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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我好看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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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漏水是真。

自从上次下雨后, 宫悯屋里的床挪了位置,还没来得及盖瓦,后面一段时日下雨下得少, 再加上忙碌, 那瓦至今也没能盖上。

房内点上油灯,宫悯卧在榻上, 手里拿着一本话本随意翻了两页, 这话本和上回男艳鬼又不同了,这回是男狐狸精报恩。

燕昭翎去沐浴了, 也不知磨蹭些什么,泡了有半个时辰了, 还没回来,莫不是在里面焚香沐浴,这么久泡下去,身上皮肉都得泡软了。

在他想要不要去寻人时,开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把话本合上塞在了枕头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卷着散落的长发。

燕昭翎进来时, 一掀眼帘, 看见的就是床上那人侧躺着, 腰窝陷下去了一块, 唇边擒着笑,修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卷着头发, 那双桃花眼在这灯光下都别有一番情趣儿。

这般投怀送抱,衣裳都穿得不正经, 也不害臊。

他脚下一顿。

“王爷想睡里边儿, 还是外边?”宫悯问。

燕昭翎看了眼床。

里边儿的位置左边是人右边是穑, 宫悯要对他干点什么他都来不及逃。

“外面。”他淡声道。

宫悯“嗯”了声,没一点挣扎的在床上滚了一圈,躺在了里面的位置,拍了拍床边道:“快上来吧,给你暖好床了,还热着。”

燕昭翎看了眼烛火,犹豫了一下,没吹。

床边的位置刚躺过人,是还热着,燕昭翎睡上去,盖上被子,只觉都是了宫悯的气息。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宫悯其实不太睡得着,脑子里事也挺多。

屋子里漏水是真,不能睡人是假。他只是今夜不太想一个人待着。

但要去找别人,又能找谁?那些太医,还是别的什么人,他单想想,便觉着没意思。

思来想去,并非是没意思,而是这高兴的时候,自是要和想的那个人待一块儿,就算是不说话,仅仅待在一块儿,这种感觉都是极为放松和享受的。

不过燕昭翎不太放松。

宫悯翻了个身,不小心碰到他腿,燕昭翎猛的一躲,问他干什么。

“嗯?”

“收好你的小把戏。”

“什么小把戏?碰碰腿也是小把戏?”宫悯的声音里满是混不在意。

燕昭翎额角抽动了两下,淡淡的嗓音意味深长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宫悯能想什么,他纯洁得很,“王爷反应这般大,莫不是也想了?”

燕昭翎:“……”

他不说话,宫悯翻了个身,侧躺着枕在手臂上,指尖戳了一下他的后背:“小羽毛~”

后背犹如被羽毛扫过,一阵痒,燕昭翎蓦地挺了一下胸膛,身体颤了一下,他咬了下牙,闭了闭眼。

“你睡着了吗?”宫悯说,“我睡不着。”

燕昭翎心道,夜半三更,发什么浪。

“你可知,李太医生气时,那胡子当真会动,有趣的很。”

燕昭翎并不想大半夜的和他讨论糟老头子。

“是吗。”他反应平平淡淡的。

“嗯哼,昨日有一五岁小童,跑来寻母亲,李太医不让进,那小童抱着他腿哭得惨兮兮的。”宫悯笑了声,“后来一颗糖便哄好了。”

“你给的?”

“王爷猜得真准。”

不是他猜得准,只是了解宫悯那性子罢了,除了他还有谁会随身带糖,至于宫悯为什么会带糖——虽然宫悯没说过,但他知道是因为他需常喝药,药苦,宫悯带在身上带糖,是给他甜嘴用的。

在府上时,宫悯给他备的糖,他不会动,后来每回都是他喝完药,宫悯不打招呼便把糖塞他嘴里,那手指总是碰他唇,占他便宜,他不说,宫悯还当他不知道呢,燕昭翎这心里门清儿。

