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斯莫利特星系联合钢琴赛正式拉开了序幕。
陆商昨夜还在练琴，裴环好奇地跟在他的后面进了琴房。
那里原本就是三居室里最小的一间房，只堪堪放得下一架钢琴和一个琴凳。
整个房间从上到下都贴着厚厚的隔音棉，连窗户都不例外。自然的光源被生硬地隔断, 全屋只凭顶上的一盏灯来照明。
这是这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看得出来陆商为了练琴时不扰民, 已然拼尽全力。
裴环讶异地问：“在这里练琴心情能好吗？”
她觉得太狭窄压抑了些。
陆商点头：“嗯, 没关系的。”他弹琴的时候, 根本不会注意外界的环境,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不过，从今早开始, 陆商就没有再碰琴了。他做完早饭后，开始有条不紊地打包行李, 带上下午比赛时需要用的证件, 裴环虎视眈眈地跟在他身后，小尾巴一样。
“紧张吗？要喝水或者上厕所吗？”她在终端搜索着【钢琴比赛注意章程】, 亦步亦趋地问：“对了，要不要来一个‘环环版爱的手部保养’？”
那是什么东西？
陆商无奈了一瞬, 安慰道：“不用那么紧张。”
裴环鼓起了脸, 抗议道：“我才没紧张呢，应该是你紧张才对！”
陆商合上行李箱：“我不紧张。”
裴环和他大眼瞪小眼，她从他清澈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略带凝重的表情。
裴环很想发挥一下自己从来到这里, 就再也没发挥过的用处。
她明明是来陪陆商参加比赛的，他本人却一点都不紧张，还勤勤恳恳, 任劳任怨地给她做饭做家务。
裴环良心不安。
陆商的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纵容而温柔地看着她。
“可是这不是所谓的命运之战吗？”裴据理力争道：“信念不同的兄弟俩人终于有一天可以正面对决, 哪怕互相不承认, 血缘依然将天赋紧紧绑在一起，这一仗，谁胜谁负，一切皆由天定，但在冥冥之中，命运的号角早已吹响！”
陆商失笑，他摇摇头，认真道：“没那么夸张，正常对待就好。”
好吧，裴环发现了：他是真的不紧张。
他不紧张，她好像也没有紧张的必要了。
裴环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她美滋滋地想：反正闲着没事，去把昨天剩下的小蛋糕吃掉好了，就这么决定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和陆商虽然不紧张，但远在另一个星球的会理却正在紧张得瑟瑟发抖：怎么办，大家都好会演的样子，可怕，想跑。
那个眼泪为什么会说出来就出来啊！还有那位小姐，我没看错的话，您去年是拿了影后对吧？
会理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导演咳嗽一声，期待地看向了坐在后方等待的会理：“到你了，26号，会理。”
“来了！”会理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上前去。
她，她一点都不紧张！
*
作为钢琴比赛的礼仪之一，参赛选手需要身穿正装，陆商自然也不例外。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领口是雪白的衬襟，廓形外套下，劲瘦的腰身收窄。
比起他平时的打扮，可能只是多加了一件正式的外套。
但裴环还是感受到了某种变化。
她毫不犹豫地赞叹：“哇！”她比划着自己内心的感受：“挚友，你好像突然长大了！”
她觉得眼前的少年倏地成熟了许多，裴环这才注意到陆商那清瘦的少年身形在这一年内不断抽条，虽然因为处在发育期内而略显瘦削，却也硬生生有了青年男子的轮廓。
他明明还是他，却和最开始时，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男孩子都长的那么快的吗？
她思索着：“如果再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完全就是大人了。”
陆商扣纽扣的手指顿了一下，他凝视着裴环，认真地说：“我本来就快成年了。”
他已经十七了。
陆商伸手比划了一下，示意裴环蹿了一截的个子：“而且，你也长大了。”
作为陪同人士，裴环也换了一身衣服。她穿着红色的小礼裙，散开的裙摆特意设计成玫瑰花苞的形状。一头金发变成了细细的鱼骨辫，垂在身后，末端处微微扫着后腰。
与一年前初次在河道里相遇时相比，面前的女孩明显长开了不少。个子高了，身体也在发育，头发长长了一段。脸颊两侧的婴儿肥虽未完全消退，但尖尖的下巴明显带着少女的精致。
当然，她还是裴环，不过是长大了一点的裴环，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和灿烂的笑容从未变过，永远明亮与纯净。
但还是有哪点不一样了，她身上作为孩童的部分，已经在无限接近地减少，变得格外坚韧起来。
“没错，我的确长大了。”裴环打了一个响指，她信誓旦旦地笑了，双眼放光：“我要履行大人的职责了！”
陆商噎了一声，他问：“那是什么？”
裴环歪了歪头：“炸街？”
她雇了一辆红色跑车停在楼下。流线型的车身，敞篷车顶，敞开的后备箱是塞得满满的红色玫瑰花，华丽骚包得可以说是与这个朴素整洁的小区格格不入。
驾驶座上，脸带墨镜，身穿白西装的美艳姐姐倏地拉下车窗，冲裴环挥了挥手：“尾号8569的顾客，为您服务！”
