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这血腥味并不似普通人的血液那般, 对鬼具有极强的吸引力,更何况凭他如今的实力,早已不需要进食人类的血肉来增益己身, 连十二鬼月都极难抗拒的稀血,于他而言, 也不过是略有不适而已。
可偏偏,这阵阵血腥味,让继国严胜脚步一顿, 眸光幽深了几分。
“你……”
他想要询问见月这是怎么回事, 却忽然间有些害怕听到这个答案。
数年前的那场战斗, 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呢?那种程度的出血量, 即使是立刻进行治疗, 也很难完全治愈吧。
鬼之刃作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深刻地记得,这些刀刃是如何刺进眼前之人娇小的身躯, 肆意破坏人类孱弱的肌理,饱饮她温热的血液。
她会疼吗,会……讨厌他吗?
更何况, 他是鬼,她是人, 甚至还是鬼杀队的柱级剑士,在经历了数年前那场战斗过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方坚定站在人类那方的信念。
就在继国严胜怔忪间, 见月已经吐了好几口血, 屋漏偏逢连夜雨, 由于月之呼吸的壹之型被反噬打断, 她甚至无法保持半跃起的动作,只能勉强调整好身形,希望落地时不会摔得太惨。
刚回过神来的继国严胜,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对方的身形不稳,意识还没下达指令,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精准地定位到了她要倒下来的地方,而后展开双臂,任凭见月如同乳燕归林般倒进自己的臂弯里。
差点以为自己要摔个好歹的见月,冷不丁靠在这个有着熟悉气息的怀抱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正呆呆地疑惑着呢,就感觉上方之人,一只手拦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在黑暗中精准无误地找到了她的嘴唇。
而后……极为轻柔小心地抹去了她嘴角溢出的鲜血。
她听见对方因为距离过近而略有些失真的声音,伴随着胸腔的共振,直直传进她的耳朵,在这浓郁的仿佛深渊的黑暗中,这声音,竟莫名温柔的令人动容。
他说——
“疼吗?”
下一刻,房间的移门被“唰”地拉开,走廊上昏黄的灯光再一次入侵了房间,只不过这一次,门外之人,将门内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
“愈史郎,你有事瞒着我。”
看着面前坐着的青年,珠世笃定地说道。
无他,对方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明显,简直是把心虚两个字刻在了脸上,连直视她都不敢,就差逃之夭夭,远远躲开她了。
果然,原本就因欺瞒珠世大人而不断遭受着内心谴责的愈史郎,在对方一句轻飘飘的疑问过后,就如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真相托盘而出。
数日前,珠世收到了那封由炭治郎寄来的信,并且惊讶于现如今的鬼杀队,竟然还有月柱存在,莫不成,月之呼吸竟然传下来了吗?
充满疑虑的她将信递给了面前这位,百余年前月之呼吸的创始人,这封信的署名并不清楚,只是大概知道这是由现任月柱亲手书写的信,可当继国严胜看到这封信的字迹时,却罕见地露出了错愕的神色,仿佛认识写这封信的人。
珠世有些好奇地询问对方,得到的,却只有缄默不语。
愈史郎原本就对这位突然插足进他和珠世大人二人世界的原上弦壹既戒备又畏惧,更何况对方总是这副目中无人的倨傲样子,不仅无视他,甚至连珠世大人也无视,令他火冒三丈。
因此,当珠世大人出外义诊时,他便忍不住开始嘲讽起对方来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嘲讽他同这位写信来的月柱到底是什么关系,别是数百年前留下来的子孙,现在过来寻亲的吧。
不知道哪一点触动到了他,继国严胜忽然从沉思中抬起头来,那双如同灿金的眸子淡淡扫了一眼愈史郎,只一眼,便让他宛若被什么凶兽锁定了似的,瞳孔震颤,冷汗直冒。
索性对方没有攻击他的想法,只是同他……做个交易。
浑浑噩噩从房间里走出来之时,愈史郎莫名其妙就和对方约定了,在他接到那位鬼杀队月柱之后,要先将人带到继国严胜这里一趟。作为回报,他会给珠世一管血作为研究,之后若同鬼舞辻无惨有一战,他也将尽力保全对方。
“什么,所以说那位月柱,现在在继国严胜大人那儿?!”