叫他别那样,下回还是那般做。

燕昭翎恹恹垂下眼,掩住眸中快要溢出来的神色。

幼时宫悯也会带糖在身上,那糖大多数都是给他吃的,他身处深宫,又遭受忽略,吃不到什么好玩意儿,儿时那点甜头,几乎都是宫悯给他的。

他待他是真好,直到那次,宫悯以为他是姑娘,跟他说长大以后娶他,他又气又急,被糖黏住牙说不出话,那次之后,他便不吃宫悯带来的糖了,说话也冷冰冰的,拖着小奶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没有半点威慑力。

宫悯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他是男子,又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生了气,于是那阵子,燕昭翎常会在院中的雪地里看到一枝折下来的梅花。

连接不断的大半月,这才把人哄得愿意同他好好说话了。

“你是看谁都可怜吗?”燕昭翎垂眸道。

“在王爷心里,我还有这菩萨心肠?”宫悯哼笑道。

燕昭翎直言:“如若不是,从前为何要待我好?”

两人在一道时,总是燕昭翎回忆从前回忆得多,因他记忆中,最为色彩斑斓的,最温情纯粹的,也是从前那一段。

宫悯不是爱忆往昔的性子,人在他面前,虽和记忆中大变了模样,本性里还是小羽毛,他以为那段过往,是燕昭翎视为不堪狼狈的存在,所以他鲜少会提,也没想到燕昭翎会提,顿了顿。

燕昭翎突然翻了个身,绷着脸看着他。

“因为……”

因为他生的好看,因为合眼缘,因为他那倔强的劲头,还有那小可怜的气质,挺让人想怜香惜玉,因为图个开心——

“想待你好。”宫悯说,“就是想待你好罢了——你这般说,叫我想起来了,王爷说过,要同我做一辈子的挚友,怎么还赖账呢。”

燕昭翎扯了下唇角:“你还说过要娶我,难不成——”

他话一顿,话说出口,便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

房中一下静了下来。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房间里烛火摇曳,两人呼吸交织,谁也没有动,一眼望进了彼此眸中,宫悯忽而视线往下一落,燕昭翎抿了抿唇,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些许的紧张,还有一丝久违的窘迫。

“倒是我的不是了。”宫悯低声道,“叫王爷惦记了这么多年。”

“倒不是惦记你的话。”燕昭翎故作镇定道,“不过是未曾被人那般轻薄过。”

“要不王爷轻薄回来?”

“……”

“嗯……当时亲的哪边?左边?”宫悯把脑袋凑过去。

他身上带着一丝的药味,贴过来的气息温热,燕昭翎抿了抿唇,瞧他这贱嗖嗖的模样,就是认定了自己不会拿他怎么样,才这么有恃无恐。

心头一窜无名之火噌的一下上来了,想教训教训他。

“还是右边?”宫悯的发丝落在他颈间,“看王爷喜欢,我倒是不介意——”

