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此, 谁人撒谎,真相如何, 基本已经明了。
众人恍然大悟, 这事确实有骗子,但骗子非是他们不了解的姜照,而是他们看着长大天天相见的叶大勇。越是如此, 众人越是恼火。
胖婶浑身一震,不敢相信, 她猛然上前抓住叶大勇:“你说什么?你不是说不是你所为,你还有证人可以作证的吗?既然如此, 为何要认错。这怎么是你的错呢!不就是去衙门吗?我们去衙门。我们有人证, 我们不怕他。”
她一再用力,想把叶大勇拽起来, 叶大勇一把甩开她:“娘,你能不能别闹了。别逼我了行吗。你是想逼死我吗?去衙门?你想让他们把我抓起来?”
“抓……抓起来?怎么会抓……把你抓起来?”胖婶摇摇欲坠,声音抖动。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她想的那样。她的大勇明明前一刻还是全村的恩人,怎么会瞬间就变成了全村的罪人呢?她不相信!
“哼?怎么不会。你还没看明白吗?你们家大勇故意传假消息给我们, 借姜先生的名义骗我们的钱!姜先生明明是一片好心, 啥要求都没提。你们家大勇在中间说这说那, 又是说要买东西, 又是说要辛苦费。”
胖婶睁大眼睛看向叶大勇,希望叶大勇反驳回去, 但叶大勇没有。叶大勇只是跪在村长面前连连祈求:“大伯,我只是一念之差。我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
村长怒火中烧, 一脚将人踢出去:“你混账!怎能干出这种事!”
侄子幼年丧父, 弟弟唯一血脉,他不免多照顾些。亏他还以为侄子是被拒亲后受到刺激,知耻而后勇,上进了想发奋图强了。谁知竟是一场骗局。
叶大勇哭哭啼啼,爬起来抱住村长的大腿:“大伯,我也是没办法,你救救我,救救我。”
“呸!你没办法?你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逍遥,天天外面混,吃的穿的都不用你操心,你能比我们难?”
“丧天良的!都是乡里乡亲,大伙儿的钱你也敢骗!”
“咱们村情况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家不是辛苦攒下来的血汗钱,这你也能下得去手。”
“叶大勇,还钱!钱若是给了姜先生用作高转筒车,我没话可说。但给你,我不同意。你把我的血汗钱还给我!”
“对。还有我家的。”
众人一窝蜂上前,你一拳我一脚,叶大勇连连讨饶:“别打,别打。啊啊,你们饶了我吧。娘,大伯,救我。啊,好痛。娘,大伯!”
村长脸色发白,但他即便身为一村之长,也不能肆意行事,更别说他如何能顶得住全村的怒火。
这事终归是侄子错了,大错特错!
一声声凄厉的喊叫传入耳膜,胖婶终于回过神来,到底舍不得儿子,奋力拨开人群,将叶大勇护在身下:“还!我们还钱,求你们别打了。”
听闻还钱二字,众人怒火消减了些,手上动作停顿下来:“那就快点,钱呢!”
胖婶忙扶起叶大勇:“你把钱放哪了,快拿出来给大家。”
叶大勇脸色发白,如丧考妣:“没了。都没了。”
胖婶大骇:“都没了?四十三两那么多,怎么可能这么快没了!你拿去干什么了!”
“我……我输了。”
“输?”胖婶反应过来,恨恨锤了叶大勇两把,“你去赌了?你居然拿大伙儿的钱去赌!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我没拿大家的钱去赌。我……我是赌输了,他们让我借钱翻本,我便借了。哪知道越借越多,我根本还不上。我没办法,我是真的没办法才想出这招的。我走投无路。他们说我再不还,要么砍了我的双手,要么把我卖去做苦工。
“他们那些苦工我知道,都在山旮旯里,每天得干十个时辰的活,吃不饱穿不暖,稍微多休息一下就会被打被骂。娘,我不能去,我不能去的。砍了我的双手就更不行了。娘,我真的是没办法。”
李承乾听得直翻白眼:你没办法便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骗取别人的钱财?什么逻辑啊。
但村民们的重点似乎不在这。他们神色一顿,愣愣道:“用了?全用了?那……那是不是说我们的钱要不回来了?”
