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笙大大方方、心满意足地睡了, 留下温肃柠独自思索了很久。
牧云笙的安眠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他晚上吐了。
摄入的过量酒水全都奉献给了马桶，温肃柠捂着鼻子站在卫生间门口, 看牧云笙跪在地上，抱着狂吐。
吐成这个样子, 是根本就不会喝酒吧。
温肃柠很确定，他以后再也不会带着牧云笙去应酬了。
牧云笙花了二十分钟把胃里的存货全都吐光。
之后他又坐在地上缓了十分钟，才摇摇晃晃地起身。
还记得到盥洗池边打开水龙头漱口，不错。
温肃柠默默看着, 就见牧云笙迟钝地转头看向他，青年相当认真地思考了两秒, 才捂着肚子道：“饿了。”
温肃柠：“…………”
虽然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光了，但是刚吐完就能觉得饿, 也是挺厉害的。
温肃柠叹了口气，轻声道：“忍忍吧，明天再说，先去睡觉。”
牧云笙乖乖地哦了一声, 跟在温肃柠身后走出卫生间, 躺回床上。
温肃柠也睡下，见对方又要滚过来, 提前道：
“别动，就在那里睡。”
牧云笙的动作僵了下，最后到底没再靠近。
温肃柠松了口气。
太久没跟别人在同一张床上休息过了，他实在是不习惯被抱着睡, 而且牧云笙并不老实, 手脚总会往那些敏感的地方放, 搞得温肃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温肃柠看了眼手表, 凌晨三点，现在睡着的话，还能再休息三四个小时。
接下来应该就不会有其它问题了吧。
昨晚折腾到半夜，翌日清早，温肃柠久违地起晚了。
一睁眼就看到一张年轻英俊的帅脸近在咫尺，鼻尖都要相碰，似乎再稍稍靠近几寸，就能直接吻上来。
温肃柠下意识地向后撤退。
牧云笙好像还有点懵，四目相对了几秒钟，他才露出灿烂的笑容：“早上好啊温总。”
他浑身□□着只穿着一条内裤，和他的头顶上司睡在同一张床上，还靠得那么近。
青年似乎完全没觉得这个台词搭配上这种场景，已经不能单纯用奇怪这个词来形容了。
“……早。”温肃柠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其它态度，这种情况下，只要双方都不觉得尴尬，事情就会轻松很多，“你清醒了吗？”
“好像清醒了。”牧云笙揉了揉额角，“昨晚好像喝得有点多，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我这是在你家里吗？”
“是啊。”温肃柠说完就沉默了。
“啊，那我应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牧云笙厚着脸皮，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喝醉的时候比较少，但身边朋友都说我酒品挺好的。”
“……”温肃柠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确实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无非就是把我压在沙发上乱蹭，脱光了睡在我床上还非得搂着我说胡话，外加深夜抱着马桶吐完闹着想吃东西罢了。
随便任何一条说出来，都只会让局面更加尴尬。
“没事，现在头疼吗？睡醒的话就起床吧。”
“好像不疼。”牧云笙用心感受片刻，他觉得是温肃柠给他煮的醒酒汤起了作用，甭管再哪个世界，柠柠亲手制作的醒酒汤都是那么有用。
眼前的危机让他通过装憨蒙混了过去，牧云笙坐起身来，寻找昨晚被他随便脱掉的衣服，他找了片刻，才发现所有衣服都被规整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牧云笙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温总把他脱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翻好，再挨个叠起来的样子。
他赤着脚下床去拿衣服，□□的身体又一次晃了温肃柠的眼，后背上肌肉的线条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变化，每一帧都能被记录下来，当做是标准速写的模特。
