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将车停在这里是在等一个人。
诸伏景光拉开后车座的车门, 坐到了车上。
加入组织后,大部分任务他都被安排和降谷零一起行动,但偶尔也会有被分开的时候。
这一次降谷零和组织中另一位叫诸星大的新人狙击手一起去外县执行暗杀任务, 所以诸伏景光就被分配到了琴酒的任务中。
正好, 他也有话要和琴酒说。
他将琴包放在了旁边的座位上, 对着琴酒笑了笑,然后就看向了窗外, 没有打招呼的意图。
“对大哥什么态度啊。”开车的伏特加不满地指责。
“嗯?有什么不对吗?”诸伏景光笑得如同往常一般温和。
琴酒吸了口烟,在吐出烟雾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对我很不满啊, 绿川。”
“啊,本来想稍微克制一点的。”诸伏景光还是笑着, “狙击枪就在手边,如果太过生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在任务中做什么事。”
“意气用事。”
“毕竟, 自己的朋友被效力的组织暗算……这是对我们的轻蔑吧?”
琴酒看起来对他的这番话非常不以为意。
“啊对了,如果琴酒你确实和这件事无关的话——”诸伏景光意有所指的“呵”了一声,“难道不会觉得被挑衅了吗?将麻生招揽进组织的任务是由你负责的, 但是现在可是有人对麻生下手了噢?”
琴酒当然也知道。“你认为是组织里的人。”
“不是吗?虽然组织仇家很多,但是对麻生下手就意味着引起那两位警官先生的注意。比起麻生,他们有更好的选择吧?刚加入组织的新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是麻生呢?”诸伏景光顿了顿,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麻生一旦加入组织, 就会对他们产生威胁。所以他们对麻生下手是为了……”
为了阻止琴酒完成任务。
琴酒的表情讳莫如深, 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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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证麻生三墓的安全之前, 就算成功将他招揽进组织, 恐怕也无法让他发挥作用。
组织对待麻生三墓和对待降谷零他们不一样, 他们不需要对麻生三墓进行打磨、锻炼,或者检测、判断,他们不需要麻生三墓适应组织的生活或者学会面对组织的黑暗环境,他们只需要麻生三墓发挥出他的能力。
就像是一把手术刀,虽然锋利但是脆弱,损耗后无法像普通刀具一样进行打磨,只能放弃。
所以这个时候,即使麻生三墓因为“就诊及时”而万幸没有丧命于黑胡子的病毒之下,琴酒短时间内也不会对他采取什么行动。
反而是组织内部进行了一些清扫。
权限过低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不知道那些被处理掉的人都是谁,但从琴酒对待黑胡子的态度来看,组织在对待“同事”时,完全不会心慈手软。
虽然没有从本质上解决问题,但因为这件事,他们都意识到——利用组织自身的力量来对付组织,这个想法完全可行。
所以他们的心情一直很不错,也算是看到了击破这个扎根于日本黑暗地底的庞然大物的“希望”吧。
不过在感到愉快的同时,他们只要一想到那两位24小时驻守在病房里的好友就觉得后背发凉。
“会被揍吗?”
降谷零捂住肚子,“他已经揍过我了。”
“但他那是出于发泄而随机抓取了一个抗揍的沙包。”
“……”“抗揍的沙包”欲言又止。
“他现在看起来很有理智的样子,但实际上应该已经焦躁到极点了。松田可是超级记仇的,之后恐怕会更加生气……啊,这次计划是安室你提出来的。”诸伏景光若有所思,“好像只能这么和他说了。”
“……”
“噗,开玩笑的啦,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地狱。”诸伏景光弯着眼睛笑,“会不会觉得轻松一点了?”
