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真城和男的描述的情况, 松田阵平冷静地分析说:“应该是帮丨派之间的斗争,我在警视厅里有听到过一点相关消息。最近似乎有很多极道组织都非常躁动,组织犯罪对策课已经在想办法处理了。”
但也正是因为最近黑丨社丨会斗殴事件常有发生, 所以即使接到了报警, 警方也没办法对三宗会的事件进行细致的调查,就连接报案时的语气也非常敷衍。
这是组织犯罪对策课和极道组织之间一些为了表面和谐而默认的解决方式——只要不将事情闹到太大,彼此之间争夺地盘、争夺利益、交易冲突之类的问题都由极道组织之间自行想办法解决。
真城和男厌恶地皱着眉,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后, 他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这些极道组织还真是难搞啊……也只能先这样了。”
萩原研二安慰他说:“比起以前来说, 现在那些组织已经受到了非常多的限制,慢慢地总可以将他们根除的。要乐观嘛。”
真城和男叹了口气, “但是现在有很多外国资本渗透进来了吧?今天闯进三宗会的人当中似乎就有一个外国人。我没看清那个人的脸,但是他是深色的皮肤、浅金色的头发, 特征非常明显。”
他提到这些特征后又看了一眼麻生三墓。
在降谷零和麻生三墓一起调查组织的实验名单时,真城和男曾经见到过那位“安室透”。虽然不算太罕见、但在日本也绝对不常见的肤色和发色让真城和男一眼就记住了降谷零。
“这样子的话……”萩原研二故意提议道,“这个描述听起来很像小麻生你的那位朋友呢!不如打电话询问一下他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吧?”
真城和男也是这样想的。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倒是不太担心。能被选做潜入搜查官的那两位, 在这方面应对起来肯定比只和爆裂物打交道的萩原研二他们要得心应手得多。他们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让松田阵平去搜查一课、把麻生三墓的网页浏览记录告诉他们, 这些行为不符合他们平日行事习惯的行为, 都是为了把他们从这一片区域支开。做到了这种程度、最后竟然被毫不相关的人发现了。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降谷零也早就准备好了要说的话。
他语气无奈地说:“我和绿川下午一直在工作。烘焙店有监控,如果警察他们要调查的话我可以把监控发给他们。啊, 绿川,现在就导出一下吧。”旁边的诸伏景光应了一声之后, 降谷零又说道, “不过, 麻生你最近没有光顾店里所以不太清楚, 似乎是有哪位顾客在网路上推荐了我们的烘焙店,所以最近几天我们一直在忙着送宅配订单。去网站上看一看,应该会有顾客的评论,这个可以当做不在场证明什么的吗?——说实话,参与黑丨帮斗殴什么的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真城和男虽然说着没有怀疑麻生三墓的朋友,但他在回到房间之后还是打开了SA烘焙店的网站。
[店员真的好帅气ww愿意为他多吃几块蛋糕。p.s. 蛋糕也非常好吃!]
[很温柔地同意了我合影的请求,但为了避免给店员先生带去麻烦,所以还是稍微遮挡一下吧。]
[看到分享之后立刻就点单了,没想到竟然送得这么快诶!]
[住在西米花,离得太远了无法配送,好可惜TT。只能帮朋友点单让朋友替我品尝了。朋友说非常美味!]
