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切磋？”
明辉从头到脚仔细打量沈秋, 他来到首都庇护所后第一时间恶补了沈秋的各种光荣事迹。
其中明辉最不理解的一点就是沈秋明明实力不弱，但偏偏总把自己弄得怪狼狈的。
就像现在，沈秋披着外套往门框上一歪, 缠满绷带的手垂在身侧，加上睡眠不足的脸，一看就是个病号。
若是沈秋知道明辉的疑问, 她一定很乐意解答。
她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她，加上沈秋从来不做计划, 按照自己直觉行事……
……通常事情的结果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对啊。”沈秋说，“正好打完我去我姐那里取体检结果，如果受伤了可以直接在她那儿包扎。”
哦对，还有一件事令明辉备受震撼。
沈秋有个姐姐，以及沈秋是姐控。
回到庇护所的第一天, 沈秋就丢下明辉和丹红, 在众目睽睽之下火速与姐姐贴贴。
丹红当场被吓得从明辉肩膀上跌落。
——谁啊你？沈秋大魔王忽然变成可爱的小天使了！
明辉停顿了不到一秒, 他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个话题。
“如果你坚持的话。”他说。
很快, 明辉与沈秋站到训练场门口，一起来的还有与明辉形影不离的丹红。
高级训练场需要扫瞄权限，明辉作为训练指导先刷了身份卡, 沈秋紧随其后，她从兜里摸出身份卡来一刷。
训练场门口的屏幕上立刻蹦出来陌生人的脸。
明辉：“？你身份卡呢？”
沈秋无所谓地摆手, “我的身份卡绑定了庇护所警报系统……也就是说我被禁止私自训练。”
“那你这是？”
丹红在笼子里嘎嘎笑, “真有你的！明辉, 这当然是沈秋偷的啦！”
沈秋狡猾一笑, “借的事怎么能叫偷呢？用完我就给他还回去。”
她在会议室从李诚兜里摸的, 估计当上领导后天天坐办公室的李诚想不到有一天他的身份卡还会在训练场留下记录。
“快来！一会儿李诚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我正好再塞回他兜里。”沈秋催促道。
本来想直接让01黑进庇护所系统, 但01一入侵戚金就会立刻发现，非常麻烦。
明辉耐不住沈秋的死缠烂打，他犹豫了一会儿，但一方面他也蠢蠢欲动想要和沈秋真正来一场切磋，最后明辉还是走到了训练场中。
“点到为止就好。”明辉强调道，“弄出太大的动静我也会很难办的。”
“好说。”沈秋把披着的外套挂到场外，她提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想让你帮我看看异能是怎么回事。”
明辉皱眉，“这不……”
“为什么不呢？”丹红却说，“研究员没能检查出来小秋的问题出现在哪，问题肯定出现在其他方面上！”
沈秋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脑子好使的高材生！我的身体和异能各自都没有异常，所以我猜问题是出在其他方面。”
有01这个叛逆异能代码踢了宿主的先例，沈秋也不禁大开脑洞考虑是否自己的异能也在某一天生出了灵智准备长腿跑了。
很快，沈秋和明辉面对面站好，只需一个对视，二人便战在一处。
明辉这个人很有趣，从某方面来讲他和唐悦类似，都是个人的天赋压过了异能的类型。
不过明辉比唐悦还要极限，他没有异能。
天生为武学而生的人。
被怪物凭依的明辉擅长一力破十会，而实际人类的明辉真正擅长的是以柔克刚。
沈秋只觉对方软绵绵地一推，她原本的攻击便莫名其妙换了方向。
沈秋直觉迎面而来的掌风带着危险的气息，她侧身躲过，身后被掌风刮到的地板却凹陷下去。
“好神奇。”沈秋感叹。
“你的打法也很独特。”明辉评价道，“攻击方法五花八门但却奇妙地交融成属于你的风格。”
“我还以为你又要评价我杂而不精呢。”沈秋笑。
两人又交手数回合，沈秋从不用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做比较。
在单纯的切磋上，沈秋半路出家学的实战技巧比不上从小踏实训练的明辉。
“你的身体确实没有问题。”明辉做出了和研究员们相同的结论，“用异能试试。”
