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重的吗?
陆商十分讶异,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浅色的眼眸里是满满的关心:“是在游戏中发生什么了吗?你还好吗?”
经过一顿输出后,裴环这时已经冷静多了, 她蹙起眉头,拼命地思索着。
首先,命运不会和她开玩笑, 她的确对某些东西产生了感应。其次, 裴环确定自己不是个花心的人, 她从没有想要N+1个心灵之友的想法。
好吧, 裴环承认自己有时候的确有点遗憾陆商不是个女孩子, 不能陪她一起逛街, 吃甜品,穿着裙子打小怪兽之类的。
但按照这个逻辑来看,上天给她发的新心灵之友应该是个女孩子才对啊。
陆商看着少女鼓起脸颊,严肃地思来想去。有些忍不住地想:裴环, 怎么连安静思考的时候都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哪怕不说话, 也存在感十足。
他心底一片柔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唯一性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裴环想来想去,决定要再进入一次游戏, 她要亲自验证一下,到底是不是她的问题。
说不定, 是土包子环环第一次登录高科技游戏被数据流冲昏了头脑,才产生了这要命的错觉呢!
“挚友!”裴环的眼中冒出熊熊的火焰,像是托孤一般, 孤注一掷道:“请务必要来我的房间, 我有一件关乎道德荣辱的事情要拜托你!”
陆商看着她郑重其事的表情, 点头同意道:“好。”
结果这件关乎裴环道德荣辱的事情就是看着她玩游戏。
顺便要拉住她的手。
裴环在带上头盔后, 用力地握紧了陆商的手抖了抖,再三确认道:“不可以松开哦。”
陆商好脾气地保证,“不会松手的。”
裴环这才放心地冲他笑了笑,进入了【绿洲】的游戏空间内。
语音向导浮了出来,“检测到玩家上局临时中断游戏,是否选择读档重来?”
裴环虚空握了握自己的右手,那里什么都没有,她却觉得暖暖的,如同握住了一团日光。
她心中涌出巨大的勇气,下定了决心:“选择读档重来。”
她的语音刚落,下一秒,裴环就出现在了熟悉的街道中,
她又变成了那个衣衫破旧,黑发黑眼的送牛奶的小女工。
虽然她的手中连牛奶都没有了。
背后是两个混混孜孜不倦地靠在城墙上打劫,“喂,摘草莓的小女孩!快把你身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一切照旧,唯独那神秘出现的少年却不见了,连带着她的两罐牛奶。
街道空阔,远方的白色教堂安静地矗立着。
裴环转了转眼珠,回头又跑到混混们的面前,问道:“你们知道刚刚那个男生去哪了吗?”
混混一号愣了愣,还是回答道:“刚刚和你一起下线了。你下线后,他就原地消失了。”
混混二号趁机提出了耿耿于怀的疑问:“你打的那条线是圣殿骑士的隐藏路线吗?触发条件是什么?”
圣殿骑士吗?
裴环眨了眨眼睛,犹豫道:“不畏强权,勇于反抗?”
触发条件就是要英勇无畏地和底层恶势力对抗?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送奶女工也要有扫黑除恶的精神?
虽然听起来很扯淡,但混混们还是诡异地相信了。
混混一号对二号点头道:“有点道理,下次换你来打劫我试试,我绝对勇于反抗。”
得不到答案的裴环再次踏上了选圣女的道路。
她绕过城墙,谎称是来取牛奶罐子的女工,从教堂后厨后侧脏兮兮的小门内混了进去。
人高马大的帮佣把两个罐子往她胸口一怼,推得她脚下一个趔趄,帮佣吩咐道:“从后门出去,可千万别在大厅冲撞了高贵的圣骑士大人们,那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裴环点头如捣蒜,转身就蹲下,从桌底下避开佣人们的眼线,偷偷地溜进了大厅内。
日光透过珐琅的彩绘案例在地面上投下斑斓的图像,罗马柱冷漠地撑起了纯白的大厅。
裴环没走两步,就迎头撞见了列着队走来的圣骑士们。一小队穿着银甲与长靴的骑士从拐角处走了进来,他们腰侧佩戴着印着神圣徽章的圣剑。
走在队伍最前侧的正是裴环熟悉的那个少年。
金发碧眼,腰身挺拔,眼神凛冽。
剪裁妥帖的骑士服完美地包裹着他的身体,金色的纽扣蜿蜒到最上方,直至精准地卡在他的喉结处。
那骚包的项圈和银链,以及大敞着的雪白胸口统统不见踪影了。
裴环悄悄缩回头,她倚在罗马柱后方,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心。她握了握自己什么也没有的右手,得出了答案:
没有反应,不是心灵之友。
太好了,她不是个花心的魔法少女!