陆商：“……这是什么？”
裴环得意地笑，她强行拎着陆商的行李：“难得的比赛，总不能穿西装去挤地铁吧。”
而且，地铁里都是陆宫的大头像，对陆商不是很友好。
“放心，我点的双人炸街特惠，比普通套餐便宜多了。”
要不是裴环还未成年，没有驾照，她就自已开车狂飙了。虽然她从未体验过，但她确信自己绝对有这方面的天赋。
她不由分说地推着陆商向前走，陆商只得无奈地被推到车前。
面对面看着这极为浮夸的车身，亮红色的漆面倒映着他的影子。美女按下按键，后座位的车门像是变形金刚般变形展开：“上来吧，小帅哥。”
“哦哦哦！”裴环两眼发光，她把陆商推了进去，“往那去去。”又自己坐了进去。
陆商对她向来没有抵抗力，他乖乖照做。
她的架势不像是炸街，倒像是绑架。虽然被绑的人也不会报警就是了。
“系好安全带，坐稳了！”顶级的跑车几乎没有提速的过程，在驾驶员的操作下，一瞬间便高速地在公路上飞驰。
喇叭声响亮如笛音，前方的车辆纷纷让行，红色的玫瑰花瓣随风席卷开来，在空中四处纷飞。
裴环兴奋地看向车外疾驰而过的景色，伸手欢呼：“好耶！”她红色的裙摆撒在陆商的膝盖上，也像是一片美丽的花瓣，陆商替她拢好了裙摆，忍不住笑了起来。
*
但是他们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比赛所在的金色音乐大厅就到了。
美女驾驶员冲他们挥挥手，潇洒地踩着油门离开。
裴环的账户余额发出了悲泣。此时，她无暇顾及。
大厅外侧有不少陪伴着参赛选手的家长与老师，或是跟在音乐家后面的助理。
还有脖子上挂着记者证，肩扛着摄像机的媒体。
裴环顿时认为自己肩负着重要使命，她在鼻梁上架好墨镜，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保镖本镖。
她对陆商耸耸肩，颇有一副为他开道的样子：“走吧！”
陆商几乎刚一露面，就引来巨大的关注。有人在后方忌惮地窥视，也有人跃跃欲试地想要搭话。
“是陆宫吧？陆宫来了！”
“这么快就和今年的冠军见面了吗？不过怎么感觉那么低调，不太像他。”
“等一下，你们有没有觉得他旁边这个女生很眼熟？”
原本扛着摄相机准备进场的记者顿时眼前一亮，脚下丝毫不停地就向他们这边走来。
“您好，陆宫先生，可否接受一个简单的采访：请问你对这次比赛有信心吗？您觉得您会在这次比赛中拿到一个什么样的名次？”
虽然嘴上问的是“是否可以接受采访”，但在当事人还没回答的情况下，他的问题就一个接着一个地过来了。
裴环伸手拦住了记者向前的脚步，“你认错人了。”
陆商转身示意：“陆宫在后面。”
“什么意思？”记者露出了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吧？”
可正如陆商所说的一样，几乎是同时，后方的马路上传来了紧急刹车的声音。
记者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
一辆奢华的黑色林肯停在了路上，副驾的助理急忙下车，毕恭毕敬地拉开了后座的门。
车门敞开，先是伸出了一双裹着西装裤的长腿伸了出来，再是镶着细小碎钻的西装，陆宫站了出来。
胸口处玫瑰金的胸针闪闪发光。
他倨傲地走了过来。后面，助理赶紧合上了车门。
记者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两个陆宫？”，他回过神来找陆商的身影，却发现两人早已走进了会场，没了踪影。
裴环和陆商抛下呆愣的众人，沿着音乐阶梯不断向上，直到他们停在后门前，雕花的扶手缠着彩色的宽绸缎。
他们用力推开门，走了进去，光在一瞬间蔓延开来。在层层叠叠的座椅之前，是一块宽阔到无以复加的场地，高高的穹顶上绘着彩色的玻璃，一扇古典风灯投下璀璨的光束，直直地打在舞台中央的钢琴之上。
那里就是音乐大厅的中心。
“呼。”
裴环体会到了某种澎湃的心情，海浪在她身体内部起伏，正如同她登上舞台之前的震颤。
她侧头看了一眼挚友，他正眼神珍重地向舞台中央的钢琴。
像是在看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
他们不急不慢地沿着观众席间的小道向前走，来到了前方选手的等待区。
在路过一对衣着讲究的夫妇时，陆商的瞳孔缩紧了一瞬，再走过一段距离后，他才低声对裴环说：“我看见，陆家的父母了。”
他说不出那是自己的父母。
裴环一句话没说，她紧紧地握住了陆商的手。
*
莓可正在等着上妆，给她化妆的化妆师化到一半就被叫去给另外一位当红的明星补妆了。
“行叭。”她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掏出终端，随意地划着。
然后她的目光凝滞住了：“靠！”
热搜新闻的首页第一条：【天才钢琴家陆宫和少女偶像裴环的关系大曝光！！！】
她手动合上了下巴，吐槽道：“……搞错人了吧？”
很快，这条新闻被另一条所覆盖：【前任冠军陆商死而复生，金奖到底花落谁家？音乐世家陆家内部恩怨大揭晓！】
“这就揭晓了，也太快了。”莓可好奇地点了进去，然后浪费了三分钟。
【我们知道音乐世家陆家出了两个音乐天才陆宫和陆商，但是去年陆商意外离世，陆宫从绿洲回归陆家，接替了天才之位。如今，本该死去的陆商又活了过来，并和陆宫参加同一届比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小编也不知道呢。】
“可恶！”莓可愤怒地握拳：“不知道你还说得那么起劲干什么，浪费我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