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君县, 水云观。
李建成孤身上山,未带兵马,就连太子该有的仪仗卫队都留在了十几里外。
他面见李渊, 直接跪下, 背脊挺立:“儿子知道父皇现在怀疑儿子,可儿子确无谋逆之心,亦不曾对承乾下手。父皇想想,倘若我真要起事, 直接对付二弟便好, 抓走承乾有何用?
“就算是为了扰乱二弟的心神,我让承道想办法把李泰李丽质骗出来不好吗?需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去抓一个李承乾?
“退一步说,承乾当真是我下令让杨文干掳走,二弟接到消息赶来之时,我为何不半道设伏,反而让他一帆风顺到达此地,就连随身亲卫也未有折损?我若要在宜君县动手,会放他们过来给自己再添一记强敌吗?
“再说,自承乾失踪后,父皇对宜君县严防死守,处处岗哨,水云观更是布防得密不透风。儿子冒昧,说句大不敬之言。父皇来水云观已有数日。我若真有这等大逆不道之心,早前几日让杨文干领兵偷袭是否更好?还能打父皇一个措手不及。
“我是有多蠢,才会掳走承乾,行打草惊蛇之事。偏偏在承乾失踪的第一时刻, 父皇心急寻人水云观混乱之际不出手, 反而等着钱将军处处布防, 将山上山下全都控制住后再行事?”
这话确实大不敬,李渊直接一个茶盏砸过去:“放肆!”
李建成不躲不避挨了这一记,低头道:“是儿子莽撞,言语不当。儿子绝无冒犯父皇之心,只是想证明自身清白。父皇难道就没有想过,对方为什么没对父皇出手,而选择掳走承乾?
“儿子想,他们大概是人手不够。父亲在水云观,除了贴身护卫的几人,观中还有许多暗中布置。若要对您出手,对方没有把握。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承乾。”
李渊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方人手不够,但李建成若真与杨文干勾结,人手是足够的。如果他要谋逆,为何弃皇帝而选一个中山王,这不符合常理。
李渊看向他,声色俱厉:“那尔朱焕与乔公山欲要送去庆州的铠甲呢?你如何解释!”
这点还真解释不了,李建成当机立断,干脆承认:“儿子确实曾联系过杨文干,也让尔朱焕乔公山送过东西,这点儿子无可辩驳。但儿子从无谋逆之心,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渊冷哼:“不得已?”
“二弟战功卓著,军中威望颇高,诸多将领都曾与他并肩作战,有袍泽之情,彼此交好。外人都道东宫人才济济,可在这方面,我与他差距甚大。儿子这些年住在东宫,当着这个太子,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其中彷徨与不安,父皇可知?我总得给自己点保障。”
“所以你就能与地方军官勾结,私募勇士,暗自屯兵?”李渊大怒,一脚踹过去,将李建成掀翻在地。
李建成爬起来,继续跪着,并不辩解,只道:“儿子知错,不该因忌惮二弟手中人马而行此等悖逆之事。”
“你……”李渊张了张嘴,最终铁青着脸唤了人进来,“将太子押下去,严密看管,不许见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去见他!”
听闻此话,李建成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虽然说得条理分明,却并非没有漏洞。
譬如他意欲谋反与李承乾被掳可以是两码事,并不互通;譬如他没有尽早出手可能是因为杨文干还未准备好,他的铠甲军备没有送到;譬如他未曾中途设伏李世民,让其到达水云观,可能是想将其与李渊凑一堆,一网打尽。
这些种种,他心里清楚,李渊也想得到。但只要有疑窦,李渊就不至于直接给他定了死罪。更何况他故意说李世民势大,便是提醒李渊,搔在他的敏感点上。
果然李渊没有治他的罪,只是暂且将他软禁。
李建成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但这场赌局才刚刚开始,不到最后结束都不算赢。如今还需看两点,其一在庆州。他已让人传信杨文干,不许妄动。只希望杨文干能及时收到消息,听他的话。
其二在李承乾。李承乾若能平安归来便罢,若有个闪失,李世民势必要发疯,到时候局面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完全无法预料。
后山,小木屋。
芸娘等人脸色铁青。
“他们什么意思?杨文干都要反了,还守在水云观不走?”