他话音一止,唇上传达来柔软湿润的触觉。

这种事,他还的确没料到。

燕昭翎的手插进了他的黑发里,睫毛颤了两下,瞳孔紧缩,本是想推开宫悯蹭来蹭去的脸,发丝勾得他脖子痒,抬手去推时,宫悯恰恰转了下头,要推开的力道也跟着变了。

他大脑紧跟着空白了一瞬。

两人仿佛僵住的两座石像,一动不动,直到宫悯手撑着床,撑得累了,想换个位置,不小心撑到了燕昭翎身上,燕昭翎才猛的松开了他。

宫悯舔了下唇,抬手摸了摸嘴。

这动作瞧着就像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燕昭翎眼神恍惚,感觉宫悯又拿东西杵着他。

第二日,天空放晴,屋檐往下滴着水。昨夜怎么睡着的,燕昭翎浑浑噩噩的已然记不清了,仿佛发病头疼难耐时的不记事。

但这回有人在他身旁让他记事。

宫悯还没醒,侧身躺着,被子滑下去了半截,盖在腰窝的地方,衣摆往上面滑了点儿,露出了一截劲瘦的腰身,漂亮得紧。

他睫毛动了动,看起来要醒了,燕昭翎又闭上了眼睛。

宫悯其实早醒了,也感觉到燕昭翎在看他,昨晚燕昭翎说,再放肆,叫他瞧瞧更厉害的。

虚张声势得都格外明显。

宫悯虽然挺想看看他更厉害的,还有哪些更厉害的,但觉着再说下去的话,燕昭翎就该无地自容了。

白日宫悯抽空将屋顶瓦片盖了,他盖瓦片时,燕昭翎站在底下的扶梯旁边,皱了皱眉头,道让别人来做就是。

宫悯蹲在屋顶,往底下看时,燕昭翎又略显不自在的别开了脸,不与他对视。

“宫大夫。”下人进来,道,“外边有人找你。”

他走进来才看到燕昭翎,慌忙行礼。

宫悯拍拍手,从扶梯上下去了。

来找他的是一位痊愈的女子,女子蒙着脸,手中提着一箩筐鸡蛋来道谢,宫悯笑了笑,道不必,这儿不缺鸡蛋,痊愈的病患自是要吃些好的。

身后似有些凉,宫悯转头一看,原是燕昭翎在门后看着他们这边。

那次他骑着马拿着刀的模样,不少人都看见了,那张脸好看是好看,威慑力也是十足,在这种时候格外的好用,面色病态的苍白,神色冷淡,他甚至都没开口说话,只是站在那看着,都让人胆颤心惊,女子都没多推搡,就被吓跑了。

近些时日,燕昭翎喝药都不必下人提醒,按点就喝了,那夜过后两人该如何还是如何,不知是不是错觉,宫悯总觉着燕昭翎面色上来看愈发病重了,脉象却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日出门前,宫悯听到马蹄声,抬头一看,见是燕昭翎。

“本王今日无事。”燕昭翎骑在马上道送他去隔离病坊。

“只有一匹马?”

“还怕累着马了?”

宫悯笑了声,踩着马镫干脆利落的上了马,抱住了他的腰,燕昭翎绷了一下,又放松了下来。

分发药时,燕昭翎便坐在马上巡逻似的溜达,他所到之处,都没人敢大声说话,秩序都井然有条,等宫悯完了事儿,他便又和他回去,跟闲着没事干似的。

除却治病一事,城中还有许多后事需要处理,这座城也开始恢复着原本的样貌,七月的天气闷热,白日里在屋里都能热出一身的汗。

当地民风淳朴,临到他们离开前两日,正巧赶上七月七,城中办了一场送瘟神的典礼,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入夜也好生热闹,围着篝火办了场宴,为他们一行人践行。

夜里的风也就比白天凉快上那么一点点,宫悯坐得离那篝火远远的席上,正喝着酒,听到有人叫了声“宫大夫”,抬头一看,又是前些日子的那位女子。

她是知州家中的千金,之前染了病,脸都快毁了,已是一心寻死,人若是一心向死,那便也就命不久矣了,看到她灰败的眼神时,宫悯当时便想起了燕昭翎,人总该有个生还的盼头。

燕昭翎和宫悯没坐在一块儿,他坐在上首的位置,知州来给他敬酒,他越过知州的肩膀,看到了宫悯同女子说了几句话,烛火映在他们脸上,还颇有郎才女貌之相。

探花郎不好当,既要文又要皮相,宫悯骨相俊俏风流,当年在京城也是许多千金小姐心底的如意郎君,他身上半点都没有某些断袖的胭脂水粉气,招桃花招得厉害。

两人说了几句话,女子离开了,没过多久,宫悯也放下了杯子,从席间退去,燕昭翎仰头喝下了杯中的酒,眸中神色晦涩难辨。

“啪”——他喝了知州敬的酒,把杯子放在桌上,拂袖起了身,道了声慢用,身体不适,先行离去。

他病容都写在脸上了,倦容满面,皮肤白得跟张纸似的。他转头离去,没叫人跟着。

一名端着菜上桌的小厮跑过,被他叫住。

宫悯喝酒喝得多了,来茅房放了水,出来打水洗了洗手,这处要安静不少,他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燕昭翎,那一身黑压压的气场,唬人得很。

宫悯:“王爷也来这儿舒坦舒坦?”