她对得起挚友!
可就在她心神大定的时候,裴环的耳边又第三次传来了花开的声音。
怎么又来了……
刚放松下的心情,顿时又拧巴起来,裴环深吸了口气,认命地睁开了眼睛。
但这次却不是那双碧绿的猫眼了,裴环对上了一双红色的眼眸。
一个黑发红眼的女孩正冲她微笑,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显得格外缱绻而温柔。
她一袭紧身的黑裙,一字肩的领口将她精致的锁骨与细腻的皮肤呈现了出来,而上方纤细的脖颈处则紧紧带着一根黑色的项圈,项圈下方照旧是闪闪发光的银链,坠在银链下端的那颗星星此时正半遮半掩地卡在女孩柔软的,呼之欲出的弧度中。
裴环低着头,眼也不眨地看着女孩的胸口,一副失了智的模样。
第、第三个心灵之友?!
是女孩子!
那女生竟也原地不动地任她看,嘴角的笑意一分未减。
“就是你吗?”
她说了和金发骑士一模一样的台词,但语气却格外地温柔。
裴环问她:“你是谁?”
“我吗?”女孩歪了歪头,紧接着像是背人物设定一样自我介绍道:“我是杜丽,大祭司的小女儿,也是此届内定的圣女人选,不过我的黑发红眼也给了走圣女线玩家机会,如果他们选择金发蓝眼的话,有一定几率在圣女选拔赛中击败我成为新的圣女。”
“你想当圣女吗?”杜丽轻笑着,“我可以帮你哦。”
裴环摇了摇头,只是问:“下次见面,你会是谁呢?”
杜丽不动了,她的眼前出现了几串透明的代码急速地围着她的脖颈流窜着。
裴环伸出手,想去碰触,但代码却活了一般,从她的指间溜走了。
杜丽突然变了样子,她一身繁盛的黑裙,裸露的胸口处也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黑色半透明的蕾丝,她看着衣衫破旧的裴环,突然皱起眉头,提醒道:“小女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心被巡逻的骑士们发现捉进地牢里去,快走吧!”
杜丽变回了本身的样子,就如同那个圣殿骑士一样。
那串代码,难道没有自己的性格吗?它是借着别人的人设在和她交流吗?
还是说它的本体是项圈和银链?
不对,应该是下面坠着的星星吧。
裴环选择了退出登录。
她回到了现实世界,第一感觉就是湿热的右手。陆商正如她所言的那样,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即使掌心出现了滑腻的汗珠,也不肯松手。
虽然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裴环说了,他就会做到。
而这时,裴环也终于灵光一现地想出了答案,她顿时松了口气,单手将光脑掀翻到床上:“我知道了!”
“哼哼,正如我所料,环环我怎么可能出轨呢?!”
“不是人的问题,是星星!”
出轨?
陆商心神俱震,他用力握住裴环的手,跟着重复道:“出轨?!”,在他身上耍赖的星星也被吓了一跳,五个角角齐刷刷地抖了抖。
裴环回过神,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我可能遇见星星缺少的另一部分了。”
“也可能是其他的魔法道具?总之,就是和我有感应的东西。”
她张开了手,娇气得要命的星星不情不愿地从陆商身上跳了下来,落到了裴环的掌心中,中间两个角角抱着下面两个角,模仿着人类的姿势抱着不存在的膝盖坐了下来。
陆商还未松开裴环的手,他皱眉道:“缺少的另一部分?”