“要不回来?”
“那我们怎么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李承乾提议:“这是欺诈,你们若是愿意,可以送他去见官。”
众人顿住,有人疑惑询问:“见官的话衙门官人会怎么判?我们的钱能回来吗?”
“以目前的情况,叶大勇罪不至死,但会予以仗刑与徒刑。至于钱财,怕是追不回来了。但可以勒令叶大勇用家资抵债。”
仗刑?徒刑?
叶大勇脸色又白了两分:“娘,我不能坐牢,我不能坐牢的。”
胖婶又气又恨却又心疼不已,咬牙道:“还。我们砸锅卖铁也还。求你们别送大勇见官。”
有人嗤声:“你们家什么样我们能不清楚?把所有家当都卖了也凑不齐四分之一。你们怎么还!”
“能还多少我们尽量先还多少,剩下的我们努力挣。我来挣,大勇也挣。往后我一定不会再纵着大勇出去胡混,必当压着大勇努力干活,早日还清大家的债。求求你们,饶了大勇这一次。你们也算是看着大勇长大的,请再给大勇一次机会。”
胖婶扯了把叶大勇,叶大勇连连磕头:“对,我以后一定努力干活,努力还钱。我会还的,不要送我去见官。求你们了。”
“我们写欠条,签字画押。当初每家凑了多少银钱,我们挨家挨户按手印。我们不但还本金,还给利钱。利钱多少,你们说,全写进去,写进欠条契书里。这钱就当是我们借的,我们一定还。”
众人互视一眼,略有犹豫。
“若你们还不了呢?是不是得找个保人?”
这话的意味已经十分明确了,甚至有好几个人明目张胆望向村长。
村长一咬牙:“我来立契,我做保人。从今以后,我一定压着大勇努力做活抵债,让他还清欠款。他若敢有异议,再生歪心思,不必你们送官,我也饶不了他。”
既是保人,若叶大勇出问题,村长是连带责任,债款就变成村长的了。如此情形下,村长也容不得叶大勇再犯浑。
这般一来,倒也并非不可。众人想了想,最终点头。
李承乾蹙眉:“还有姜先生呢。叶大勇不只欺诈乡里,还污蔑姜先生。便是乡里不追究,姜先生也可以送他去府衙。”
胖婶与叶大勇忙又朝姜照磕头,声泪俱下。姜照何曾经历过这种架势,叹息一声:“罢了。”
李承乾:……
虽然不太赞同他们的决定,但他懂得一个道理,不要用自己的标准去强求别人,尊重每个人的自主选择。于是他闭上嘴巴,未再插手。
可回程的路上,李承乾还是几次叹息,忍不住感慨:“你们也太好说话了。若是别人这般污蔑我,我才不原谅他呢,必要让他付出代价的。”
姜照轻笑摇头:“左右我也无甚损失,得饶人处且饶人,就当是为了那些村民吧。”
李承乾抿唇,没有损失是因为叶大勇被及时拆穿。如果没有呢?后果谁人能知?
他甚至怀疑,明明姜照已画出了高转筒车的雏形,可梦里父亲却说高转筒车出现于晚唐,这其中缘由是否与此事有关?
如果真是这件事导致姜照出现意外,或者引发别的问题没能继续设计,那叶大勇的罪过可就大了。
“小郎君不必如此义愤,便是我真送他去见官,也没多大用处。他虽污蔑我,却到底没污蔑成功。你故意提及我将入朝为官,特意给我加‘半个官身’,也只能吓唬一番叶大勇,在公堂之上是不管用的。”
李承乾挑眉:“谁说不管用了。我说你能入朝为官便一定能入朝为官,才不是为了吓唬叶大勇浑说的呢。你等着,我回头就帮你把任命弄下来。”
姜照:???
