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程扬和时寒黎来说, 这一路就是平推。
他们顺着原路出去，很快就发现了孟有道，也就是最开始接到电话匆匆出去的那个次生物，在他惊惧的目光中, 时寒黎一刀横切, 居合收刀, 他的头就那么滚了下来。
高阶进化者对低阶的压制就是这么直观, 更何况时寒黎并不是普通的三阶, 她不但是拥有先天优势的战斗类型，自身的数据更是已经全面接近了四阶平均值, 别说现在世界上有没有进化到四阶的人类，就算有, 但凡他稍微不那么强或者非战斗类型, 也许都不是时寒黎的对手。
这个岛上的所有次生物面对她，都没有任何胜算。
不过次生物的危险性不只在于他们自身的实力, 更在于他们很容易把病毒传染给人类，比起丧尸来说, 他们还保留着人类的智慧, 这也是他们比丧尸危险千百倍的原因。
不过再多的花里胡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程扬。”时寒黎平静地说，“杀了他。”
在认同了程扬作为同伴之后, 她就开始有意识地培养他，这种二级次生物虽然危险，但程扬也不是普通的二阶进化者, 只要小心应对, 完全有能力一战。
在能够碾压级别的对手面前, 她能够护住他。
何况她一直认同的一个观点, 就是只有徘徊在真正的生死之间，才能获取真正的蜕变，程扬已经蜕变过几次，拥有了和她并肩作战的能力，但这还不够，或者说，面对这个浩瀚危险的世界，他们都还远远不够。
所以程扬还需要成长，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时机。
程扬眼睛一亮，他揉动了一下手腕，口罩下的脸上勾出兴奋猖狂的笑容。
“得令，时哥。”
“等一下！”石云惊惧地大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我们好商量！”
程扬飞起一拳，硕大爪子狠狠拍向他，即使石云飞快地向后闪避，也仍然难以避免地被抓破了脸，血从三道深深的沟壑里流淌出来，让他排除掉次生物特征之外还算面善的脸瞬间狰狞起来。
“好商量，在你们焚烧千千万万普通人的时候，你们想过和他们好商量吗？在你把那几个军人一刀刀□□致死还把他们头割下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和他们商量一下了？我操你大爷的，你给老子去死！”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直接勾起了程扬更深的怒火，他原本还维持着平和的心态，现在他只想把这个丑陋玩意儿的头摁进土里，以慰雷霆特种部队牺牲队员的在天之灵！
暴怒的程扬爆发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力量，他简直是在压着石云打，当石云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是因为什么找过来，想要反击的时候，他都已经鲜血淋漓了。
“原来你们是那个废物找来的救兵，当初我们就应该把他也给杀了。”石云全是血的脸上流露出怨毒的神色，“他们是承受了教化却又不肯觉悟的人，就和你们一样，全都是一群不可救药的顽石！你们这种人迟早会被这个世界抛弃，只有对堕神的信仰才能站到这个世界巅峰！”
“我站你头上！”
程扬重重一拳击中石云的鼻梁，直接打断了对方的鼻骨。
“你们不是很高高在上吗？不是自以为是站在‘神’的角度肆意操控世人吗？我告诉你，你们的蜘蛛和所有实验品已经都被我们给杀了，你们的老窝要被我们整个端了，现在你也会死，你们的美梦做到头了！”他冷冷地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可真是好心，让你做一个明白鬼。”
石云的表情全都凝滞在了脸上，他瞳孔震颤，声音也发起抖来：“你……你说什么？”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你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牲同伴已经先一步进鬼门关等你了，你刚才不是急着找他们么？别着急，我这就送你去和他们团聚！”
面对程扬的猛烈攻势，石云脸色惨白，他冲一旁呆住的其他人怒吼：“还不快帮忙！”
就在那些一级邪/教徒想要靠近的时候，时寒黎向前一个侧身，她只有一个人，却拦住了所有人的路，她的身影停在那里，给人一种近乎信仰的感觉，似乎只要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可以抵得过千军万马。
“这不是你们该插手的地方。”时寒黎手腕轻抖，甩掉两把刀上的血，一黑一白，两道刀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眼睛一半深邃一半清透。
