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张献祖似乎听懂了什么, 他先是让跟他一起来的张德带张发那几个吓傻的青年去宅子其他地方再查看查看,以免还有别的不速之客,然后才亲自关严门, 转过身来面向张道简与四位年轻游客。 “看李家孩子了?”张献祖问年轻天师。 张道简怔了下,才有些失魂落魄地点点头。 “唉,那孩子也是命不好。”张献祖深深叹口气。 仙女小队没从这位年近六十的村长身上,见村里其他人对年轻天师普遍存在的熟稔里夹杂微妙敬畏, 张献祖更像张秋萍, 以长辈身份看待张家子侄, 二十几岁的张道简也好, 那个不知何年月去了地府的李楚歌也好,在他这里是孩子。 张道简对他也很尊,轻轻呼一口气,稍稍平复绪:“叔, 不说这个了,”他把视线投向供奉正位上的威武男人造像, “这是谁,为什么供奉在我张家祖宅?” 张献祖来供桌, 摆正被方遥随意过的牌位, 先是恭恭敬敬上了柱香:“张家后辈无礼, 擅闯惊扰,将军莫怪。” 罗漾眼底微,是张家宅子,在村长口中却好似成了这位刘衍将军的府邸, 连“房主”的后世子孙进来要赔罪。 于天雷和武笑笑注意了村长用词“张家后辈”, 敢只替张三天师道歉,他四个擅闯的事儿人家村长才不揽责, 远近亲疏分。 方遥则轻轻挑眉,自己刚才可是拿牌位玩了半天,这个叫刘衍的会来兴师问罪?些许期待的浅棕色眸子搜寻屋顶房梁、墙壁地面、香案供桌,在哪儿藏呢,怎么还不来。 与将军赔完礼,张献祖才终于给了子侄回答:“刘衍将军是我张怀村的恩人,当初张家先祖江湖飘零,流落此地,全靠他资相助,我张家人才得以在这葬槐山下落脚扎根,开枝散叶,世代繁衍至今,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张怀村。” 这与那位被阴差收走魂魄的生伯,说得基本一致,只是生伯没来得及说“资相助”这一关键细节。 张道简与仙女小队总算解惑,但没全解。 罗漾正要开口,却听年轻天师问:“既然是恩人,供奉天经地义,为什么要把老宅看管起来,不让轻易靠近?” 被NPC带飞的快乐,仙女队长也验了。 张献祖看了看四个年轻游客,似乎并不想讲与外人听。 张道简察觉,立刻说:“叔,建村是几百年的事了,就算有什么好说不好听的,也不过是一段历,况且他是我朋友,嘴很严。” 于天雷、武笑笑:“……”莫有点虚。 正在直播的罗漾:“……”究极无敌虚。 方遥:“……”“睁眼说瞎话”已经从旅行者传染NPC的迹象。 村长终究是有格局的,一番思想挣扎后,还是选择坦诚:“当初建村的金银钱财,是张李两家祖先合伙从刘衍将军墓里盗的。” “盗墓?”修炼十几年的天师也没扛住这冲击,“不是说张李两家先祖是手艺人吗?” 这也是手艺,没毛病。 而且仙女小队再细品品,连“资相助”四个字没说错,不愧是走的桥比他走的路多的村长,是懂说话之道的。 “老话说,不义之财,必有灾殃,”张献祖作为后世子孙,也很无奈,“所以咱张家从祖上就一直供奉这位将军,说虚也好,弥补也好,一代代就这么过来了。” “可是供奉了几百年,我怎么不知道?”张道简还没从“祖先另类发迹”里缓过来。 “这个秘密只有每一代的张家家主知道。” “也对,”张道简点点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瞒也正常。所以如今老宅空置了,还是不能拆,村部甚至派人守,就是为了守这座供奉堂?” “没错,”张献祖承认之余,替张发那几个愣头青年解释两句,“他并不知道这里供奉的是谁,我只告诉他这里很要,守住老宅就是守住张家命脉,他也是责任切,行为可能过激了些,你不要与他计较。” “放吧,叔,不会。”张道简快把那几位耍棍子的同村青年给忘了,眼下他更关,“既是张李先祖一起盗的墓,李家也一直供奉这位将军?” 张献祖被问住了,思索半晌,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从槐园卖给咱张家后,两家在村里就彻底断了走,你叔我这一辈,李家只剩那么两户,关起门来干什么,咱也管不。” 既是一村之长,只要李家还在张怀村,怎么可能管不呢,罗漾从这只言片语里就感受张献祖对李家的排斥,这恐怕也是整村张家人对李家的态度缩影。 “不好了——”先带六个青年离开的张德,突然折而复返,慌慌张张冲进屋,跑张献祖身边耳语。 但这个中年汉一看平时就声说话习惯了,即使刻意小声,仍让周围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李水生死了。” 