一些评论中甚至带上了照片,从背景中的路牌来看,那两位烘焙店的店员先生一个下午都在四处奔波,穿的衣服和真城和男下午见到的那两人完全不一样,就连鞋子袜子也区别极大。
虽然不是常见的肤色,但其实也不是特别罕见吧?近来外国资本确实有在渗入日本本土黑丨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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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城先生……”麻生三墓看着真城和男返回房间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真城先生果然很在意这件事。”
“像真城先生这样的人,可能很厌恶极道组织吧。我见到过不少在抵抗暴力集团的行动中受伤的自卫官,他们经常会面对一些激进派的恐怖袭击和一些没有底线的暴力集团,说起来也非常值得尊敬。”
“嘴角降低、眉毛向下,鼻子旁的肌肉抽动。他对于他所提到的组织嗤之以鼻且非常厌恶。但是在说到‘这些极道组织还真是难搞啊,也只能先这样了’的时候,却没有应有的负面情绪——一般来说应该会有愤懑、责怪之类的情绪产生,但是真城先生完全没有,非常平静。”麻生三墓看了看楼顶,“我想去天台上看看。”
因为着急回去查看SA烘焙店的网站证明降谷零的话,真城和男的沙滩椅还摆在天台上没有收走。
“真城先生在提到极道组织时候的厌恶程度,就像看见一定要杀死的仇人一样。对于三宗会的态度也是一样的,可是里面好像还有一点奇怪的东西。他没有正面提起过,所以我也没办法判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绪。”现在正是太阳要下山了的时候,天台上的风有些大,麻生三墓捋了一下被吹到额前的碎发,站在沙滩椅的后方、向前看去。
视野的正中央,是“三宗建业”四个大字。
“真城先生躺在这里的时候,难道一直在监视着三宗会吗?”萩原研二蹲下身和沙滩椅齐平,“刚刚好可以看见那里,而且这个高度不太容易引起对面人的注意。”
“唔,好像很有意思呢,真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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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真城和男之外,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将这次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圆满,证明了自己并非“一次性用品”。
“暂且的不信任还可以理解,”降谷零站在琴酒面前,直接阻拦住了他,“如果一直像这样把我们当做‘工具’的话,‘工具’也是会发脾气的啊。”
琴酒只是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了他一眼,好像只是在看一堆不起眼的垃圾。
“你应该知道我之前是做什么的。既然如此,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想必你能够也理解。”降谷零的脸上是虚伪但是礼貌的笑容,“情报。那一片区域是谁的辖区、哪个组织想要在什么时候做什么、警察会在哪个时间出现、有谁在背后策划反水……在这个方面我还是蛮有自信的。被小看了的话,困扰的恐怕不止我一个人。”
“小看?”琴酒哼笑了一声,“过家家的把戏就不要拿出来丢脸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先前的所作所为在组织的眼中确实只是“过家家”而已。
“那么这么说吧。”降谷零没有被他惹恼,脸上的笑容一点变化也没有,“宝利治夫,四年前从警视厅警察学校毕业后进入到了组织犯罪对策课成为了一名警察——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宝利治夫’真的是宝利治夫吗?因为对他产生了疑问,所以上一次我在他的车上放了监听器。宝利警官的信息中所登记的出生地是大阪,但是他在监视途中吃杯面的时候问起了‘为什么杯面的味道变淡了,是不是忘记放调料了’。那个牌子的杯面为了迎合不同地区人的口味,在关东和关西售卖时用的是不一样的两种调味料,关西的口味偏淡、关东的口味偏浓郁。如果宝利警官是淡口的关西人的话,并不会产生‘杯面的味道变淡了’的疑问。他是你们利用‘宝利治夫’的身份安插在警视厅的卧底吧?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警察学校毕业的‘准警察’的身份在黑市中流通,四年前的身份信息我可是调查了好久才调查到……宝利治夫本人,四年前就在一起强盗案件中去世了吧?”
“宝利警官——暂且这么称呼他吧——假装答应仓口会的合作,和仓口会一起抓捕境山组,约定将境山组管辖的店面作为回报赠送给仓口会。但是在抓捕完成之后,宝利警官却声称没有那回事,境山组的辖区被其他组织瓜分,仓口组在找宝利警官讨要说法的同时也在和那些组织争夺地盘。包括这次我们的任务也是,你们正在计划挑起所有极道组织的内斗。”
“这些都只是浅显的表面现象而已。而关于境山组被抓捕的罪名,儿童诱拐案。”降谷零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灿烂的笑容却好像带上了别的意味,“确定要我在这里证明吗?”
“知道得太多,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安室透。”琴酒插在口袋中的手抽了出来,垂在身侧,是做好了应对准备的姿势。
降谷零将手举在耳边,“放轻松,琴酒。”身为组织的新人,他却毫不避讳地直呼琴酒的代号,“有一个消息你一定想听听看。”
琴酒用沉默暗示他继续。
“下个金曜日的早晨六点三十分,某位外务省议员有去港口的私人行程。同样的时间,来自美国的私人渡轮会在同一个港口停靠——如何?”