说干就干,李承乾回到皇宫便跑去立政殿,李世民不在,他就一边等一边同长孙氏说话。将近日发生的事全部告诉她。
长孙氏是个非常棒的倾听者,总是笑盈盈看着李承乾,听得十分专注,既不胡乱插嘴,也不会如李世民一般动不动刺两句,总想打击他。
长孙氏偶有发言,也是温温柔柔地,对于李承乾做得好的地方会不吝啬夸赞,便是有不妥当之处,也会和煦引导,想办法一点点让李承乾自己发现问题。行为处事宛如春风入夜,润物无声。
因而李承乾喜欢阿娘多过喜欢阿耶,相比起来,他更乐意同长孙氏分享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喜怒哀乐。
长孙氏听完,笑着摇头:“他们不是好说话,也非是叶大勇母子求一求便心软,而是有自己的考量。”
李承乾:“自己的考量?”
“就如那位胖婶所说,都是乡里乡亲,看着长大的。四十三两看起来多,但按柳叶村的人口,分摊到每家每户也不过一两多。虽然于他们而言仍旧是一笔大款项,却并不算把棺材本都压上去。所以为这些钱把事情闹得太僵不值当。此为其一。”
“其一?”李承乾歪头,也就是说,还有其二甚至其三?
长孙氏莞尔:“承乾,若你是叶家人,你会希望族中出这么一个不孝子弟吗?”
李承乾一顿,转瞬明白过来:“这次受骗的也有叶家人。但他们就算再怨恨叶大勇,也不会想要送他去官府的。叶大勇一人之罪会累积全族的声誉。即为同族,便多多少少会受影响。谁都不希望族中出一个被官府白纸黑字盖章判定的犯人。”
长孙氏点头,又提醒:“柳叶村有两大姓,除叶家外便是柳家。柳家以往也是与叶家轮流居村长之位的。”
李承乾立即接道:“所以,同族同宗,村长还是叶大勇的亲大伯,叶大勇的事情势必会连累村长。柳家就能借机把村长的位子抢过来。而村长为了救侄子,也只能把位子让出去。”
“还有吗?”长孙氏温声询问。
李承乾手撑下巴蹙眉深思。长孙氏也不催促,安静等候。
没过多久,李承乾便道:“叶家村长即便不做村长了,与里正的关系还在。柳家目的达到,也不会逼得太紧,会适当做出退让。
“一旦柳叶两家达成共识,其他三姓人家便是想要追究,也是力量微薄,反而可能因此得罪柳叶两家。更何况,就像柳家人顾忌叶家与里正的关系一样,村里人肯定也不想与叶家交恶。
“最关键的是,即便将叶大勇送去官府,钱财也追讨不回来。将叶大勇治罪只能泄愤,村里乡亲们最根本的目的却非是泄愤,而是要回银钱。
“若没了叶大勇,胖婶一个人赚取钱财自然吃力,这债不知要还到猴年马月。若叶大勇能成为还钱的主力,他一个壮年男子自是比胖婶要强。母子两人合力,债款还清也便不算毫无希望。”
长孙氏眉眼弯起来:“承乾看得通透。”
梦里也有类似情况的。譬如富二代危险驾驶撞死人,死者家中有老有小,条件困难。这时是坚持状告富二代,让其入罪;还是收下大笔赔偿,让活着的人生活可以轻松些呢?不论选择哪一种,都不是错。
柳叶村的人也是如此。
但李承乾仍旧有些丧气,长孙氏只是轻笑,静等他自己消化。世间之事便是如此,在律法之外仍有许多纠葛。非是每一个犯了罪的都能按照律法处置。也非每一个受害者都希望得到律法的结果。所以便是闹到官府,官府判案也会有诸多考量。
这点于柳叶村如此,日后放入朝堂亦是如此。
长孙氏纵容李承乾四处微服,便是想要他看尽世间百态,领略人情世故,让他知道法理之外还有情理。承乾的性子爱憎分明、嫉恶如仇,这点原本并没有什么不好,但倘若处事过正、寸步不让,便会适得其反。
这并不是长孙氏想看到的。无论作为储君,还是作为帝王,需知铁腕手段外还需怀柔之策。
李承乾慢慢回转过来,言道:“便是我能做主掐断叶家与里正的关系,让村人不在顾忌叶家,甚至出钱弥补他们的损失,但终归不能替他们生活。柳叶村是多姓混居,若叶家就此跌落,往后唯有一姓独大,对村人未必是好事。
“生活是他们自己的,我是皇家人,更是太子。我确实能干预,而且能干预很多。甚至我的一点点干预都可以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变化。