这对张道简和仙女小队来说是个滞后消息,生伯的魂在他面让阴差勾走了,但对村长张献祖,完全是毫无防备。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就刚刚,李自利喝醉了过去找他爹要钱,屋里待半天才发不对。在吓得腿软了,在那哭嚎的,我让张发带人在外面守呢。” “通知村医院,过来开死亡证,”张献祖很快镇定,有条不紊安排,“再去把张斌找来,白事让他弄,就说我说的,寿衣、棺材等一应不能缺,费用村部。” 安排完这些,他看向张道简,发青年脸上并无惊讶,一瞬了然:“你刚刚……已经见过生伯了?” “嗯,被阴差带走了,”张道简回答,说“阴差”二字时,眼里闪过一丝绪,被他很快掩饰,“不过生伯平淡一生,地府也不会受太多苦,熬上一段时间就能投胎了。” “那就好,”张献祖感慨,“生了那么一个儿子,活一点没享福,死了也是个解脱。” 张德已经离开去传达村长安排,张献祖也要尽快去李水生那边看看况,无论是与村医院接洽,还是后续操持白事,李自利是指望不上的,只能村部面。 “我也去看看。”张道简不放。 张献祖欣然同意:“快中元节了,这时候死人可不吉利,有你帮镇场,叔也踏实。” “天师阵营”的“领队”要走,罗漾四人作为队员,肯定要跟随。 可还没走宅子,罗漾就迟疑了,查看吊坠投射,主线行程仍停留在35%,即他刚进入老宅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张怀村是靠“盗墓”打下的根基,在知道了,主线却一点不推进? 可能是B级旅途就这么难,不是解开一个谜团,就一定也推进。 但也可能是他并没有正完成“张家老宅探秘”。 悄悄把三位队友拽后面,与方脚步匆匆的村长和天师拉开一点距离,罗漾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个人跟年轻天师去李水生去世的场,以防有新的主线剧,他则带一个人偷偷返回供奉室,至少也要把那个不的房间来个地毯式搜索,才甘。 方遥一秒犹豫没有,就要跟罗漾留下,理很简单:“李水生的魂已经没了,刘衍的魂可能还在。” 翻译成地球语:发生武力冲突的概率比较,云星调查员喜欢。 但罗漾不这么觉得:“有张道简的地方,更有可能是主战场。” 一句话,成功让白团子纠结。 最终罗漾还是选择比较稳妥的阵容分配,自己带于天雷留下,方遥和武笑笑跟随张道简。 及至折回供奉室,罗漾才想起来很久没看手机了,赶快拿来扫一眼,刷屏已是海量—— 淘淘哥:我艹我艹我艹,见鬼了??活的?? 春见丑橘:那个淘淘哥,你TM能看见? 淘淘哥:我倒是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迎客松:我也看不见,但这要是演的,主播演技封神。 誓死捍卫螺蛳粉:群演也很啊,主打的就是一个氛围感! 智商二五零:场人物也太多了,还一水的姓张,谁能帮我捋捋? 金甲战士:不用管那些姓张的,村长说“看见李家孩子了”,咱看不见但他能看见的那个阴差姓李啊划点! 最强脑:省流版:师兄师弟,一张一李,一生一死,一人一鬼。 智商二五零:感谢榜一哥。 罗漾在看直播,乐园里选择罗漾视角的群众在旅途直播里看罗漾直播—— 【观赏区】 眼镜蛇:谁懂,我搁这儿套娃呢。 青铜:我只想知道这个最强脑底是谁。 伊丽莎白圈:张三李四这么吸引人的线,你在这儿关榜一哥? 【瀑布煤气临时小组-群聊】 烧仙草:谁看地府视角呢,阴差在怎么样? 是人间太岁神:一个热知识,你可以自己切换视角看。 是人间太岁神:阴差没什么反应,还是照旧,雇佣兵那几个人问了他也不解释,身份信息倒是浮了,不过信息很少:李楚歌,生是张怀村村民,死后是阎罗三殿阴差。 烧仙草:…… 暴打鲜橙:太岁神,你但凡这两条之间相隔超过五秒,我能算你挣扎过。 Ske:不用算,他乐在其中。 围观的可以悠闲,无论在罗漾直播里,还是在乐园观赏区里,但旅途内的仙女小队,早已自觉或不自觉深陷“七月半”的迷雾,总是拨开一层,来一层,散也散不尽。 供奉堂内,罗漾和于天雷一边争分夺秒翻找,一边复盘先发生的种种—— 罗漾:“张翠云被张李两家害死,来莹被张怀村的人害死,加上李水生,这已经第三条人命,距离中元节还有五天,后面恐怕会继续事。” 于天雷:“张李两家斗了祖祖辈辈,这一代李家快被斗绝户了,全村不待见姓李的,张道简那一声师弟却喊得人碎,这不就是中式恐怖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漾:“表面上看好像跟张怀村有关系,你觉得村长张献祖可疑吗,还是张道简那个在也没露过面,所谓‘云游四海’但很可能也已经死了的师父更可疑?” 