赵钱气急败坏,若不是顾忌着怕被发现,他就要控制不住出去提刀乱砍了。李渊不走,山上的守卫不撤,他们要如何脱身?
芸娘望向地窖,她知道李渊李世民不走是因为李承乾。他们原本以为有杨文干要反的危机在,不论是为了皇权富贵还是自身安危,李渊李世民都会仪驾行宫。到时山上禁军必会撤走至少一半,留下的人心惶惶之际必出漏洞,他们的机会便来了。
哪知……
赵钱咬牙:“我们现在怎么办?”
芸娘收回视线:“等!”
“等?当初你说要等,等李渊离开。结果李渊没走。后来你说无妨,此地的事情传到李建成耳朵里,李建成为了自保必定会反。他一反,杨文干率兵打过来,李唐陷入混乱,我们就能趁乱逃离与公主会和。结果呢?李建成没反,他上山了。你现在还说等,我们还要等什么?”
芸娘目光凛冽:“若不等,你想怎么样?杀出去?你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还是阎罗转世,能敌得过这山上诸多禁军?”
赵钱也知杀出去绝无活路,一屁股坐下来,恼恨不已。早知道就不该选择留下,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屁话!还不如直接入城呢。
见他不再躁动,芸娘放软了语气:“别急。李建成不想反不代表杨文干不会反。”
赵钱蹙眉:“什么意思?”
芸娘勾唇:“别忘了公主在哪里。”
赵钱仍旧没听明白。
寡言少语的周吴提醒:“公主在庆州。李建成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杨文干怎么做。棋局开启,棋子落下,就必须有个结果。公主不会让杨文干往后退,他不反也得反。”
赵钱脑子不太好使,又是个急性子,还想再问,眼见陈婆进来,芸娘抬手示意,赵钱闷闷闭了嘴。
一伙人沉默等着陈婆做好粥食,却谁也没心思吃。
反倒是陈婆高高兴兴端着碗去了地窖,赵钱撇了撇嘴:“天天吃这些野菜稀粥,我都吃不下,那小子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第一天还嫌弃呢,如今倒是吃得欢。”
芸娘朝他使了个眼色,赵钱立即明白,端着碗来到地窖口,一边无奈为了饱腹吞食,一边目光扫向地窖内。
在陈婆的轻轻摇动与低哑呼唤之下,李承乾缓缓苏醒,他小心翼翼瞄了眼赵钱,将他那差劲的面色收入眼底,心里琢磨起来。
这群人绑了他要做什么他不知道,可从这两天他们之间沉重的气氛可以猜到,他们的计划必定不太顺利。因着这点都没什么心情来管他了。
当然自从陈婆接手送饭喂饭的任务,他们管得就少了。但起初怕他跟陈婆闹事,每次陈婆出入都会派人跟着。后来见他与陈婆都很安分,不敢违逆他们半分之后,戒心渐渐放下,不再紧跟其后,多是坐在地窖口,偶尔瞄一眼。
这几日李承乾仔细检查过自己身上。外衣被脱掉了,但里头的衣服没动。对方搜过他的身,但没拿走装点心糖粒的荷包。大概是觉得这些不重要吧。
李承乾眼珠骨碌碌转悠了一圈,乖巧吃完饭后,小声与陈婆道:“阿婆,这几天多亏你照顾我,可我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了,没法报答你。”
陈婆笑着摆手。
李承乾却说:“要的,我知道阿婆对我好,我也想对阿婆好。可是我……我现在没法对你好。若是在长安,我就能带你去吃好吃的了。阿婆整日吃这些东西,肯定没吃过长安的美食吧。我跟你说,我们府上有个跟阿婆差不多大的兰婆婆,她做的糕点可好吃了。可惜……”
李承乾突然一顿,转而笑起来:“有了。阿婆,我身上有兰婆婆做的糖。就在怀里,我双手绑着不能动,你自己拿。”
陈婆想给他解绑,看了眼地窖口的赵钱,又不敢了,只能自己从李承乾怀里取出荷包,倒出来一看,全是糖粒,黑白分明如同棋子。
“阿婆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对上李承乾期待的眼睛,陈婆捻了一颗放入嘴里。
“好吃吗?”