“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需要谨慎,不能单以我的立场我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考虑问题,从而觉得他们的选择是软弱。有时候也需要想想,究竟怎么做对他们来说最合适。”
长孙氏点头,又道:“承乾这话说得很好,但是你记住了,是不能单以你的立场与角度去看待问题。不单以不代表不以。”
“我知道。就好比叶大勇的事,他们想要的结果与我并无矛盾。我自然可以多为他们考量,选择由他们自行处理。但倘若他们想要的结果与我是矛盾的,那便要看是怎么个矛盾法,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另当别论了。”
“承乾聪慧。”
长孙氏嘴角上扬,眼睛微眯,眸光中满是喜悦。屋外听了个全乎的李世民也缓缓露出点点笑意。
李承乾又是一叹:“难怪姜照会说是为了那些村民。原来他早就看明白了。道理我懂,可还是觉得小小一件事竟牵扯出这么多弯弯绕绕,做人真不容易,做平民更不容易。亏得我生在皇家。所以还是会投胎好。投胎这门技术活必须过硬啊。”
李世民&长孙氏:……你是怎么把结果想到投胎上的?这话题转得太快,他们一时跟不上。
李世民从外头走进来,轻呵:“你还知道自己能如此潇洒是因为生在皇家呢。若不是你这身份,能把都水监指使得团团转?”
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李承乾:“确实投胎技术好。”
李承乾瞪他一眼,“我会投胎我自己知道,不用你强调。别以为你夸我投胎技术好,我就不跟你算账了。”
李世民:???
你觉得我说你投胎技术好是在夸你?这有什么好夸的!
还有找他算账?老子没跟你算账就不错了!
“我跟你说,你有罪。有大罪!”
李世民嘴角抽抽,不想理他。
李承乾把高转筒车的图纸拍在桌上:“看,这可是个人才,大人才,你居然让这样的人才流落乡野,不是大罪是什么?”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将图纸拿起来:“这就是你这些天让都水监做的,能引水灌溉,提水高度比一般筒车要强的高转筒车?”
都水监这几日所做之事他是知道的,他也一直关注着,更在刚才就听到汇报,说高转筒车在柳叶村运转自如,尝试成功了。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完整的高转筒车图纸。
李世民拿在手里,心情激动。柳叶村能行,大唐其他地区也一定能行。
“是啊。我跟你说,这位姜照真不是一般人。”
李承乾滔滔不绝,一会儿说姜照的绘图技术,一会儿说姜照制模能力,一会儿说姜照实干知识丰富,触类旁通。
李世民挑眉:“你对他评价倒是挺高。怎么,这回不替自己邀功,改替别人邀功了?”
“这算什么邀功啊。我说的是事实。若不是我,这样的人才就跑了。这种人,你居然让他去参考明经科。你怎么想的啊,这不是胡闹吗!”
李世民:……
他?胡闹?
他?让姜照去考明经科?
他知道姜照是哪根葱!
“姜照这么大本事的人,你居然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呢。不知道也是你的错。谁让你科举就设那么几科能考呢?大家都盯着进士科与明经科,是因为都想考这两科吗?不是,是因为他们其中很多人没有其他可考的科目,只能考这两科。
“你知道这样会遗漏多少人才吗?譬如姜照,他没有通过明经科的考试落选了,是因为他能力不够吗?或许在帖经跟墨义上他确实有所不及,但他别的能力绝对屈指可数。譬如建造模型,测算地理,设计水利灌溉农器等等。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李世民蹙眉:“明经科较为容易。”
这个李承乾在知道姜照没通过后有特意了解一番,对比进士科似乎确实不算难,只需通读经书,背诵自如,了然于心,大多都能过。但通读不需要时间,背诵不需要时间?有这功夫,好好研究自己专长不行吗?