于天雷:“李四底为什么回回要跟张三抢魂魄呢,你觉得是相爱相杀,还是有什么苦衷?” 罗漾:“……”有时候,地球人和地球人的脑回路,比地球人和云星人。 口袋里手机再次震。 罗漾疑惑拿查看,是榜一哥刷了个几千块的顶级礼物,阵仗直播间必须各种特效,连带app震提示。 这钱不了自己手,罗漾也就是对空气过过瘾,不过刚想把手机放回去,视线却在最新几条刷屏里定住了—— 懒羊羊222:这个张怀村的很邪门,今年已经死好几个人了,来莹才不是第一个。 懒羊羊222:我刚刚查的新闻,年初的时候他隔壁村有个人因为一点邻里琐事,把邻居一家灭门了,巨凶残。 上下求索:那不能说张怀村邪门,是这一整片地界邪门。 懒羊羊222:你听我说完,那人杀完人就跑了,警方全省通缉,悬赏10万。结果你猜怎么,人根本没跑远,就在隔壁张怀村躲呢,后来被村民举报了,警察直接把村围了。 淘淘哥:张怀村民举报的? 懒羊羊222:对啊,那小子一看跑不掉了,自己抹了脖子,就用灭人家满门那把刀。 我的语言是无语:狠啊。 懒羊羊222:人是实实在在死张怀村里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罗漾怔怔看手机屏,忽然感觉这些被张怀村吞噬的人命仿佛一条条丝线,织成了一盘棋,可他还没找棋眼在哪里。 另一边,方遥和武笑笑早跟随村长和天师了安置李水生的老宅外,但里面是逝者,别说村长,张道简也不赞同他再往里去,两人只得在外头等,顺便与外面看宅子的张发等几位青年眼瞪小眼。 方遥其实可以硬闯,但没必要,因为村部让李水生住的说是老宅,其实面积很小,就两间屋,在此刻院门打开的况下,稍微抬眼便能透过窗看里面的况。 李水生魂魄已去,如今躺在床上的只是一具冰凉躯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张道简进去没一会儿,村医院的人和张斌也来了。通过头顶的身份信息,方遥和武笑笑得知张斌在村上专管白事,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谁家死人了找他,所以张献祖在听李水生死的第一时间,就安排去找这位白事执宾。 不多时,张道简就从屋里来了。 “怎么样?”方遥问,语气仿佛在问电影散场的观后感。 武笑笑赶紧找补:“就是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不用,”张道简耸耸肩,“人跟李四走了,里面挺干净的。” 话说得轻松,可方遥看见的黑暗图景分很乱。 因为“李四”两个字。 但那混乱的各种图景里,悲伤却淡得几乎看不见。 “你师弟死了,你不难过?”方遥向来好奇了就问。 张道简意外,伸手捏了捏自己脸:“表那么显吗?” “还好,就是绪平复快点,悲伤图景淡点。”方遥细数“证据”。 武笑笑怀疑年轻天师把“悲伤图景”理解成了脸上表一类的比喻,所以没追问,反而坦率承认。 “确实,刚开始有点难以接受,”张道简抬头看远方,葬槐山在潮湿阴沉的夜里若隐若,“但我后来想了想,虽然李四那家伙已经死得透透的,无可挽回,但被扣在阴间当差好像也不错,不用喝孟婆汤,还记得我是谁,等以后我死了也不用担转世投胎比他小十八岁……” “十八岁?”方遥想知道这具数字哪来的。 未料天师还有论据:“我给自己掐指算过,最多活四十岁。” 方遥:“四十减二十五,你也顶多比他晚投胎十五年。” 清秀天师不满皱眉:“四十是算的,四十三是努力挣的,我猛修功德,行善积福,还不能给自己再多挣三年?” 方遥:“……” 武笑笑觉得能。她在这个人身上感受一种很奇特的生命力,就像一株病病歪歪的植物,天气好的时候没精神,天气坏的时候更惨淡,可了关键时刻,比如昨夜的槐园客栈抓鬼,再比如在的要给自己多挣三年,会在短暂瞬间里迸发一种耀眼的坚韧。 “但我在不用挣了,”张道简忽然话锋一转,双手插兜,在夜色里吹起轻快口哨,“早死早就业,去地府当职,两年升组长,四年中层,六年提管,卷他。” 武笑笑听傻,于天雷呢,这里有一个比你还可怕的恋爱脑! 方遥倒觉得不错,同门师兄弟+同地府阴差+未来可能得阎罗殿上下级,一层层关系越堆越复杂,两个人就越难分开,分也分不清楚,要是想“绑住”一个人的话,张道简的这个方法很有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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