨几百年的、丧心病狂的邪恶。 人在最震惊的时候,就只剩最朴素的语言:“你们这是在犯罪……” 张献祖看于天雷,也看另两张样外来的年轻面孔,三人了:“要报警吗。” 看似慈祥的目光里,是年长者年幼者的轻视,亦是尽在掌握者不自量力者的嗤之以鼻。 他怕他们景区闹事,却不怕他们报警。报警告什?告他找人送来莹不明香水小样?还是告他揭灭门案潜逃嫌疑人? 张献祖:“恐怕鬼魂、法阵这些一讲,你们就要被请出去了。” “那个当初指点了张李祖的神仙道人,是谁?”自村长讲述后就没过口的张道简,终于出声,却不再喊“叔”了。 张献祖或许察觉了这一细微变化,看了张道简一会儿,才叹息摇头:“几百年前的事了,我哪清楚。” 张道简定定看他:“凑齐五个灵魂只是第一步,没有修道之人帮你们在七月半设坛起法摆道场,法阵不可能起效。几百年前的不清楚,这一次的总知道吧?” 罗漾不自觉皱起的眉头,越锁越紧。 神仙道人那重要的角色,他当思考过,可紧跟而来的就是更可怕的猜想,毕竟旅途进行到现在,能跟“道人”扯上关系的,只有张道简,李楚歌,“小师弟”卜阵,还有那个已“云游四海”的师父。 无论哪一个,都不会是张道简想听见的答案。 目光相视,漫长峙,张献祖终于松口:“你师父。” 没出罗漾预料。 好像也没让张道简意外。 “我师父已……”他还是说不出“死”,因为这个已“云游四海”的师父,可能隐瞒了他许多事,“七月半没人做法阵,你们要怎办?” “没有‘我们’,”张献祖苦,“人老了,脑子就糊涂,张家知道这件事、脑子还不糊涂的,只剩我了。” “那你要怎办?”张道简勾起一抹嘲讽,“该不是想找我给你们设坛起法吧。” “怎可能,凭虚道长说了,这事儿绝不能告诉你。” “剩下的神仙道和地狱道都是谁,看来也不能告诉我。” “这个我真不知道,听说往年的神仙道和地狱道,都是七月半当日由天师带来,过去的我无考证,但今次,你师父的确说过让我不必操心,两个魂魄都由他来找。” “所以,现在要怎办?” “他会回来。” “什?” “你师父最后一次上山之前曾告诉我,待到七月半,他自会回来,无论是人是魂。” 主线行程:【七月半】(+5%,当前进度70%) 盒子寄语:驾鹤西去不复返,云游四海方知归。 【瀑布煤气临时小组-群聊】 烧仙草:变成鬼都要回来完成法阵,这是什至死不渝的犯罪信念? 真是人间太岁神:法阵秘密在葬槐村世代相传,很可能在神仙道人那里也一样。 暴鲜橙:道人传给徒弟,徒弟再传给徒孙,一直传到张三师父这里? 地藏:吓我,要按这说,凭虚道长也得传给徒弟,张道简肯定不能传,李楚歌也死了,难道传给卜阵? 我是一匹好人: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卜阵好像很大岁数才被收入门下,会不会就是凭虚道长现邪恶秘密没传人,临时赶紧抓个能用的老徒弟回来? 火龙果火:越说越像了…… Ske:急定论,张献祖未必句句实话。 我是一匹好人:? 真是人间太岁神:他说最近三几年都是张家自己做法阵。 地藏:有什题? Ske:那他就应该知道三年前那次,五个灵魂只凑到三个,法阵不可能完成。 我是一匹好人:地府视角,那本不知所踪冤魂录! 没错,可惜罗漾他们不知道,在双阵营的信息差里,他们无现张献祖的隐瞒。 至于拿到这一信息的地府五人那里,又暂时挖掘不出更多东西。因为自两日前与四殿阴差交谈过后,他们的行程进度就卡住了,既没找到李楚歌,也没现新情况,除了方遥把地府各知名景点逛了个遍,还差点被热情的孟婆灌了一碗汤,其他毫无进展。 方遥百无聊赖两天,赵青澍则在偏殿里颓了两天,后面方遥想找人一起出去逛,这位兄弟死活不出去了,弄得曾羽鸣和包畅都很好奇,一个劲儿艾维,那天三人出去除了寻错目标,误误撞“拷”了四殿阴差,还有没有其他。 趁方遥又一次溜出去“独游地府”,艾维无视赵青澍的警告眼神,悄悄透露了那日不为人知的部分…… 两天前,鬼门关。 艾维:“这是地府入口,咱们等于绕地府一圈了,还要继续找吗?” 赵青澍:“刚才差点被几个小鬼现,还找?找死差不多!” 方遥:“这里没鬼,清静,歇一会儿。” 赵青澍:“谢天谢地你还知道累,我以为你变成鬼连知觉都没了。” 方遥:“但是待很无聊。” 艾维:“……不待还叫休息吗?” 方遥:“可以一边休息一边做点不累的事。” 赵青澍:“呵,比如?” 方遥:“聊天。” 赵青澍:“哟,你这高冷也愿意跟人聊天?” 方遥:“想跟你聊。” 赵青澍:“……” 艾维:“……那我走?” 赵青澍:“听他扯淡,我跟他有什话说?” 方遥:“怎认识罗漾的。” 赵青澍:“啊?” 方遥:“你,怎认识罗漾的。” 当前,偏殿。 包畅和曾羽鸣震惊:“他这,老赵就乖乖回答了?” “不算乖乖,但回答了,”艾维一声叹息,心有余悸,“你们是没看见方遥当时的眼神,冷淡里透杀气,杀气里还有点疯狂,这说吧,如果剥衣亭里的管事鬼是这种眼神,剥衣亭就可以改叫剥皮亭了。” “……”在角落里“堆”了两天的赵青澍,极力忍耐闭上眼,不听不听,小鬼念,不气不气,都是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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