陈婆点点头,欲要将荷包还给他。
李承乾摇头:“阿婆拿着吧。我家里有很多,都吃腻了。这些全给你。阿婆可不许说不要,不然我要生气的。阿婆可以收着,什么时候想我了,就拿出来吃一颗。”
听到这句话,陈婆很是开心,将荷包小心翼翼收入怀中,彷如对待珍宝。
李承乾顺势扑进陈婆怀里,细声道:“阿婆,这里黑,我害怕,你再陪我一会儿。”
陈婆应了,收拾碗筷的动作慢了些。
地窖口的赵钱粗枝大叶,瞄见这一幕,完全没当回事,翻了个白眼,继续艰难吃着碗里的野菜粥,心里冷嗤:这一大一小短短几天功夫倒是打得火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祖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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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观。
就在李渊思索着李建成的话时,山下传来急报:杨文干反了。
若说此前尔朱焕与乔公山的检举还有人持怀疑态度,那么此刻便已是得到了证实。一时间水云观风声鹤唳。李渊急招众人商讨应敌平叛之策,派人传唤李世民。
李世民站立院中,岿然不动。
房玄龄蹙眉:“王爷不去?”
李世民没回答,反问道:“你觉得杨文干会打过来吗?”
“会。”房玄龄斩钉截铁,“他既然举了反旗,便已无退路可走,唯有背水一战,只看是他的动作快,还是我们的动作快。”
李世民神色更差了几分,他也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见他不说话,房玄龄疑惑:“王爷,圣人还在等着。”
李世民摇头:“灵州都督杨师道已到,又有钱九陇在,有我没我,差别不大。”
房玄龄:???
怎么可能差别不大,杨师道与钱九陇都不是他们的人。如今大战在即,若能披甲平叛,又是大功一件。
李世民自知他怎么想,轻笑:“这些年我打了多少场仗,还差这点功劳?”
房玄龄:……确实,于如今的秦王而言,有这件功劳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全无影响。但问题只在于功劳吗?不!杨文干是太子的人,如今反了,其中深意几何?只需握住平叛大权,便能从中做些手脚。
李世民却道:“父皇不会让我一人独掌平叛之事,杨师道与钱九陇必会随同前往。更何况……”
李世民稍顿,语气中满是担忧:“此时此刻,承乾更需要我。”
房玄龄愣住。
李世民苦笑:“你觉得杨文干打过来需要多久?我方平叛又需要多久?大战一触即发,如今父皇一心想要平叛,山上山下还有几人记得承乾?这还是杨文干未曾打过来,若他打过来了,局势会更混乱。到时候……我只怕到那时,承乾……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他必须在大战开始前找到承乾,时间紧迫,不容有失。
李世民看向山下,转而又缓缓回头望向后山:“城中我亲自带人搜寻了数日,一无所获。雁过留声,人过留痕,就算抓不到人也不该连半点线索都无,这不对劲。你说承乾会不会根本没有下山?”
房玄龄一震:“王爷的意思是贼人将中山王藏在山上?可山上钱将军派人搜过,我们的人也搜了。”
“那就再搜一遍!”
他不信邪,山上山下都没有,这些人难道会飞天遁地,能凭空消失吗!