“怎么说呢。”裴环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它,顿时像被开启了什么开关一样,星星开始散发出一轮一轮柔软的光晕,“这孩子大概,也许,可能,肯定脑子不太好使。”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陆商脱口而出,“它很聪明的,也很可爱。每天晚上都会来找我,”陪我睡觉。
他顿了一下,暴露了。
陆商低下头掩饰,耳根处有浅浅的泛红。
陆商不好意思告诉裴环的是这颗星星每天都等她睡着后,悄悄溜出来和他作伴。
“我当然知道了。”裴环毫不意外,她笑嘻嘻地凑近,金发都快与黑发接触在一起了,天蓝色的眼眸闪着狡黠的光,“因为是我想和挚友贴贴嘛,它反映的是我的心愿。”
“我说的不太聪明是,它不会说话。”
陆商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什么,因为一颗星星不会说话就质疑它的智商,他替胖星星辩解道:“星星本来就不会说话,它只要会发光就好了。”
“可是,在魔法少女的世界里是可以的。”裴环解释道,“其他魔法少女的星星都会说话,可以正常地交流,还能变身成小精灵,就像守护O心里的一样。”
“只有它只知道吃和撒娇。”裴环笑了笑,“虽然这样子也很可爱啦,只是说不定它也想变得聪明一点呢。”
陆商接过了星星,他垂下眼睫,目光温柔地点了点它,胖星星抱着他的指腹蹭了蹭,陆商抬头问:“所以你在游戏中遇见了新的伙伴?或者能让星星变聪明的存在?”
“我还不知道。”裴环摇了摇头,思索道:“只是听见了命定的声音罢了,就像遇见挚友那天一样。”
好像是无形的门被打开了,前面是未知的路,但这条路会通往哪个方向,裴环并不知道。
她隐隐觉得,游戏里的那颗星星会有一天和她再见面的。
*
绿洲内,白色巨塔内部。
穿着防尘服的科学家在屏幕前查阅着密密麻麻的数据,不时地进行数据分析,他对着旁边的助理说道,“折射率持续波动,光通量剧烈增长,光照范围继续向南偏移。”
助理双手飞快地动作着,记录下重要的数值。
这时,一个同样敞着防尘服的黑发少年从后面走了近来,他有着和陆商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更显得痞气和漫不经心,少年瞥了眼数据,嗤笑了一声,“它又寂寞了?还是找到新朋友了?”
“陆宫,把防尘服穿好!”科学家低声训斥道,“一粒灰尘也会影响机器的精密度。还是,你故意想让绿洲再次失去光?!”
陆宫像是没听到一样,故意向前走了一步,他看着屏幕之中,独自在高塔顶部静静旋转着的光点,露出了晦涩难懂的眼神。
“陆宫!”科学家忍不可忍地叫了一声,看样子是要把他赶出去了。
“这么不欢迎我?”陆宫冷冷地笑了,“之前它亲近我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我就是伸出脚来,都有人争着舔我的鞋底。你忘了,是谁肉麻得要死地叫我圣子?”
科学家直接按住了陆宫,一把把他的防尘服拉到了最上端,皱眉道:“所以,那时你私自把它带出绿洲时,我们也没怪罪你。你应该心怀感恩才对。”
陆宫笑了,“怪罪?可那时我已经失去所有了。”
科学家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如果是那个人造人的话,他已经不在了,你失去的早就拿回来了不是吗?绿洲不是已经帮你成为陆家的继承人了吗?”
是吗?
陆宫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他没有辩解,只是意味不明地继续用那种让人浑身发毛的眼光紧紧地盯着屏幕。
他告诉绿洲的是,在他实在想家想得厉害,偷偷溜出绿洲会到陆家时,陆宫看到了自小就分开的父母正看着一个更小的男孩坐在钢琴前演奏。
全家人被他闯入的动静惊动了,同时回了头,包括那个小男孩。
那个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几乎是他的缩小版的小男孩。
他没告诉绿洲的是,几乎是在看到小男孩的同一秒,陆宫怀中偷藏的星星突然躁动不安起来,拼命挣扎着要靠近男孩。
父亲犹豫着站起了身,母亲不可置信地捂住嘴,“陆宫,你怎么回来了?”
他怎么回来了……
好问题,可这不是他的家吗?
还是说,已经被别的小偷偷走了。
他愤恨地看着坐在琴凳上不知所措的小男孩。
陆宫的眼睛红得滴血,他却挣扎着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像站不住了一般,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地挤出声音:“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让他再进入绿洲中了,除非,你们想失去第二个儿子,我的弟弟。”
他把弟弟咬得很重。
但是耳边回荡的却是另外两个字:叛徒。
他的父母是,它也是。
都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