沉默蔓延了好一会儿。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威压让降谷零后背发麻。
“胆子很大啊。”琴酒不知道是在夸奖还是在嘲讽,“你合格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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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这家伙因为潜入搜查的任务而性情大变了,还替你想好了理由,“为了大义摒弃了原本的坚持”什么的,结果你竟然是在暗算我们?]
降谷零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来自松田阵平的消息。
前面都是一些抱怨的话,最新的两条在询问他关于真城和男的消息。
[你们这次的任务和他有关吗?]
虽然是曾经的自卫官,但是持有违禁枪械、竟然还堂而皇之地对他们开枪射击,这已经不是可以视而不见的程度了。
降谷零对真城和男进行过调查,对于真城和男毫不犹豫的开枪行为,比起惊讶,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无奈。
他想了想后还是将文件传送给了松田阵平——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个持有枪械的危险人物,至少也要提醒他们注意一些。
“真城是在前年一次抓捕暴力团伙的行动中因为违规行为被处分了、所以才退出了自卫队。”松田阵平飞快地浏览了一遍档案,“前面这句是官方档案中的内容,后面的是安室调查的还未核实的情报。他在那次行动中严刑逼供了四位暴力团伙的成员,将其中一个人的舌头剪掉、一个人的手指砍断。而那四位在当时还都只是大学未毕业的学生。”
松田阵平习以为常地说着血腥的话。
“他应该是有什么情报想要拷问。那四位暴力团伙的成员在被发现时已经死亡——不管真城是在问什么,既然他只残忍对待了其中两个人而处理了剩下的两个,应该是已经从第三个人口中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为了避免引起群众对自卫队的恐慌,这件事被政府隐瞒了下来。那四位暴力团伙的成员凶杀案是安室在调查中找到的未破获疑案,并不在真城的档案中。”
“啊……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萩原研二感叹,“不过仔细想一想,能对着安室他们开枪,他大概真的非常恨那些极道组织。”
麻生三墓困惑地歪了歪头,“从‘开枪’这一点就可以推测出这些吗?”
“因为他是自卫官噢。”萩原研二解答道,“像我们警察一样,有着坚定的‘保护国家和民众’的信念。除非是特别危急的情况,否则就算是面对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如果对方没有攻击意图也绝对不允许开枪——正常来说是这样的。”
“看来真城先生是不正常的情况。”
“感觉……应该是发生了什么。”
“或许一开始的那种猜测才是正确的。”麻生三墓说,“觉得惋惜是因为犯罪被阻止了,憧憬松田先生也可能只是憧憬松田先生的人格魅力而已,和松田先生的身份或者行为无关。”
虽然是经常会热情地打招呼的邻居,但是麻生三墓在怀疑对方时,一点犹豫也没有。
“线索还是太少了,要经过调查才能有结论。”
“小阵平,露出了很有兴致的表情呢。”
“因为很感兴趣,这件事。真城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又隐藏了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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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真城和男所做的事对自卫队的形象影响极大,所以这件事的细节连权限最高的降谷零也无法在不打申请的情况下进行调查。
麻生三墓和松田阵平难得同步地提议:“去问真城先生本人就好了。”
然后被萩原研二驳回。“不、行、啦!很没礼貌诶!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是如果是我们搞错了什么,小麻生之后还要住在这里和真城先生当邻居诶!小阵平你也多考虑一点啦。”
“其实没关系……”
“因为小麻生不在乎这些事,所以我们才要多操心一些。”萩原研二相当靠谱地提出建议,“既然真城先生的事调查起来很困难,那就从三宗会开始调查吧。真城先生一直注意着那个方向,一定是和三宗会有什么过去的渊源。”
“哟西!”他元气十足地举起一个拳头,“又一次和小麻生一起调查案件了呢!充满了动力!”