“你也说了是较为容易,是对比进士科而言。”李承乾目光幽怨,“你让这种专业人才把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他们还搞不搞自己的学术了?术业有专攻,懂不懂啊。
“你让他们全去考进士科、考明经科。是觉得他们会读书、会诗赋、会帖经墨义就会治河会水利吗?他们把四书五经学出花来,诗赋写得再好,也不会治河与水利啊。
“相对地,懂治河懂水利的人,不会诗赋怎么了?不懂那么多帖经墨义怎么了?又不影响他们的专攻之道。
“你还说朝廷缺人才呢。就只会嘴上说,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缺什么人才就找什么人才啊。就好比都水监这种,就算要考他们,也该考测算,而不是考帖经墨义与诗词歌赋这些。”
说到此,李承乾一顿,眼睛亮起来:“对!就是测算!你应该加个明算科。”
梦里表姐是不是说过这个话题来着?是不是有个明算科来着?似乎还有个明法科?
“嗯,再加个明法科。算学好的,不但可以往水利方向培养,还可以去户部算账。律法好的可以审案断案,还能修正律例,整理法规条款,核查卷宗。看,专人干专事,多好。”
李承乾说到兴起,一拍桌子:“就这么办,先加明算与明法,把这两个列入常举科目,每年与进士科明经科一起考。以后我如果再想到别的到时候再加。”
李世民:……加两个常举科考类别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轻易决定了?
李承乾对上李世民的目光,蹙眉疑惑:“你看我作甚,记下来去干啊。明天上朝就跟群臣商议!”
李世民:……呵呵,你还知道这事要经过我呢。
一下子确定了两个科目,不知会帮到多少人。以后那些精于汇算或精于律法就不会再苦哈哈去考进士科与明经科了,而原本就需要考进士科与明经科的人也少了一批对手,不必担心更多人来跟他们抢名额。完美。
李承乾越想越是美滋滋,挑衅般看向李世民:“你若是早就定有明算科,姜照就不会去考明经。他要是考明算,绝对能过。”
就姜照这种能把地形地貌都等比缩小建模的本事,考个明算那必是手到擒来。
“我跟你说哦。姜照真的是个人物,你不用他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李世民挑眉:“所以?”
“用他啊!像高转筒车,没有人比他更懂。你给个任令,召他进都水监,让他总揽此事,务必让大唐不适用寻常筒车而适用高转筒车之地全都用上。你不也常说,民生之本为粮食吗?有田才有粮。农田灌溉之事解决了,才能更好地产出粮食。”
李世民轻笑:“你既要增加明算科,说姜照必能通过,又让我立即召他入都水监。那你到底是想姜照自己通过明算科考入仕,还是现在就让他做官?”
“当然是……”
李承乾顿住。在他看来,将明算明法纳入常举科目,以备日后选才;与此刻让姜照入都水监是两码事。但这是他的想法。
姜照呢?他愿意选择哪样?是想通过自己的能力,考明算入仕,还是通过他的举荐为官?
李承乾忽然发现,一切都只是他的计划,他并不知道姜照怎么想。
“那你先别下任令,等我消息。”
说完,转身跑了。
李世民:???
他十分无奈,转头同长孙氏轻骂:“总是这样,也不知道做什么去,撂下一句话就跑。性子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
长孙氏摇头:“我倒觉得他的想法不错,值得商榷。”
言及此点,李世民脸上多了几分认真。
“明法一项,自汉时便有从此道来考察人才之先例,前朝试行科举取士,也有考虑过将明法纳入其中,只是后来因种种变故,未曾完全确立。
“最近我确实有此想法,也与房玄龄杜如晦等人谈论过。没想到承乾竟与我想到一块去了。至于明算,他倒是还想在我前头。”
李世民嘴角泛出点点笑意,别看他言语中总是嫌弃李承乾,但心里是高兴地。一个六岁的孩子能从姜照想到明算,又从明算想到明法,多难得啊。
长孙氏莞尔:“看来是否采纳承乾建议,二哥心中已有成算。”
采纳自然是要采纳的。至于纳入后的一应事项,考试内容以及选取方案,再议便是。总归,今岁科考已经结束,距离明年科考还有十个月有余呢。
李世民鼻尖轻嗤。还有一点,能不采纳吗?就小兔崽子刚才的语气,他要是不采纳,怕是会一张嘴叨叨叨死他。想到李承乾在两仪殿舌战群雄的场面,李世民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别了,他可不想体会当天于志宁的心情,这种滋味于志宁一个人感受就够,属实不必加上他。
于爱卿,顶住啊,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