李世民起身唤来亲卫,抬脚就走,房玄龄只能跟上。
若说山上哪里最好藏人,必然是后山林子里。但因此前李承乾就是在林子里出的事,整个林子几乎被禁军连同秦王府的亲卫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隐秘的洞穴,偏僻的深潭无一幸免。
今日也一样。一无所获,又是一无所获。
李世民满脸失望,心底的焦虑又大了几分。
他离开长安时曾信誓旦旦向观音婢保证,一定会找到承乾,不会让他少一根汗毛,可如今……
李世民身子不自主地晃了晃,初闻承乾失踪的消息时,观音婢已然脸色发白,手指冰凉。他不敢想象如果承乾当真有个闪失,观音婢会如何。
更何况那是承乾啊,即便平日他总嫌弃承乾出口呛人、惯爱嘚瑟,沉不住气,得势便猖狂。但终归是他的孩子,还是他第一个孩子,是他满怀期待出生的孩子。
尤记得观音婢孕育时,他们如何畅想这个孩子的未来;记得在房产外等了一天惊喜听到的那声啼哭;记得稳婆将孩子送到他怀里时那副脆弱娇软的模样;记得他第一次开口叫阿耶,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哭着要抱抱,第一次……
李世民越想越怕,心尖颤抖,只能拼命晃掉脑子里纷杂的心绪,打起精神继续搜查。目光自草地扫过,定睛聚神,力求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突然李世民身形一顿,快走两步欣喜扒开杂草,从中取出一颗白色棋子。
“是糖粒。承乾的棋子糖粒。”
房玄龄大惊:“禁卫与我们的人都搜寻过这边,还不只一次。若早前有糖粒,不可能没发现。尤其昨日下过雨!”
若糖粒是下雨前便在,历经大雨,早该被浸化。可糖粒完好,也就是说它是在雨后才出现,甚至刚刚出现不久。
这点房玄龄明白,李世民也想得到,他将糖粒握在手中宛如至宝。
这代表什么?代表承乾在山上,又或者说那个掳走承乾的贼人在山上!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去查,此处今日谁人来过!”
亲卫疑惑:“目前山上除了水云观的道士剩下全是自己人。水云观的道士全都被看管起来,根本出不了道观,能在外行走的只有我们同禁军。总不能是禁军……”
话未说完,亲卫不敢提了,若是禁军所为,那事情可就不一般了。
李世民咬牙:“去请钱将军!”
钱九陇刚同李渊商讨完平叛之事,从院中出来就撞上房玄龄,被紧急拉过来。看到棋子糖粒,钱九陇十分讶异:“怎么会?山上明明全都搜遍了,他们能藏到哪去?”
李世民好悬压下火气:“还望钱将军好好想想,禁军谁人负责这片的巡视,谁人到过此地?”
“不会是禁军,禁军十人一队,不管是巡视还是搜查,都是一起出动,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
不能单独行动,总不至于一队的十个人全都有问题。
问题卡在这里,众人犯难。
李世民忽然灵光一闪:“我记得,之前搜山的时候,你们提过,山上还住着个老妪?”
钱九陇点头,指向左方:“是。那老妪已经六十多岁,这里的人都唤她陈婆。那边往前数里有座小木屋,陈婆就住在木屋里,为人疯疯癫癫的,还不能说话。出事之后,水云观的所有人,连同当日来过的香客都查了。她也不例外。
“她是本地村子里的人,疯癫数年,这些年里只在木屋附近活动,从没下过山,除水云观的道士偶尔来给她送些吃食外,没同任何人有过交往,并无可疑。小木屋我们也搜了。还搜了两遍。”
亲卫点头:“事发后钱将军带人搜过一遍,后来王爷有令,属下又带人把各处重新搜了一遍。”
李世民不说话,钱九陇知道他在想什么,摇头道:“不可能的。就跟水云观的道士被困在观内出不来一样,陈婆也被困在屋内。她的住处四周都有岗哨。岗哨距离木屋最近的一里,最远也不过一里半。她若出门有异动,守卫不会没察觉。更何况这山上还有巡防。”
李世民死死盯着手里的糖粒,他要去看看。
“带我去木屋。”
话音刚落,但闻啁啁的声响传来,众人抬头。
钱九陇讶异:“鹞鹰?小郎君养的那只鹞鹰吗?”