“小心别被我抹消了。”沈秋开玩笑地说道，她看了眼裹在绷带里的左手，决定换一只手祸害。
于是，沈秋的右手亮起白光。
她的异能更加不稳定了，原来是在掌心乱窜，现在更是乱成一团。
“你的异能也没有问题。”明辉说，“关键在于，它不肯听从你的命令……你现在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啊。”沈秋实话实说，“都用多少年异能了，直接就用呗。”
“往怪物那边调整。”
“哦……”
沈秋刚一调动些许负面情绪，掌心的白光立刻跳动着，出现难以忍受的灼烧感。
沈秋连忙回到平衡的状态。
“大约就是这么个情况。”沈秋说，“现在比较可信的说法是怪物模式和异能不兼容。也确实，我平衡状态时的异能虽然不太听话但是能用。”
“再打一场。”明辉说，“就用平衡的状态。”
“来来来。”
训练场尘土飞扬，沈秋没跟明辉客气，瞄准了对方释放了异能。
沈秋一抬手——
白光熄灭了。
沈秋：我靠？
沈秋傻眼的表情太过稀少了，以至于丹红发出嘲笑的声音。
沈秋瞪了眼看热闹的乌鸦，“还想不想变成人形了？”
还在发笑的乌鸦立刻闭上嘴巴。
差点忘了，还得指着沈秋消除她身上的术式重新变成人形呢。
“我明白了。”明辉没笑，他收手，显然不准备再打下去。
“展开说说？”
“你不能接受自己怪物的那一面，但如你所说，你变成过怪物，于是在你身上怪物与人类的身份早就不可分离了。”
沈秋低头看着掌心流窜的白光，“我不是很懂。”
明辉很有耐心，在正事上他的话难得变多了，“你得接受自己的负面情绪，人生中的阴暗面……按照武学，你得彻底接受全部的自己直到无心无愧。”
“所以问题在于我看不上自己怪物的一面，所以异能也看不上我？”
“差不多。”
沈秋又开始对着手心的异能猛瞧。
什么鬼，虽然到了末世出现了异能，想要再坚持唯物主义有点难，但这也太唯心了！
沈秋垂头丧气，“怪物啦，游戏场啦……这些苦难我只是想想就烦死了，怎么还得心平气和的接受啊？”
“这确实很难。”明辉赞同了沈秋的说法。
沈秋倒是好奇起来，“你呢？武学天才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吗？”
“有啊。”明辉点头。
“展开说说？”
“当我发现丹红的想法总是很危险，会伤害到他人，但我还是爱她的时候。”明辉说，“我的师门绝学讲究问心无愧，但我显然做不到。”
丹红正高高兴兴围观呢，没想到一下子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明辉！”漆黑的羽毛本来显得丹红很瘦，但现在整只乌鸦张开翅膀炸成黑色大毛球，“你还嫌弃过我！”
“对不起。”明辉老实道歉，又很直男地补充，“但你明明做得不对。”
小情侣吵起来了，沈秋挠头，重新披上挂在一边的外套，离开了训练场。
。
沈秋正赶上研究所人最多的时候，平日里略显冷清的研究所不知道今天为何挤满了人。
她张望了一会儿，找到了熟人的身影。
“嘿！”
乐飞正拿着自己的资料边排队边发呆，回到庇护所，他所在的小队自然而然就地解散。
他暂时还没有着落，因此和其他热闹的队伍比起来乐飞孤零零的。
想想也是，队伍里龙凤胎的异能似乎在危机的刺激下变得好用了，正在调整中，卓雨葬身于飞船中的辛草，沈秋显然也不会呆在新人小队里。
可以理解。
乐飞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接着是熟悉的声音在和他打招呼。
“嘿！”沈秋说，她悄然戴上了兜帽，不过在怪人扎堆的异能者里并不醒目，“这里在干什么？”
“你、你怎么在这里？”乐飞觉得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不是沈秋吗！
然而沈秋的态度却很平常，就跟还没掉马前一样随意。
“我可以在任何地方。”沈秋耸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哦……今天是全体官方异能者体检的日子来着。”乐飞下意识解释道。
“怪不得这么多人。”沈秋评价道，“官方异能者也有这么多人了啊。”
沈秋一点架子也没有，于是乐飞不知不觉间恢复了和沈秋之前的相处模式中。
“你呢？也是来体检的吗？”乐飞看向沈秋包着绷带的手面露担忧。