温肃柠默默将视线移开。
牧云笙把他的衣服穿好，暗中忖度着还能不能做点什么。
他昨晚的举动已经把态度表现得很明显了，温肃柠方才给他的反应，也像是猜出了自己的心思。
既然没有表现出烦闷和厌恶，那就是有戏。
其实上述情况压根就不可能发生吧，毕竟这可是柠柠啊，既然两人已经相爱过一次，就表明自己这一款还是很符合他审美标准的。
应对温总这种多年来都没谈过恋爱，全身心都扑在工作上的钻石王老五，就得拿出厚脸皮和热情来才行。
“温总，我能在你这里洗漱吗？”
“可以，浴室顶柜里有新的牙刷，你拆开一个吧。”
牧云笙闻言，就拆开了新牙刷，他到客厅里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当做自己的水杯，认认真真地刷牙洗脸。
他特别特别的饿，也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吐过了。
花了五分钟把自己捯饬干净，牧云笙抬手闻了闻胳膊，确定自己身上没什么味道，昨晚他喝醉了，肯定没洗澡。
他等了片刻，温肃柠那边也收拾好了。
听到对方走进客厅的动静，坐在沙发上的牧云笙露出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直到威斯宁喊他才站起身来，主动问道：“温总昨天我们谈得怎么样啊？我有点不记得了。”
“挺好的。”温肃柠说起工作，要冷静许多，“已经定下来了，他们后续的制作周期还需要一年半，半年之后会发布技术性测试，到时候再根据反馈决定要不要二次投资。”
牧云笙：“还有什么交接是需要做的吗？”
“有，后续的对接方面就交给你吧。”温肃柠觉得牧云笙年轻，对游戏方面的兴趣肯定比他要大，这个项目由他负责来作为初次练手还挺合适的。
“好，我一定好好干！”
两人聊着就走出门外，牧云笙特地看向周围，好家伙，真熟悉啊。
这不就是他曾经跟柠柠一起看过的小区嘛！
温肃柠卖了《鉴宝》的影视版权之后就有钱了，开始思考买房子的事情，那时候他们已经确定了关系，牧云笙就陪着他看了几个比较合适的小区。
温肃柠看得都是些平层，最后被牧云笙拉着去了别墅区。
他说以z市的房价，自己应该买不起别墅，就算真的能买起，装修费用也得让他背上巨额贷款。
那时候他还让柠柠别急，写文的第一本就已经取得这般成就，再过几年多写上两三本，说不定还真能赚到买别墅的钱呢。
结果后来温肃柠找回了亲生父母，再也用不着考虑钱的问题了。
见温肃柠走向车库，牧云笙抢先一步拉开驾驶座的门：“我来开车吧。”
“你酒彻底醒了吗？”温肃柠问。
牧云笙将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感觉没问题了：“睡了一夜，应该可以了吧。”
“还是我来开吧。”温肃柠到底不太放心，昨晚的牧云笙实在给了他太过深刻的印象，他并不觉得普通喝醉能做出那些事儿来。
于是牧云笙再一次享受了顶头上司的司机服务。
温肃柠一般都在公司食堂吃早饭，昨晚折腾挺久，他们七点半到达公司，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众多上班的员工清楚看到，牧云笙从温总的副驾驶里走出来。
等到正式上班，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公司。
原本大家对这位空降而来的新助理就挺好奇，如今又看到他和温总同时过来，不由得开始怀疑起牧云笙的身份。
“刘姐，那个新来的助理是什么情况啊？”茶水间里有员工小声问道，“温总的亲戚吗？”
“那倒不是，人家是初云集团的少东家。”刘姐笑道，如果左顾而言他的搪塞过去，大家还不知道会拍成什么样，不如直接如实作答。
对方恍然：“怪不得，我今早还看到他从温总的车上下来呢。”
另一人好奇道：“初云集团的少东家为什么要来我们公司啊？”
刘姐回答道：“牧总让他跟着温总历练历练，可能是觉得孩子放在自己身边不听话，要外人来管才更有用吧？”
那确实。
牧云笙的表现确实很听话。
只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压根就没把温总当做外人。
他所表现出来的积极和热情，甚至都让温肃柠感觉到了害怕。
