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几番加入到不属于他的职务范围内的案件中, 虽然因为帮忙抓捕了案件重要关系人及嫌疑人而受到了警视厅高层的表扬,但是机动队的队长却因此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特别是他还多次收到了来自公安委员会的联络。那些就算对警视厅而言都非常神秘的高层们用高深莫测的语气夸奖着“机动队有一个很不错的新人嘛”,不知道是真的夸奖还是什么隐晦的警告。
在将这些事转告给松田阵平后,这位“很不错的新人”不屑一顾地打了个哈欠说:“这种事无所谓吧。”
机动队队长却一脸复杂地问他:“参与进那些事代表什么意义你明白吗松田?”
“做正确的事之前还需要考虑意义这种问题吗?正确不就是它的意义吗?”松田阵平反问。
他当然知道代表了什么意义。意义便是, 他要么会在某一天成为一些大人物的“敌人”, 要么会成为那些大人物的“棋子”, 总之不管如何都不会是多么美好的结局。
但是要让松田阵平对那些事视而不见, 他完全办不到。
被送去警视厅的嫌疑犯意料之中地被公安带走了。因为是松田阵平的“业绩”,所以伊达航特地将这件事告知了松田阵平,顺便问起了那两位自毕业后就失去联络的同期的动向。
松田阵平表现镇定, 像是以往一样毫无疏漏地回答:“既然档案被封存了, 那应该就是发生了什么我们没有权限知道的事。班长你努力升个职说不定就能查看他们的档案了。”
“他们的档案的机密程度似乎不是努力升个职那么简单的事啊。”伊达航用一种唏嘘的语气感叹着, “其实啊, 我只是想要知道他们到底还有没有活着而已。毕业之后, 大家还没有聚过餐呢。”
“如果活着的话,一定有机会见到的。”松田阵平只能说着这么模棱两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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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那个机会会来得那么快。
起因是,那位捡到松田阵平手机的青年人, 没过几天就被发现死在了一栋空房子中。
这是一栋正在售卖中的楼房,里面空无一物,地上布满了很多的灰尘。而死者就倒在玄关的地上, 头朝里, 从门口他倒下的位置附近有爬行时蹭掉的灰尘的痕迹。他身上是全套的西装, 但脚上穿的却是人字拖。一只拖鞋还在脚上, 另一只掉落在了门外。也是因为那只掉落在门外的拖鞋才让人注意到了他的尸体。
法医在初步检查过后得出了“被人用力殴打过”的结论,而死因是颈椎断裂。
死者的身上没有钱包, 找不到证明身份的证件。但周围的居民都辨认出了他, “是那位很热情、话很多的坂道金一先生啊, 在我们这里很有名呢!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不管什么事都会跟其他人说。但心肠并不坏,真不知道有谁会对他做那么残忍的事呢?”——邻居们是这么评价他的。
在目暮十三问到“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发生”时,那几位邻居七嘴八舌地说着那一天“从三楼跳下来的人” 、“丢了手机”、“来找坂道先生拿手机的两位年轻人”这样的事。
搜查一课对松田阵平抓住的那位嫌疑犯根本还没有开展调查就立刻被公安截胡,他们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两起案件竟然有所关联。
“伊达,去问一下这个监控有没有记录……伊达?”
伊达航猛地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是”。
“真是少见啊,你竟然会走神。是因为松田君吗?”
伊达航挠了挠后脑勺,哈哈笑着说:“是有在想,要不要问一问他。”
目暮十三想了想,“毕竟也是和案件相关的人,如果方便的话就把他叫过来吧。”
伊达航想的当然不只是松田阵平,还有那些邻居口中所描述的另外两个人。
他和松田阵平以及萩原研二隶属于刑事部和警备部两个不同的部门,在工作上都相当忙碌,能碰上面的次数很少。即便如此,他对于自己这两位同期的那位新朋友还是有所耳闻的。所以在听见描述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位新朋友。而那位和新朋友一起的“个子大概那么高,笑起来非常温柔,眼睛给人很深刻的印象,像猫咪一样”的年轻人,也给了伊达航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对自己的猜测感到了不可置信,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眼睛像猫咪一样并不一定就是他认识的那位。所以在看到监控中那个熟悉的人之后,他就算做好心理准备也感觉到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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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时候见到伊达航,虽然是在诸伏景光的意料之外,但他也早就做好了应对的计划。
伊达航很敏锐,在诸伏景光表达出对他的陌生之后,他就知道现在不是该相认的时间。所以他只是如常的问着笔录时的常见问题。
“当时,是因为麻生接到了那位先生——是叫坂道吗?麻生接到了坂道先生的电话,得知松田先生的手机丢了之后,我看他似乎有些着急,所以就开车带他去找松田先生了。”
“所以是只向他要了手机而已吗?但是监控中显示你们交谈了很久,坂道先生有没有透露什么消息?”