李世民低喃:“阿鸢?是阿鸢!”
承乾养的鹞鹰他是认识的。这只鹞鹰平常只和饲养它的内侍呆在一处,不捣乱不闹事。偶尔自己出去捕个食,吃饱了就飞回来。省心得很。承乾对它并不是很上心,但来仁智宫的时候却一定要带上,说仁智宫在玉华山,指不定还能训练它为自己狩猎。
啁啁——
鹞鹰飞到李世民头顶上空,一个小黑点被抛下,李世民下意识接住,是颗黑色的棋子。
有一颗棋子糖粒。
啁啁——
鹞鹰挥动翅膀往前飞,李世民莫名看懂了它的意思,立刻道:“追上去!”
有鹞鹰指引,众人一路跟随,来到小木屋。
钱九陇十分诧异:“陈婆?”
李世民使了个眼色,亲卫立时闯进去,陈婆吓了一跳,缩在角落不敢动弹。
李世民甫一进门便闻道一股怪味,环视四周,身形顿住。这哪里是木屋,分明是个垃圾场。屋子里到处是破烂,唯有中间断了腿的方桌周围勉强还算空旷。
李世民忍着怪味查看了一遍屋中的“垃圾”,翻来覆去,垃圾堆得过分实在,压根没有藏人之地。若没发现那颗棋子糖粒,没有鹞鹰引路,李世民恐怕就要放弃了,这种地方是人呆的吗?这么扎实的垃圾,上哪藏人去!
可想到棋子,想到鹞鹰,李世民知道此处一定有问题。但屋子里该搜的地方都搜了,垃圾都被他翻了个遍。
钱九陇犹豫着说:“其实之前搜查的时候,我们发现木屋还有个地窖,就是……”
李世民抢先打断:“地窖在哪?”
钱九陇指了指方位。李世民拉开地窖的门,瞬间明白了钱九陇提及地窖时那一言难尽的怪异表情是怎么回事。
地窖的怪味更大,酸臭、腐朽扑面而来,李世民偏过脸,差点呕出来。随行亲卫并钱九陇早有经验,及时捂住口鼻。
李世民憋了一口气,重新站定,忍着不适爬下地窖。好家伙,地窖的垃圾比上面还多,从地面堆到窖顶,上面好歹能容人落脚,地窖却是连落脚都要小心翼翼。
李世民从入口开始查,在杂物中翻来翻去,突然一顿,目光瞄向地面,瞳孔收缩,手指一动,偏头干呕了几声,无奈张了张嘴:“这种情况如何藏人,承乾怎会在此。上去吧。”
众人跟在后头,一个个离开。
良久,未再传来声响。赵钱、孙李、周吴将头顶的杂物麻袋一个个挪开,与芸娘一起从垃圾堆最里头跳出来。芸娘将怀中昏睡的李承乾放下,揉了揉胳膊。
“都搜两遍了还来,咱们现在这模样,真成乞丐了。”几人顺着梯子爬出去,赵钱骂骂咧咧,抬起袖子凑到周吴面前,“你们闻闻,这味儿,乞丐都没咱们大吧。咱们这……”
咻——
一只羽箭破窗而入,自赵钱背后贯穿胸膛,赵钱低头看着胸前的箭矢,双目瞪圆,不敢置信,扑通倒地,未说完的话再也没机会出口。
紧接着侍卫冲破木门,大刀来袭。孙李与周吴上前应敌,然而寡不敌众,没一会儿孙李便中了刀,鲜血直流,他勉力撑着:“快走!走!”
可如今情形,哪里走得了?
芸娘咬牙,回身跳入地窖,将李承乾抱出来,匕首抵在李承乾的脖颈:“全都住手,否则我杀了他!”
侍卫攻击顿停。
李世民双目瞪圆,嘴唇颤抖:“承乾!”
李承乾双目紧闭,毫无反应。李世民心头大骇,眼中猩红一片,看向芸娘等人的眸光满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