沈秋注意到乐飞的视线，她没太在意，“我比你们稍微快点，是来取体检报告的。哎，悦悦这边！”
人群另一端一道身影灵活地挤过来，伴随着“让让！”、“不好意思踩您脚了！”之类的声音。
然后乐飞就看到传闻中的SS级异能者顺着人群挤到沈秋旁边了。
踩着拖鞋，一身运动服的唐悦。
沈秋热情地介绍：“这是乐飞，前一阵我不是出任务了吗？这是我队友！”
唐悦一脸钦佩，“沈秋的队友？厉害厉害！”
乐飞大窘，“沈秋跟的是新手任务！我只是今年新纳入的普通新人异能者！”
他着重强调了“普通”和“新人”两个词，努力说明自己并不是大佬这个事实。
“那也挺厉害的。”沈秋说，“我在海底下被血眼聊得快黑化了，乐飞一嗓子救命给我喊回神了。”
啊？
乐飞傻眼，“我怎么不知道？”
“嗯……你可能太慌了，所以喊的时候用了异能。”沈秋说，“恰好声波穿得很远，我在海底就听见了。”
乐飞恨不得捂脸，因为沈秋从不避讳，所以乐飞也大约知道沈秋是在多么深的位置听见的他的求救。
那么就意味着……
在异能涉及范围内，只要有人，都能听见乐飞声音凄惨的求救声。
乐飞：“……”他的黑历史增加了。
“那只是巧合……”乐飞艰难地说，“事实证明我在队伍里就是拖后腿的。”
“怎么能这么说？”沈秋拍拍乐飞的肩膀，“你一定不知道戚金把你放在队伍里的原因！”
还涉及到了庇护所的高层人物？
“呃，脾气好？”
唐悦也勾起了兴致，她打量乐飞，“男妈妈的属性固然是一方面，让我看看……沈秋不会对亲友的求救视而不见，戚金发现了这一点，对不对？”
说完，唐悦向沈秋求证。
“对……你神神叨叨的能力又长进了不少。”沈秋感叹，得到唐悦一个白眼，“能看到未来吗？”
“不告诉你。”唐悦神神秘秘的，她这次出关后看着轻松不少，说话也更加有神棍的风格，“顺其自然就好。”
“我的异能也要顺其自然？”
“不可说。”
沈秋和唐悦的对话就像在打哑谜，乐飞很有作为普通异能者的自觉，不过被沈秋亲口承认是友人，只是这件事就已经让乐飞感到惊讶了。
沈秋和唐悦无疑是很接地气的，这俩人非常守规矩，站在乐飞旁边一边闲聊一边排长队。
有一队异能者从乐飞旁边路过，看到是乐飞，又特意倒回来和他搭话。
一人开口说道：“乐飞！你不是和沈秋一队了，怎么还亲自来排队体检？不应该一步登天吗？”
“哦，谁让他还是个弱鸡，沈秋当然不愿意再和你有联系啦！”另一人阴阳怪气地接上。
乐飞形单影只看着孤单，但几乎所有同期的异能者都在羡慕嫉妒他。
能和沈秋认识！还一起组队了那么长时间！想想就很有面子！
“这谁？”沈秋停止和唐悦聊天，悄悄问乐飞。
“以前认识的异能者。”乐飞含糊地一语带过，“总想找我麻烦。”
“嗯？你们认识？戴兜帽的藏头露尾的怪人，乐飞你果然只能认识这样的人了……”
怎么还不依不饶的。
沈秋默默摘下兜帽。
“不好意思，乐飞恰好和我还有联系。”
找茬的异能者小队：！！！
是活的沈秋！
“闭嘴，我不想引起注意。”沈秋垂着眼睛漫不经心说话的样子很有几分恶人的神韵，果然，面前的异能者小队火速闭上了要惊呼的嘴巴。
异能者小队连滚带爬地离开，估计他们再也不会来找乐飞的茬了。
在引起更大的骚动前，沈秋把兜帽重新戴上，她也恢复了懒洋洋的状态，似乎刚才放杀气吓唬人的不是她一般。
“你们为什么不走特殊通道？S级以上异能者可以直接体检。”乐飞忍了忍，还是问道。
“不要，被围观很尴尬的。”沈秋和唐悦一起摇头。
话正说着呢，就见那青拎着制服外套走了快速通道，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看是哪位高级异能者。
沈秋眼神好，看到了那青脸上尴尬的表情和隐隐泛红的耳朵。
对于能听见别人心音的那青来说，不只是被围观的尴尬，他也能听见人们内心对他最真实的想法和评价，不止是羡慕钦佩，也有不屑一顾。
……靠，怎么还有熟悉的笑声？
那青走进研究所体检点前一秒猛然大甩头，然而外面人头攒动，根本找不到哪个是沈秋。
最好的单人资源不是都倾斜到她身上了吗？怎么还来这里凑热闹！
与那青形成两级反转的是后面的高级异能者。
黑色的SUV直接开到了研究所门口，从上面先下来三四个人，拎包拿水还有打伞的，团团围着最中间的人。
研究所门口的气氛也一下热烈起来了，似乎人人都知道来着的身份。
“那是谁？”沈秋问，她隔着很远看到正在走快速通道的是个容貌帅气的青年。