即使看不出当前人的等级，但所有次生物都下意识地产生了不可抗拒的本能，原本想要上前的冲劲又犹豫下来。
然而他们不动，这个神秘莫测的人居然也没有动手，她只是横在他们和另外两人的战斗中间，接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们还有多久？”
“我们已经在全力赶路了时哥！阿栖刚才负责把这些东西聚集了一下！”白元槐一边百米冲刺，一边大声回答，周围全是炮火战斗的声音，他不大点声不行，“看你和老程跑的时候蛮轻松的啊，没想到这个岛这么大……”
“五分钟，时哥。”李慕玉简练地回答。
时寒黎看了一眼程扬那边，嗯了一声。
石云还在怒吼：“你们都在傻站着干什么？”
最终和恐惧比起来，还是维护“圣者大人”在这些邪/教徒占据了更重要的地位，而且时寒黎没有放出气势，就给了这些人可以对付的错觉。
时寒黎微一侧身，轻松躲过同时扑来的三个人，随着对方的一拥而上，她反而收刀入鞘，然后和他们周旋起来。
明明她的身形就近在咫尺，似乎一伸手就能打到，却偏偏矫若游龙，任何人都无法摸到她的衣角。
她毫不费力地躲闪着，并不主动进攻，然而在有人想要去对付程扬的时候，她的身影总是鬼魅般精准出现，然后一脚把那人踹回来。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但是战斗是越打越红眼的，就算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时候也无论如何不能退缩。
五分钟之后，时寒黎抬起头，看到从洞外奔进来的几人，眉眼微不可查地一松，然后她立刻抽身，从人群中游走出来，身形干脆利落。
这时才有人发现，她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去吧。”她说，“我在这看着。”
刚刚进来的，正是白元槐，风栖，李慕玉和萧子显。
萧子显是为复仇而来，其他人里，除了风栖之外都是一阶，唯一的二阶风栖也是几乎没有过战斗经验的，这些人都需要磨练。
她把这些邪/教徒，都当成了给自己人锻炼的道具，就像她不会帮程扬一样，之前她只拖住他们却并不杀死他们，就是为了留给这些同伴。
萧子显第一个冲了上去，他将所有的恨意宣泄在他的进攻之下，其他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某种坚定的东西。
有了时寒黎的这句话，所有人就瞬间拥有了无边勇气，无论前方有多么危险，时寒黎就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事值得惧怕。
看着众人都投入到了战斗之中，时寒黎一边关注战场，一边接通了殷九辞的单线联络。
因为殷九辞的特殊性，他被安排留在潜艇中，在时机到的时候使用舰炮进行最终的毁灭打击。
殷九辞立刻就接通了：“时寒黎，怎么了？”
时寒黎说：“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融合病毒的蔓延？”
殷九辞没有马上回答，隔了几秒钟，他嗓音喑哑下来：“你是想让我回答你，高温可以么？”
时寒黎说：“所以高温的确可以么？”
“你真是一点都不难猜，那我也回答你，高温的确可以，但前提是大面积的绝对高温，想要彻底消灭这种病毒，这种高温需要蔓延起码上千公里，并且需要持续的维持高温。”殷九辞说，“我猜你下一句话就是用什么办法能引爆下面那座火山了，对不对？”
殷九辞是他们当中最擅长揣测人心的，时寒黎并不意外他会猜到她的打算。
“这个问题不用问你，病毒方面我不懂，枪/械/火/药这方面，我有数。”时寒黎说，“鱼雷艇的武器装载量本来就比普通战略潜艇要多，但是不确定能到引爆火山的程度，想要做这个赌局，就得冒一个险。”
“时寒黎，你每次一说赌局，我就心惊胆战，他们都说你谨慎冷静，我却觉得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殷九辞要被气笑了，“你又想赌什么？”
“对鱼雷艇来说，上面所有装载的武器威力，都不如它本身，潜艇才是最大，也是最后一枚炮/弹。”时寒黎说，“只要将推进器开到最大，让它冲入火山中的同时引爆里面的所有大炮，它就会爆炸。”
“然后呢？在潜艇爆炸火山喷发的那几分钟内逃出来么？”殷九辞说，“你不要太离谱了，别说能不能逃得出火山，就连潜艇爆炸的那个范围，你都未必逃得出来。”
“潜艇上有自动驾驶，为了安全的话，可以设置提前引爆，不用太深入火山内部。”时寒黎说，“但是你们必须提前撤离，火山爆发会引起海啸，这一片岛屿都会被吞没。”
殷九辞没有说话，耳麦里只能听到那边安静而急促的呼吸声。
“我不同意。”他说，“也许我的意见影响不到你，但我得告诉你我们的路不只有这一条，等到达中心基地，会有更多人来考虑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传染病一级防控中心研究所不是还存在着么？让那群老家伙去想。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危机，你不能把责任全担在自己身上。”
