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被捕一事迅速传到乌丸莲耶耳中。
年迈的老者脸上爬满沟壑般的褶皱, 他坐在主座的位置,倚着拐杖,半浊的眸子盯向前方。
他身侧,朗姆和博卡斯特正一左一右坐在沙发里, 一个恭敬, 一个懒散随意地跷起二郎腿。
“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吸引走所有人注意力, 博克斯特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下从兜里掏出手机,匆匆扫过一眼后冷哼道:“ 看样子不是冲着组织来的。”
乌丸莲耶没有说话,他用手指在纯金打造的拐杖柄上敲击两下,示意博卡斯特继续。
“我安插在警视厅的人刚刚发来消息,公安部的人都把贝尔摩德被捕的事当八卦在聊, 没有参与到事件调查, 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老人身侧,朗姆低笑几声暗讽道:“这么说来, 这是一场针对贝尔摩德个人的行动喽。”
他戴着滑稽如老鼠般的牙套,两颗大门牙从嘴唇外凸出来。他半阖双眼,笑得意味深长。
博卡斯特拧眉, 也嘲讽地勾起嘴角:“少用你那张猥琐的脸看我, 恶心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朗姆身形一顿,微笑着咬紧后槽牙:“博卡斯特, 贝尔摩德的事该不会是你做的吧,这些天你们不是一直冲突不断吗。”
博卡斯特冷笑一声:“就算扳倒我, 我手上的产业也落不到你手上。”
藏匿在阴影里见不得光的欲望被直白剖开,朗姆极短暂地沉默了一瞬。他不动声色地瞄了眼主座上的老者观察脸色:“新闻上可都说了,贝尔摩德是因被人发现了藏在行李箱里的一级违禁药才被捕的。”
“所以呢?”
说话间, 博卡斯特已经点燃桌上的雪茄。他先是深吸一口缓缓吐烟圈, 才咧开嘴朝朗姆露出个讥笑:“你是不是想说, 我是红山制药现任董事,是最容易弄到违禁药的人,所以这次的事很可能是我的手笔。”
朗姆没有回答,只是用审视——或者说是栽赃的眼神看向博卡斯特。
博卡斯特又吐了一口烟:“我真想搞贝尔摩德,会选用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吗?”
缭绕的烟雾四散开,高档雪茄自带的烟草香钻进乌丸莲耶鼻腔,他咳嗽几声,没有说话。
博卡斯特没有灭掉手上的烟:“反倒是你朗姆,一直盯着我手上的肥肉。兴许是你想要铲除我并取而代之,故意设计陷害我。以你的能力,弄到一包一级违禁药也不是什么难事。”
朗姆冷笑道:“我对组织向来忠心耿耿。”
“你对组织忠心耿耿和你想要铲除我,这似乎不冲突。”
“……”朗姆收起嘴角的笑意,眸色渐暗,“博卡斯特,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
“你倒是提醒我了,”博卡斯特嗤笑一声,“中华街新开了一家川菜馆,他们的招牌菜好像有干锅兔,听说很美味。朗姆,要一起去尝尝吗,听说兔子就是要当场宰杀才美味。”
被暗喻为待宰兔子的朗姆蓦然黑了脸。
博卡斯特从喉咙里挤出一串冷笑:“我会想办法把贝尔摩德弄出来的,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见乌丸莲耶没有阻止,博克斯特咬着雪茄转身离开。
厚重的红木门缓缓合拢,房间内,朗姆立马摆出一副忠诚的样子向乌丸莲耶吹耳边风:“博卡斯特这副嚣张的态度,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上个月他还杀了一个组织干部,再这么下去,组织迟早会被他拖累。”
乌丸莲耶沉默少顷,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博卡斯特最近对警视厅检察官很感兴趣?”
“对,上原梨香,就是我们看中的研究人员备选。”
乌丸莲耶揉着左手食指上的墨绿色宝石,若有所思:“博卡斯特安插进警视厅的人是叫青村骏介吗,想办法和他取得联系。”
“我们得先把安插进公安部的钉子抓在手心里。”
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组织检查进公安部的眼线青村骏介早在几天前被诸伏景光带人连根拔除,现在正秘密关押在公安部精心准备的牢笼里。
手机也已经落入风见裕也中,由风见裕也代替他继续完成向组织传递情报的工作。
·
上原家名下的最大殡仪馆内,最深处的遗体陈放单间,空调机吹出十八度的低温冷风。
风见裕也裹着厚厚的风衣躺在挺尸床上,被从头顶灌向来的寒气吹得打了个寒颤。他的半边脸上海黏着刚敷上去的半干的特制肤蜡。
“冷吗?”