了解完这件事前因后果的珠世瞬间坐不住了,神色焦急地站了起来,顾不得斥责愈史郎了,起身便往外走去。
即使继国严胜大人伤害这位鬼杀队月柱的可能性不大,但珠世她不敢赌,虽然这一次合作是鬼杀队率先提出的,可她其实已经在心里默认了同对方一起合作,若是那位月柱在她这里发生了什么意外,这次的合作,很有可能面临夭折。
更何况……从她寄来的信中可以得知,那位,可是曾经同鬼舞辻无惨战斗过,砍下并且收集了对方一部分血肉的人物。
这么想着,珠世的步伐愈见焦急。
见状,愈史郎急忙跟了上去,将手中的黑伞无限倾向于对方。
“珠世大人,外头还是白天,即使没有阳光,但也要小心啊。”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继国严胜所在的宅邸,并且很快找到了先前的房间,看着紧闭的大门和弥散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他们的神色纷纷凝重了起来。
还没等愈史郎想出该怎么办,珠世已经目光一凛,抢先走上前一步,一边打开移门,一边说道:
“继国严胜大人,还请您放过这个孩子。”
下一刻,她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走廊的灯光并不算亮,但相较于室内极黑的环境,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刺眼,这也就导致了,当移门被推开,这束光所打到的位置,一览无余。
珠世先是见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这几年的相处下来,她一眼便认出这个背影属于谁。
似乎是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稍稍侧过身来,露出半张流畅俊秀的脸来,也正是因为这一个转身,露出了依偎在他怀中的少女。
乍然亮起的环境大概是让她有些不适应,微微眯起双眼以躲避这光亮的刺激,而后,像是察觉到了怀中人的异样,那位珠世一向认为寡言少语,孤僻到甚至有些倨傲的继国严胜大人,将人往怀里拢了拢,用身躯挡住这无孔不入的光线,也挡住了怀中之人。
只是这一幕,恰巧让紧随在珠世身后的愈史郎看见了,一句“竹之内见月?!”脱口而出。
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听愈史郎将对方情况都了解了一遍的珠世,此时也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
所以说,被继国严胜大人抱在怀里的,是那位……鬼杀队的月柱?
虽然,当初收到信之时,她便猜测两人也许有旧,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旧吗?!
“阿喂。”
就在此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珠世和愈史郎疯狂脑补的思绪。
“你们要对视到什么时候去,能先放开我吗。”
见月挣扎着从上方之人宽厚的胸膛中爬起来,一边爬一边还在心里骂骂咧咧。
可恶,没事长那么壮做什么,差点就溺死在你的大胸里了。
可恶可恶,这伤竟然还不好,呼吸法竟然还带熄火的,连血都呕出来了,这下她丢面子丢大了!
呜呜呜,人要脸树要皮,她丢面子了,她无颜再回去面对鬼杀队的父老乡亲QAQ,再见了主公大人,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
好在继国严胜没有心思歹毒到要用大胸溺死见月,见她不再吐血了,便也利落地缩回手,松开了她。
站好的见月一眼就见到了难掩震惊的愈史郎和在他身边的一位陌生女性,这是个极为貌美的女子,虽然看上去并不大,却莫名让人不敢轻视,穿着深紫色的和服,气质典雅大方,极有大和抚子的风范。
只一眼,便让见月眼前一亮。
芜湖,又是个不同风格的漂亮姐姐呢~
“你好,请问您就是珠世小姐吗?”
见月随意揩去落在衣襟上的星星点点的血迹,扬起一个灿烂甜美的笑容,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鬼杀队的月柱——竹之内见月。”
*
愈史郎现在分外不爽,这位鬼杀队的月柱,未免也太能说了吧!这才坐下来多久啊,已经把珠世大人逗笑过多少次了?!
虽然看见珠世大人展露笑颜是很开心,但一想到让她露出这种神色的不是自己,愈史郎就觉得一阵嫉妒和失落。
还有,喂喂,你的手打算伸到哪里去啊!
眼瞅着见月那双蠢蠢欲动的手已经准备环上珠世的腰,整个人就要从坐垫上倾斜进她的怀里,愈史郎的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正打算出言呵斥,只见一双有力的手,忽然从这个登徒子的背后伸了出来。
而后,就像拎着自家调皮的小猫一般,稳准狠地拽住对方的后领,毫不留情地扯了回来。
“坐姿端正。”
被无情扯住命运的后脖颈的见月,不满地睨了眼罪魁祸首——继国严胜,而后又转过头去,可怜巴巴地望向珠世,试图博取对方的同情。
果然,这一招百试百灵,珠世见状,“噗嗤”一笑,安抚似的在见月头上揉了揉,那温柔娴静的样子,看得一旁的愈史郎,牙都要咬碎了。
不是见月吹,她这一招装可怜卖惨大法,别说是年长女性了,就连年纪小的诸如香奈乎、产屋敷雏衣之流,都抵挡不住这一招的攻势。
“竹之内小姐,言归正传。”
轻松的寒暄时间过去,珠世严肃了神色,接下来,就要商讨有关两方合作的具体事宜了。
“你在信里提及,两年前你同鬼舞辻无惨曾有一战,还留下了他的残肢和血液。我想要知道,你同他交战的所有具体细节,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鬼杀队能够分与我一点他的血肉,以做研究。”
闻言,见月的态度也端正了起来,她先是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一直坐在她身边的继国严胜,接着才说道:
“有关针对鬼舞辻无惨的研究,主公大人希望您能够前往鬼杀队的本部,直接在我们鬼杀队的医疗机构——蝶屋进行研究。毕竟就目前而言,没有什么地方有鬼杀队本部来的更加安全,在那里,我们能更好地保护您。
至于同鬼舞辻无惨交战的细节,告诉您自然是无妨,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问,这位继国严胜大人,又是以什么身份坐在这里的呢?”
她抬起眼来,看向身后之人,那双幽深的黑眸便如同亘古不变的月光般,透彻清寒,既拒人于千里,又让世人忍不住去追逐寻觅。
继国严胜顿了顿,才直直迎上见月的视线,不闪不避,一字一句念道:
“我是,你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