“你真的认为中心基地会处理这些事么？”时寒黎问。
殷九辞说：“我知道你现在对中心基地没有什么好印象，我对他们也是如此，但是总有人会和你一样，把权势，地位，前途什么狗屁东西都放在一边，只在意如何解决这场全人类的大危机。我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你不能一次次地冒着生命危险去解决这些事，人人都有责任。”
时寒黎看向程扬那边，见他没有落于下风，又转回头来，说：“殷九辞，我没有读过什么书，讲不出你那么多大道理，但根据我之前的生存经验，一件事只有确定到具体的责任人，才会有人去负责这件事，如果这份责任均摊给每一个人，得到的就是无人去处理事情。你说出这番话让我很意外，不太像你的真心，但是对你这份难得正向的回馈，我要拒绝了。”
殷九辞的呼吸停了一瞬，他似乎已经要被气炸了，以至于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时寒黎平静地挂断了联络。
要说她对殷九辞的感觉，其实也算是有几分复杂。
殷九辞从不信任走向过信任，然后他犯了错，又把这条路重新又走了一遍，聪明人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时寒黎可以理解他的种种顾虑，要说这种人会完全信任她以她为主，她反而不太相信，起码在现阶段，她不会像信任程扬那样去信任殷九辞。
所以更多的时候，她会把殷九辞当成一个合作者，他们都想活命，又面对着共同的危机，殷九辞的能力，专业知识，以及脑子都很好用，因此她会去询问他的意见，但她也不认为需要为自己的行为向他多解释什么。
如果刚才听到这番话的人是程扬……
时寒黎又看了那边一眼，下意识地拒绝去思考可能会面对的后果。
比起山洞里的战斗，外面的战斗结束得更快，毕竟里面是时寒黎特意为大家准备的训练场，而外面却是彻底的平推，虽然数量众多，但在几个二阶的屠杀下，根本撑不了多久。
这个时候反而要庆幸墮神党给那些“下等信徒”进行的洗脑，即使在这种生死危机的关头之下，他们也很难逃命，刚诞生逃命的念头转头就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岛上不是没有逃生装置，但通过围剿，居然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
当谢乔他们清理完外面进入洞穴，里面的战斗也正在接近尾声。
所有次生物伤的伤死的死，没死的也全部重伤倒地，程扬硕大的爪子一把将石云拍到了墙壁上，进化到现在，他一爪子的拍击力道比老虎还要强悍几十倍，这一下直接拍碎了石云的半个颅骨。
石云的身体掉下来，趴在地上抽搐着，居然还没有死，他艰难地抬起只剩一半的头，剩下的那只眼睛暴突着疯狂转动，上面流淌着白色的脑液和红色的血。
他没有痛感，但是过重的伤势还是阻碍了他的行动，他怨毒而恐惧地看着众人。
“这些东西的身体素质也实在太变态了。都这样了还在喘气。”
白元槐和李慕玉是这次的重点训练对象，在同等级次生物的威胁之下，两人都成功进化，谢乔扶住了李慕玉，白元槐则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看着一地的惨状，感觉自己已经习惯到麻木了。
只有萧子显杀红了眼，其他人尚且在顾及不要被抓挠到以及被体/液溅射到，连护目镜都戴上了，全身上下哪里都没有露出来，他不担心这个，完全是用命在搏斗，浑身已经破破烂烂，全是血痕。
其实按数量来说，这边还是弱势，毕竟对面的一级有十来个，而这边只有四个人，所以他们能赢，还是陷入了一番苦战。
萧子显粗重地喘息着，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走向石云。
石云转动着快要掉出来的眼珠看到了他的脸：“果然是你。”
“是啊，是我。当初我就说过，让你们杀了我，否则我有一天一定会把你们全都杀光，你们大笑着离开，没有一个人信。”萧子显缓缓地躬身，面孔逼近石云，“怎么样，现在你后悔了吗？是不是后悔死了，当初没有杀死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我。”
此时的萧子显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温柔，宽和，坚毅，所有属于他人类时美好的感觉已经全部被仇恨吞噬了，他眼白通红，面容狰狞，从未清晰地让人意识到，他是一个次生物，这个时候的他，和石云，和这些死去的次生物是完全相同的物种。
或者说他现在已经不是萧子显了，他只是一个披着萧子显皮的生物，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陌生。