燕昭翎在他面前停住,扫了他一眼,又往院子门内看了眼,没见到那女子。

“找什么呢?”宫悯从他眼前冒出来,挡住了他视线。

燕昭翎不答反问他在这儿做什么,宫悯道喝多了,来放放风,“王爷呢?”

“随便走走。”

“还回去么?”宫悯道,“不回去的话,要不要去我那?我那有一壶上好的酒,还没开。”

他眸中带着些许惺忪,桃花眼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

这么晚了,邀他单独相处,脑子里能有什么事儿。

他们男人不都这样,喝点小酒,再趁醉耍耍流氓。

亭中挂着灯笼,清透的酒水在杯中满上,宫悯拎着杯子,和他碰了一下:“街尾那家牛肉饼味道不错,王爷想尝尝鲜,明日你我一道去便是。”

“你和谁去吃了?”燕昭翎端着酒杯抿了下杯沿。

宫悯端着酒,在长椅上坐下,靠着柱子,曲着腿道:“没去吃过,旁人告诉我的。”

燕昭翎:“姑娘?”

宫悯笑了声,伸出手道:“给我倒杯酒。”

燕昭翎拎着酒壶走到他跟前,给他倒上酒,在他旁边坐下,宫悯便没骨头似的倚了过来:“王爷当真是敏锐。”

“……你可还记得你和我说过,莫要以貌取人。”

“是有此事。”

“不要见人生的好看,便不设防。”他道,“不是所有人都贪图身外之物,有些人还会图你美色。”

那女子之意,燕昭翎一眼就能看透,偏生宫悯像个木驴似的,还跟人相谈甚欢。

“嗯……”宫悯沉吟片刻,侧过脸,下巴搭在了燕昭翎肩头,“王爷贪图我美色?”

燕昭翎:“……”

他偏过头。

宫悯望进他眼底,燕昭翎还是和她不一样,再见时的燕昭翎眼底更像是看不到尽头的一口枯井,他在等那油尽灯枯时,而到如今,燕昭翎的那双眸子里又多了别的东西。

他忽而明白过来,先前那会燕昭翎在找什么。

宫悯低低笑着问:“王爷觉着我好看?”

燕昭翎:“……”

也是他想岔了,宫悯这一心扑在了他身上,眼里又哪还装得下别人。

他希望宫悯眼里容得下别人,但不希望他还在时,宫悯眼里装下别人。这种事儿,他没法和宫悯说,怕纠缠太深,又怕缘分太浅。

他扭回脑袋,喝了一杯酒,也说不出违心话来。

“怎么不说话?”宫悯问,“嗯?王爷,我好看吗?”

“王爷——”

“小羽毛——”

他像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在他耳边一声接着一声的唤着,吵得燕昭翎燥得慌。

他转过了脸,视线下落,宫悯薄唇被酒液滋润出了一层湿意,看起来又有弹性又柔软,他又想起了那晚。

于是更加燥得慌了。

那唇一张一合,耳边的声音已经远去,然后,那张嘴唇微张着不再动了。

耳边得了个清静。

清风吹拂而过,也不知谁动的,两人的距离缩短。

贴上的瞬间,酥麻之意直接从燕昭翎背脊骨窜到了头顶,他蓦地醒了醒神,唇上一动不动,他不知宫悯是不是被吓着了,嘴唇往后退了退,才离开了一条缝,下一刻,宫悯抬手扣住了他后颈,双唇又紧紧的贴合在了一起。

唇齿交缠,暧昧横生。

浓稠的夜色,令人沉醉的酒香,闷热难当的空气,空气里淡淡的药味儿,灼热的呼吸,还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都成了回忆里这一夜最为独特的气息。

每每回想,心潮翻涌。

他就说了,男人不都这样。

他也是男人,所以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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