上原夫人套着件高龄针织衫,调高空调温度。
风见裕也腼腆地笑了笑:“上原夫人,您这屋子空调的制冷功能……强得有点离谱。”
上原夫人正握着根刮刀不停搅拌杯子里泥状的肤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制冷不行的话,摆在房间里的尸体会臭的。”
“……”
天知道风见裕也躺下时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好不容易才克服心理难关劝说自己平常心,眼下话题被重新挑剔,他再次意识到身下躺着的铺着垫子的金属床原本是用来摆放尸体的。
他用力吞咽唾沫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单人停尸间上空回荡。
良久,风见裕也才再次出声:“请教一下,这张床之前一共睡过多少人。”
上原夫人边搅拌手里的东西,边歪头回忆:“这张床是新买的,应该不多。”
风见裕也刚松一口气,就听上原夫人继续道:“也就七八个吧。”
“……”
见风见裕也一副便秘的表情,上原夫人笑道:“放心,我每次都有好好用紫外线设备杀菌消毒哦。而且付得起这间单间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贵,你现在可是和前任内阁躺在同一张停尸床上哦。”
“……”
风见裕也抽动两下嘴角,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愈发想冲回家用消毒水洗澡了。
他费力地抬了下眼皮:“夫人,恕我冒昧,我感觉睫毛的地方稍微有点难受。”
上原夫人放下手里的东西:“哪里不舒服,我帮你调整下。”
她近距离凑过去,用平滑圆润的器具轻轻拨弄风见裕也脸上的肤蜡:“没办法,你是第二个体验我易容技术的活人。我以前的老客服都只要求逼真度,你还是第一个要求舒适度的。”
风见裕也犹豫一瞬,小声道:“上原警官没和您说过肤蜡硌鼻子的事吗。”
上原夫人实话实说道:“从来没有。梨香向来顾忌我的心情,不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就不会告诉我的,而且她特别能忍。”
“……”
风见裕也蓦然回回忆起半个月前研究所失火时的事。
差点溺死在河里的上原梨香被送往医院接受治疗,她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做完各项检查,回住院部时恰巧撞见一个借口生病实则缠着护士耍流氓的混混。
明明才醒来不过三四个小时,上原梨香却能强忍不适,站起身狠狠甩年轻的混混一耳光。啪的一声,用力到整个楼层都能听见清脆嘹亮的扇耳光声。
再次咽下舌根处的唾沫,风见裕也痛苦闭目:“是的,上原警官不管是意志力还是忍耐力都非常强,胆量也大得惊人。”
身为隐形地位更高的公安,他还是第一次被刑警恐吓。天知道他被威胁着吐出了多少关于降谷零的不会危及到生命的个人资料。
上原夫人不知道风见裕也和她宝贝女儿之间的碰撞,只以为他是在夸赞梨香。上原夫人笑着把眼睛弯成月牙:“你放心,我绝对会1:1把你易容成青村骏介的样子。”
“辛苦夫人您了。”
“哪里的事,之前网上铺天盖地都是我家梨香的谣言,幸亏你们帮忙,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上原夫人看向风见裕也,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崇敬和感谢。
“啊…… ”风见裕也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
“没什么。”
但沉默良久,风见裕也终于还是没能憋住吐槽的欲望,用哀怨的语气小声道:“上原夫人,您这样的脾气,上原警官到底是怎么……”
上原夫人微笑着从眼睛里挤出一个问号:“嗯?”
“您知道您女儿曾扬言如果警视厅不能解决谣言的事,她就把整个警视厅一起拖下水吗。”
“……不知道。”
风见裕也忍了忍,左右打量一番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场后——特别是上原梨香不在现场——终于忍不住小声告状:“上原夫人,您女儿不止一次揪着我的衣领对我严刑逼供,您能不能管管她。”
上原夫人顿住调整肤蜡的动作,单人停尸间也随之陷入沉默。
时间一秒秒走过,就在风见裕也思量着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正打算开口道歉时,上原夫人说话了。
她垂下眉毛,总是笑意盈盈的声线浸着委屈:“梨香也凶我了,我只是想让她赶紧在研二或者阵平中间找个人结婚,她就凶我。”
“……”
续「让降谷零管住上原梨香」和「让上原梨香的上司管住她」的想法破灭后,「让上原夫人管住上原警官」的想法也碎了一地。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而身为被议论的当事人,上原梨香一身正装,带着灰原哀出现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门外。
她先给毛利先生带去一箱啤酒缩拜礼,才笑着缓缓说出此行目的:“我找江户川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