“不,完全没有。”
“安室刚才差点就信了我的话了,”诸伏景光感叹,“真有趣呢。”
“感觉绿川你……发掘了一些了不得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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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岛正章虽然向萩原研二他们保证只要给他时间他就可以解决掉麻生三墓身上的问题,但是因为麻生三墓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两位警官先生一天比一天烦躁。
他们肉眼可见地处于一种不安的状态中,被压抑的混乱的情感暗潮涌动,随时都有可能喧嚣着卷起巨浪。
“小麻生快要被腌入味了,就算每天都在通风也散不掉这个味道。”萩原研二摸着麻生三墓的头发吐槽,“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味道,不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毕竟是他安排来的医生。总感觉自己快要有被害妄想症了,不由自主地怀疑每一个和自己碰面的人都是那个组织派来的人。啊,这个时候就超级需要小麻生来告诉我,”他学着麻生三墓平静的语气说,“‘萩原先生,他在说谎’,‘萩原先生,他在隐瞒什么’,‘萩原先生,他的话不可信’——果然很好使呢,小麻生的能力。”
但就是因为太过“好使”了,他才会陷入到如今这个境地之中。
“小麻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木岛正章说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是时间啊,可伸缩性太大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产生过一个想法——如果是那个组织做的,那么那个组织说不定会有“解药”之类的东西。就算没有,通过制作过程应该也能更快速地找出应对方式。就像拆卸一样,知道安装方法之后拆卸就会变得易如反掌。
可是降谷零让他冷静。
“你的发泄方式就是一秒不停地唠唠叨叨吗?”松田阵平把他们的晚餐放在了桌子上,“麻生快要被你烦死了。”
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的萩原研二简直就是一根坏掉了的水管,装满了各种废话,滋滋地往外漏着水。
“如果小麻生能听见就好了,就能感觉到我的殷切期盼了吧?”
“快点吃饭。”
萩原研二帮忙盖好了被子,感觉到了什么的麻生三墓又一次睁开了眼。
木岛正章说,麻生三墓因为神经系统受到病毒攻击,所以外界的影响没办法传递到他的大脑中,只有触碰才有可能让他产生反应。而他能做的最大的反应就是睁开眼睛。
——虽然只是睁开眼睛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但说不定已经是麻生三墓拼尽全力想向他们传递“我没事”的结果了。只要一想到这一点,萩原研二的心情就会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迷状态中。
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木岛正章进来查看麻生三墓的状况。
他的助理推着一个小推车,上面一格放着输液瓶和各种药物,下面一格放着一个罐子,上面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钢印,让人很难生出信任。
“这是什么?”松田阵平问。
每一次换输液瓶,松田阵平都要亲自检查一遍。他对麻生三墓的用药非常熟悉,甚至连输液瓶上贴的标签上的字都已经倒背如流。
这一次的输液瓶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木岛正章换了麻生三墓的用药。
“医生最不想遇到的一种人,”木岛正章安排着助理将连接着面罩的瓶子取了下来,换上了新的,“非医学专业人士却对专业方面的问题问东问西,想要我和你解释的话,就先把我发表的论文全部看一遍。”
萩原研二习以为常地缓和着他们之间的气氛:“抱歉啦木岛医生,因为小麻生情况特殊,就算是木岛医生,也有可能中途被换了药什么的。所以……”
“放心,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倒是你们,现在就看管得这么密切,等麻生醒来,你们还要做到什么程度?”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其实还没有预想过“等麻生醒来”之后的事。
“不管怎么说……”
“放心,”木岛正章用随意的语气说出了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心脏剧烈跳动的话,“他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因为时间到了。
萩原研二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等下,真的吗?很快是指……”
“‘很快’这个词就足够了吧。”
作为医生,他很少会说不确定的话。“很快”这种仿佛敷衍般的用词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吐露。但是合作的公安在下达[时间到了]的指令时,附带地加上了一句:[安抚一下那两位警官的情绪。]
虽然是多此一举,但是……
萩原研二激动地想要去给松田阵平一个拥抱,松田阵平嫌弃地矮身躲了过去。
感情这种东西,真是相当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