“萩完全就是个笨蛋。”
麻生三墓赞同地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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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要调查三宗会,可是真城和男一直监视着三宗建业,他们一旦靠近那个地方,就会被真城和男注意到。回公寓时碰上面还会被询问“为什么到那个地方去”。真城和男一副极度警惕的模样,分不清“三宗会”对他而言到底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关于那四位被真城和男杀害的暴力团伙的成员,松田阵平借口太无聊了、感兴趣,从刑事部调取了档案。
案件结束得很匆忙,被定性为“黑丨帮之间的恩怨纠葛”结案,可是调查报告中空白的地方非常明显,明显到想要忽视都做不到。
现场遗留的用于砍手指的刀柄上有指纹、但是没有对指纹进行调查;有第五人的生物痕迹、但是没有进行DNA比对;受害人的致死伤是额头正中心的枪伤、但是没有进行弹道检测。只要随便调查哪一项都会成为决定性的证据,但是为了维护“自卫队的形象”,不知道是自卫队还是警视厅相关的决策者,将这起案件栽赃到了其他暴力团伙的头上。
……还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不过,这四个人的名字,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松田阵平沉静地思索着,“到底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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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雷厉风行地将警察厅内部的卧底揪了出来。
那位警官也算不上是卧底,他只是接受了来自组织的“援手”答应帮他们做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而已,被利益所迷惑后,就无法再次从这滩污泥中抽身了。在川满真司的事件之前,他说不定也做了不少违背良心的事。
在处理掉这位背职的警官之后,降谷零重新审核了一遍那些由那位警官所负责的材料。
他在昏暗的公寓内面对着电脑坐着,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一个光源,但连屏幕里的场景也是昏暗的审丨讯室,光线阴森可怖,夹杂着电流声的音频显得分外诡异。
这是在抓捕川满真幸之后的川满真司的审讯视频,一共有五条,降谷零正在观看的是第一条。
负责审讯的一位警官问着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的问题:“那些你所说的在组织的授意下杀死的人,都是谁?在哪里?”
川满真司的回答依旧是沉默。
警官按着耳机,侧耳听了一会儿耳机中的指令后点了点头,终于换了一个从未说过的句子。“其实,昨天我们已经把你的弟弟从医院带了回来。”
“真幸?”川满真司抬起头。
摄像设备记录下了他睁大的眼睛。
“你弟弟已经把所有事情都供认了,他承认自己有过杀人的罪行,也愿意配合我们调查那些未被记录的死亡名单。所以你就不要再抵抗了。”
“真幸?”川满真司又问了一遍。
“对,你的弟弟川满真幸……”
警官还没有说完,川满真司就突然握着拳,狠狠地锤了一下桌面。桌子上放着的水杯摇晃着漾出水来,旁边负责记录的警官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瞪着川满真司。
“你们把真幸抓起来了!”
“你冷静一点!”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真幸抓起来!”川满真司双手握拳,用力地砸着桌子。他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却立刻被按了回去。他愤怒地大吼:“那个人!那个人明明可以做到!为什么不能放过真幸!”
川满真司暴动起来极难镇压,桌子被他踢倒,记录员手里的笔被他当做武器扎进了警员的手臂中,密闭的审讯室内充斥着他的不顾一切的嘶吼。最后不得已用上了□□才终于让他安静了下来。
被电击麻逼的川满真司瘫在地上抽搐,但是眼睛却死死地瞪着,好像要从眼眶之中迸裂而出。他口齿不清地一遍一遍重复着:“为什么,明明可以做到的,为什么……”
警员将他架走,审讯的警官过了好久才对着镜头说出了结束语。
但是从那一次之后,再在川满真司面前提起他的弟弟,他却不会再有相同的声嘶力竭的反应。他只是平静又沉默地坐在位置上,只有偶尔听到一些令他在意的词汇时才会抬起头来。
降谷零猜测,在第一次审讯和第二次审讯之间,组织的人就已经和川满真司达成了交易。所以川满真司已经不再会因为这件事而发怒,他也不再想办法救川满真幸。
只有他抬起头的时候,降谷零才能在视频中看见他的表情。
或者是绝望、或者是痛苦、或者是空洞。透过失真的录像,降谷零无法分辨出来。他向后倒去,仰着头躺在椅背上。椅子嘎吱一声响,前后摇晃了一下。
麻生三墓……为什么川满真司坚信麻生三墓可以救他的弟弟?
仅仅只是因为麻生三墓曾经帮他隐瞒了他弟弟的罪行而已吗?
还是说,他知道一些警方不知道的事,所以才会如此坚定地称“麻生三墓明明可以做到”?
他给麻生三墓发了一条信息。
[方便的话,到烘焙店来见一面吧。]
那边没有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