“他说了很多话,我们问了他一些关于松田先生的问题,没有透露什么特别的消息。”诸伏景光像是非常努力地思索了好一会儿,“啊对了,他说了‘要把今天的事写进日记’什么的,这算是有用的消息吗?”
他和麻生三墓所说的内容基本一致,提供的“日记”也是非常有用的线索。
搜查一课结束了对诸伏景光的询问,开着车的警官问伊达航:“这起案件是不是和之前的事没有关联呢?”
伊达航还在思索着诸伏景光的事,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又调侃着说:“如果有关联的话,估计又要被公安插手了吧。”
“公安……”
伊达航想明白了。
频繁被公安接管的案件、毕业后被分派进公安便杳无音讯了的同期、帮忙隐瞒的松田阵平、隐藏极深牵扯颇多的药物实验,这些串联起来,不难猜到——诸伏景光也许正在执行不能暴露身份的秘密任务,在警察厅警备局任职的降谷零极有可能也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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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道先生的事,我也会进行调查。不知道会不会和组织有关。”诸伏景光给麻生三墓打了电话,“坂道先生是遭受殴打后才被杀死的,或许是有人在逼问他,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信息。如果,真的是和组织有关的话……”
“是因为绿川先生和我吗?”
“不,不一定。坂道先生之前说过,他就住在松田抓走的那个人的隔壁,不一定就是和我们有关。死亡的地点又是一栋正在出售中的无人住宅,抛开其他社会关系不谈,凶嫌应该是居住在小区里、对小区非常了解的人。”
“我看到了他的尸体照片,他穿着西装却换上了拖鞋。拖鞋表示坂道先生当时应该正处于‘舒适放松’的状态。”
“那么凶嫌或许和坂道先生相熟,坂道先生在下班回家换了拖鞋之后又被他叫了出去。不过,坂道先生的死因是被扭断了脖子。如果只是气管断裂,那么普通人也有可以做到。但是连颈椎也断了的话,对方可能在杀人这件事上经验丰富,动作很干脆,非常具有技巧性。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会对组织产生怀疑。最大的可能是,被松田抓走的那个人,组织正安排着人监视他。而现在他被抓走,组织的人只好从他的邻居下手,想要知道他有没有向其他人透露什么。”
这样解释的话,所有疑虑都有了解答。
“坂道先生的日记很重要,我会想办法拿到他的日记,看看他在遇害前有没有记录下什么重要的信息。”
“绿川先生,这一点很奇怪。”
“怎么了?”
“坂道先生在和我们交谈时,很喜欢从他个人角度出发抒发他的感想与见解,这样的人是不会写日记的——严谨来说,可能性很小。他们对于感情是‘宣泄’的态度,不会隐秘地记录在纸上。”
“那么就是有什么事让写日记成为了需要做的事,而不是坂道先生想要做的事。”
“大概是这样。”
“那么,我先调查一下。有结果了再和你联络。注意安全,麻生。”
麻生三墓“嗯”了一声,准备挂断电话时,诸伏景光又提醒了一句:“麻生,这句话或许有些多余,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不管组织做了什么、正在做什么、计划做什么,不管那些事和你有什么关联,都不应该是由你来承担的问题。”
麻生三墓听出了他话里的担忧。“绿川先生请放心吧,我没有绿川先生所想的那么具有奉献精神。坂道先生就算是组织的人杀死的,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他语气平淡地说着冷漠的话。
“我知道,我担心的是……”诸伏景光顿了顿,还是决定算了,“没什么,现在似乎不是合适的时机。”
麻生三墓困惑地看着结束了通话的手机界面。
他能感觉到诸伏景光有话要说,可是为什么又制止了自己呢?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敲响了他的门,边敲边喊着他的名字。
“小麻生~小麻生~”
麻生三墓把诸伏景光的事放在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