“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石云冷笑着说，“我的确后悔当初没有杀死你，我没想到你这么个废物居然有这种自尊心，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强力的帮手？”
“自尊心？你以为我是因为所谓的自尊才来找你们复仇的么？”萧子显轻声说，他的声音越低沉平静，里面包含的恨意就越多，“你错了，我从来不在乎所谓的自尊，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被侮辱，被杀死，我都怨恨不了别人，但你们当着我的面虐杀了无数群众和我的战友。你懂什么是战友么？他们陪我出生入死，把全部的信任交托给我，我就得为他们负责。我觉得你不懂。”
“还有一句话你也说错了。”萧子显直起身来，俯视着苟延残喘的石云，就像看着那天狼狈的他自己，他的恨有针对墮神党的，更有针对他自己的。
“他们不是我找来的，正相反，是他们找到了我，我是个没用的废物，不知道你们这群肮脏的蛆躲在哪里，是他们告诉我你们的地方，并带上我给我这个复仇的机会。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一样会来到这里，你们的末日不会改变，这本就是你们应得的下场。”
“是的，我说过，这帮人会遭天谴的，我们就是天谴。”程扬冷酷地说。
石云脸上的冷笑消失了，他狂乱地喊：“这不可能！他们是谁？你们是谁？地下城？那些大人物现在不可能分得出手来对付我们，不，不可能，难道是……”
想到心中可能的那个人，他那只快要脱窗的眼睛里顿时布满不可置信和恐惧的神色。
所有人沉默地望着他，然后默契地向旁边侧了下身子，露出始终没有正式参与战斗的那个人。
石云瞪大了眼眶，惊恐地看着她走近，明明没有任何气势放出，却让他本能地感到胆寒。
这个一直没有出手的人，是这些人真正的领头者，她才是最终武器，也是最强战力。
而她甚至都没有出手。
石云看着她停在眼前，垂眸看向他的眼神无怒无喜，仿佛菩萨低眉。
石云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时寒黎。”
然后那人说：“我是时寒黎。”
猜测尘埃落定，偌大的恐慌和荒谬袭上心头，石云呆滞半晌，说：“你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我们调查过了，你和宇文姚迦并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替她做事，难道你们合作了？”
“你懂什么是战友么？”时寒黎用刚才萧子显的话来回复他，“你不懂，所以我不必浪费口水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帮宇文。”
其实她想端了这里不只是为了地下城，但这些没有必要说，即使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成功让石云破防了。
石云发出绝望而歇斯底里的大笑：“好啊，好啊，千算万算，没算到你时爷居然也会放下身段为别人出头……既然你时寒黎亲自来了，我们输得不冤，但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彻底消灭我们了吗？永远不会！堕神大人的意志会一直指引着我们，我死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我站起来，我们一定会将世界送到堕神大人——”
他后面的话永远也说不出来了，因为时寒黎干脆地拔刀出鞘，砍掉了他的头。
再厉害的次生物，也不可能没了头还能活，石云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彻底死去了。
在一片寂静中，时寒黎问：“有没有受伤，或者溅射到他们的血液？”
众人都说没有，时寒黎点点头，说：“检查现场，确保一个不留。”
就在她说这句话之前，现场还一片寂静，仿佛所有次生物都已经死干净了，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她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来，紧紧地盯向这一地的尸体。
即使什么也没有看到，时寒黎心中警铃大作。
气流，光影，风声……不对！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时寒黎利箭一般冲向洞口，姿态敏捷，似乎在捕猎某个看不见的敌人！
众人正要紧跟上去，白元槐因为进化有些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阿栖……这里原来有几个一级？”
风栖说：“十一个。”
所有人目光一凝。
地下的一级尸体，此时只剩下了十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