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说是要带美穗去一个好去处, 实际上是回到他原先占据的领地。
那是一个被称为“界”的地方,是个浴血的国度。
“界”的方圆百里皆是密布的咒灵与恶妖,人类到达不了这里。
进入“界”内,宿傩走过的每一处, 咒灵与妖怪就像是在搅拌机碾成了渣, 留下红色的汁水, 汇聚成血河。
宿傩轻而易举将这些“虫豸”清理干净, 玩得很尽兴。
那种情景就天然就会让人感到恶意和不适。
宿傩年龄上相对于一些妖怪咒灵而言不够长,但这家伙可是名副其实的诅咒之王。
在“界”的中央,是有着宽阔高大的殿堂与宅邸的地方。
殿堂的墙十分高, 墙壁花纹渗满邪性, 普通人看久了会感到头晕目眩, 殿堂的中央是巨大的骨制王座, 美穗在这里, 懵懂了解了“诅咒之王”的概念。
“不同体系下的生灵啊。”美穗说。
在做王的经验中,她还真的多少有点经验能分享,在宇宙之外的混沌王庭上, 她也有属于她的王座,只可惜,那里无聊得很。
宿傩哄骗美穗回到“界”内就将美穗扔到一旁, 交由里梅全权料理。
他给里梅的原话是“随她”。
她要做什么都随她去, 吃穿住行也是最好的, 只是宿傩本人就跟消失了一样, 在捣鼓些奇怪东西,美穗感应到宿傩就在“界”中, 并未离开。
也不知道宿傩说了什么, 叫她乖乖等着, 美穗还真的等了。
一开始,美穗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敷衍了。
过了几天,她跑去问里梅宿傩的动向。
里梅说宿傩大人要完成他的大业。
美穗便问:“大业?什么是大业?能吃吗?好吃吗?”
“我好想崽崽,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里梅有些忍无可忍,他的眼神带有谴责,似乎觉得她没有格局:“宿傩大人叫你等着,你就该好好等着,你对待宿傩大人的态度,是不是太随意了!”
美穗大声地辩解道:“我对崽崽们都不随意!我想他啦!”
这个看上去雌雄莫辨、清冷优雅的少年脸抽了抽,对她说了句:“真是愚蠢。”
然后拂袖而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里梅按时给她上的海鲜餐食,仍然丰盛,只是上了美穗讨厌的鱼类。
美穗委屈地说:“超讨厌里梅。”半夜跑去厨房里偷鱼了。
结果被里梅逮了个正着。
那时,美穗脸上还有灶灰,她抱着啃了一半的大鱼,理直气壮地看着里梅。
美穗以为里梅肯定会生气的,但没想到,里梅看着她,忽然就偃旗息鼓了。
看着美穗,里梅向来冷淡的脸上呈现出了一丝沮丧,脸上好像在说“我跟你这种白痴计较什么呢?”
他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该对宿傩大人下达的命令有异议。
“你一直都是这个做事风格吗?”他给美穗补了一顿丰盛的宵夜,看着她吃完的,吃完还递给她手绢,冷冷说了一句:“擦擦脸,不期望你懂得礼数,怎么也要衣着整齐吧。”
然后退下了。
美穗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沾了上了酱汁,可能衣服也有点歪了,她嗅了嗅手绢,手绢上有一股淡淡的梅香。
之后里梅不对她的食物使坏了。
美穗找机会向里梅认真地解释说:“我以前带小甚的时候不这样哦,只是跟小悟待一起待久了,放飞自我了,这大概叫……”
系统插了一句话:【返祖现象。】
美穗怒而屏蔽系统。
里梅当然不知道她嘴里的小悟和小甚是谁,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你真的是蛸吗?”
难得里梅肯跟她闲聊,美穗向他露出触手,然后开心地说:“不不不,我是一种多足多眼、颜色庄重、深邃美丽的智慧生物。”
里梅:“……”
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高天原的神又派人去讨伐两面宿傩。
宿傩在高天原迎战了。
那几天,美穗跳上殿堂的顶端,乖乖看着高天原方向的云彩,白日里,从云彩上还掉下来了一些血色的“流星”。
“流星”是高天原正在陨落的神祇。
看来这次神并没有讨得任何好处,高天原上的神几乎要被两面宿傩除尽了。
千年后残存的关于两面宿傩的本纪上是这样评论宿傩这个人的:
“川流熙攘,逝者如斯,天上天下,唯其独尊。”
几乎可以料想到高天原现在是什么状态。
混乱、冲突、哀嚎、恸哭。
熊熊烈火在云层间燃烧着,好似一下子来到了充斥恶意的黄泉比良坂。
宿傩视杀戮为狂欢。
高天原,宿傩站在血水之上,唤出宏伟的神龛,神龛内部饕餮的大嘴狰狞大张着。
斩击将周遭的一切都切除殆尽。
大概在灭绝了多数神祇后,看着天高原的满地废墟,这人会从疯狂嗜血的状态又回重新回归到懒洋洋的状态。
“无聊,无趣。”宿傩看着这一切,内心好似只有火焰燃烧殆尽的余灰。
神好像也不值得一提,这世界上什么是有趣的?