“池飞跃你不认识？”唐悦惊讶。
“我该认识吗？”沈秋反问回去，“你也知道，我很少和其他异能者接触的。”
“和其他异能者没关系，池飞跃在末世之前就是出名的明星，末世之后更是觉醒了可以抚慰精神的超级辅助异能！而且确实长得帅，这可是首都庇护所的香饽饽！”
“对，他现在演唱会一票难求。”乐飞赞同道，“据说他的异能蕴含在歌声里，有梳理和强化异能的作用。”
“末世了还能继续干原职业倒是挺少见的。”
池飞跃的名字有点耳熟，沈秋翻了翻这两天的安排，似乎上面安排了帮她梳理异能，但沈秋没当回事。
那青听到身后的异常热闹的声音，默默加快了速度，他不用看都知道来的是谁，能这么招摇过市的同事只有一个。
池飞跃有病，明星病。
那青单方面给池飞跃下了诊断，他听到外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快门声，暗道同事的病情又严重了。
“沈秋好像在外面排队呢。”那青把外套放在存放处，一边和工作人员说道。
工作人员露出了几分钟前和那青一模一样的疑惑脸。
有快速通道不走，在外面干什么？
很快便有人匆匆出去寻找沈秋，另有一批人手脚麻利地去叫沈佳佳。
就耽搁一小会儿的功夫，池飞跃到了。
那青做好心理准备，才转身和对方打招呼，“池先生，好久不见。”
“那青。”皮肤白皙的青年拉下一点墨镜，从头到脚打量那青，才开口说道，“好巧。”
能不巧吗，都是今天体检。
那青点点头，他因为异能的负面效果需要疏导，虽然也是池飞跃的忠实客户，但那青还是不太想和对方说话。
池飞跃自来熟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指挥着助理上交材料跑流程。
但奈何工作人员分流出不少去找沈秋和沈佳佳，快速通道的流程奇慢无比。
那青瞥见池飞跃皱起眉头，他在心里倒数三秒。
三，二，一。
“今天怎么回事？”果然，池飞跃不悦地开口，“还有人等着我去梳理异能呢，时间非常宝贵！”
“就是！”
助理在旁边附和着，俨然不把研究所当回事的样子。
池飞跃是挂名在官方的异能者，他实际上到处接私活给人梳理异能，赚得盆满钵满，去哪都有人捧着他。
那青盯着体检设备发呆，也就池飞跃仗着自己异能的特殊性横着走没遇到过挫折，真希望有人能给他来点教训。
逐渐的，那青发觉耳边越来越吵，他回神，发现事态进展到池飞跃带着助理围住沈佳佳，一副仗势欺人的模样。
靠，这不是送上门来找挨揍吗。
那青希望倒霉同事吃点教训，倒不是希望倒霉同事吃完教训直接嗝屁了。
“请稍等片刻，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项排在前面了。”沈佳佳客气地说，但那青在沈佳佳的心音听到了一句清晰的脏话。
池飞跃不满，“还有什么事情比我的更重要？以往我来研究所都是最优先的！”
“抱歉，是保密事项。”沈佳佳冷淡回答他，回头问下属，“找到了吗？”
“找到了……”研究员低声说，“和她朋友一起，正在来的路上。”
“只需要等几分钟。”沈佳佳转头对池飞跃说道，“池先生，不是插队，是本来就排在你前面的。”
池飞跃嗤笑，他不高兴，就像让别人都不高兴，他没礼貌地用墨镜对沈佳佳比划，“沈博士，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和我交好吗？今天我倒要看看——”
一道黑影悍然落下，谁也没看清池飞跃是怎么倒下的，等再回神时池飞跃已经被黑影牢牢压在地上了。
“看什么？也让我看看呗。”
留在人们视网膜上的黑色残影是最熟悉不过的黑色制服外套，外套兜帽滑下来，露出一张不高兴脸。
沈秋垂着眼睛挨个扫过去，刚刚还在蹦跶的助理们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
池飞跃没看到来者是谁，他还在愤怒地挣扎，被沈秋一脚踩下去。
沈秋踩了踩池飞跃的后背，不难分辨出这人刻意保持了薄薄一层肌肉适合上镜的身材，“末世了还保持身材？你没事吧。”
比起在研究所门口小打小闹的吓唬人玩，沈秋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铺天盖地地压在池飞跃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