宿傩想到了还在“界”内的阿撒托斯。
若将追求力量比作攀登山峰,祂本身就是一座极端巍峨的通天险峰。
但祂性格与作风却完全激不起他想要战斗和吞噬的兴趣,也是无解的命题。
摒除力量,祂的心空无一物。
祂是寂寞的怪物啊。
也就犯蠢的样子有几分欣赏的价值。
宿傩脑海中闪过之前的画面。
那家伙说:“我不明白这样有什么意义。”
湿漉漉的眼睛,纯粹而迷茫,嘴巴也湿湿的,触手也在发抖,都支撑不住身体,女人纯白的表情和深黑的触手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比。
“……”
那样的表情,相当不错啊。
*
美穗并不关心这个世界神的命运,在这个世界千年之后,神祇早已衰落,只留下一些小神在世中。
她在屋顶看着血色的流星,感到了寂寞。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她倾尽心血向她喜欢的人们投入了她的爱意,无边无际的孤独还是包裹着她。
爱与不爱又不是选择题,现实可要比这些简单词汇复杂得多。
或许正如宿傩所说,她只是在自我满足。
到现在,她的心仍然空落落的,她试图用美食来填补内心的空虚,手上拿着厨房顺来的小鱼干。
美穗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诅咒之王回来了。
“啪叽”一声,美穗的小鱼干掉了。
宿傩落在屋顶,看上去心情很好,看见她居然说:“不错不错,很乖嘛……”还将溅了血的手放在她的头上,揉乱了她的头发,嗓音有点沙哑。
宿傩的手心甚至咧出嘴,舔了一口她的头发。
美穗感到震惊。
崽崽不仅弄掉了她的小鱼干,还用脏手这样对待她的头发!
美穗用触手把宿傩的手拍开,宿傩还来劲了,他将手恶劣地摁在她的头上,甚至盖在她脸上,最后演变成美穗用手和触手试图推开他,宿傩推搡着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塞。
两个人紧紧缠斗着。
得益于这家伙足够高大,手也够多,四臂揪住她的手和触手不放。
“啧。”就在宿傩不耐烦地准备直接将她的脑袋和触手都切了的时候,里梅赶来了,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里梅似乎误会了什么,宿傩干脆拎着美穗落到白骨王座上,再习惯性地把她放在大腿上。
等将她放到大腿上,他才露出了“该死搞混了”的表情,发觉这家伙触感软绵绵的,就连触手也软,也就没把她扔下去。
主要是他在生得领域拎小东西和放置小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
这些天,小东西还是会在夜晚闯入他的生得领域,当然,美穗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东西甚至找到了他领域内冒着热气的咒潭,在睡梦中顶着小毛巾泡澡。
黏黏的,丑丑的,看久了打小呼噜的样子还有点萌。
这个东西,完全就没有醒来的时刻,黏在宿傩脚边怎么都唤不醒。
有时候宿傩会把它切成片吞下,或者是伸出舌头“品尝”一下小东西灵魂的味道,有些时候他就放任这家伙不管,再或是挂在领域高处的骨堆上,也能算作会动的装饰品吧。
每当小东西哭的时候就很烦,祂还会在睡觉的时候唱歌,发出类似“啵唧啵唧”的歌唱声,但很难听。
宿傩这种时候就会变得很暴躁,他花了很多功夫试图将小东西驱赶出他的生得领域,但没用。
把祂切片吃了也没用,过一会儿小东西就又从他身体里跑出来了。
当他发现把小东西放大腿上有用,他就为了省事干脆一直这样做了。
有种养了小猫小狗的那种感觉,不过宿傩本人没有那种自觉。
里梅的表情心如死灰,似乎是对宿傩大人的审美不是很认可。
美穗总感觉这个姿势有点怪怪的,不该是她抱崽崽吗?
她不甘示弱地伸出触手缠住他的腰,宿傩毫不犹豫地斩断,宿傩斩断了美穗就又长出触手去缠他,不一会儿,王座旁边堆积了比王座还高的触手堆。
里梅:“……”
美穗消停了一会儿,她乖乖待在宿傩的怀里,看宿傩在给里梅吩咐任务,有一种想要唱歌的冲动。
但没想到,宿傩立马说:“不准唱歌。”
美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