放在之前他会觉得这是牧云笙有上进心的表现，可经过那天晚上醉酒后的接触，温肃柠知道牧云笙可能还藏着别有用心。
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别有用心。
满打满算两人相识才一周而已，他还比对方大了十几岁，以牧云笙出众的外表和热情性格，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偏偏看上了自己。
温肃柠思来想去，觉得这应该就是单纯的幕强心理作祟罢了。
也许等过上一段时间，牧云笙的新鲜劲儿过去，一切就都会恢复本该有的样子。
只可惜他的想法好像错了。
牧云笙的热情不减反增，表现出来的劲头好像之所以来公司上班，就是为了同他见面一样。
他会专门去给温肃柠买午饭，在下班之前按时送在他桌上，偏偏所有的菜色还都是最符合温肃柠口味的，以至于温肃柠都怀疑牧云笙是不是暗中调查过他。
休息时间更是会以学习的名义黏在温肃柠身边，偏偏温肃柠还找不到理由把他支开。
而单独相处的时候产生一些日常的肢体接触也很正常，但温肃柠非常怀疑，有一些接触可能是牧云笙特地设计过的。
比如说总是会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接东西的时候顺势蹭他指尖，甚至说还有一次牧云笙跟在他身边去会议室，结果突然就抢到他前面，蹲下身给他系鞋带。
温肃柠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当时旁边没人。
这些过度亲昵的举动，总不可能是牧云笙下意识的反应吧？
一切都在朝着最糟糕的方向滑落。
温肃柠尽量假装成什么也没察觉到，他不知道该怎样提醒牧云笙，只觉得一旦自己开口，事情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他只能努力说服自己，这一切亲昵都是出自牧云笙对他的信任。
就这样一连数日过去。
牧云笙已经能够非常熟练的上手工作，和同事们相处得也很不错，当然如果他要是能把对顶头上司的热情和好奇放一部分在工作本身上，就更好了。
“不错。”温肃柠翻看着牧云笙整理而来的资料，惊讶于他的成长速度。
也许用不了多久，牧晟所期望的改造就能真正完成了。
“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其他事吗？”牧云笙活力满满，他站在办公桌对面，茶色眼眸紧盯比他年长十一岁的上司，要不是现在还关系不够亲近，他都想问温肃柠索要更多夸奖。
他努力创造两人相处的机会，以温总现在的情况，搞纯爱是不太可能的了，他没那么多时间慢悠悠地来推进。
开过荤之后，再让牧云笙像最开始那样慢慢地试探，从亲密朋友的身份逐渐变质可太难了。
他需要更加明确地发挥出自己的优势——年轻力壮，英俊帅气，以及最重要的，对温肃柠巨细无遗的了解。
牧云笙已经很熟悉温肃柠的性格了，每做出一件事后，都能通过温肃柠眼角眉梢细微的反应，意识到究竟是好感度+1还是好感度-1。
“暂时没有了，你先去忙别的吧。”温肃柠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茶水有些烫，他吸溜着抿了两口，水迹沾染在唇边，亮晶晶的一小片。
牧云笙见状，伸出手来，指腹按在温肃柠唇边，还没等他将那片湿润涂开，手腕就被紧紧地抓住了。
温肃柠抬头盯着牧云笙，竟然在青年脸上察觉到了几分疑惑。
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太过火了。
足足过了有半分钟，温肃柠才将手松开。
他唇边的水迹已经自然干掉了，牧云笙见状，也把那只手垂了下去。
“云笙。”温肃柠沉声道，“我希望你在日常相处中注意把握好分寸。”
牧云笙眨了眨眼，问道：“温总难道不喜欢我这样吗？”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在工作当中要保持足够的社交距离，请注意我们现在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觉得温总与我而言，是不一样的。”
温肃柠心中猛然一紧。
他想过牧云笙被他明确地出言制止之后，可能会沮丧地老实下来，也可能会面色发红觉得不好意思。
可没料到对方脸皮竟然厚到这种程度。
见温肃柠似乎被哽住了，牧云笙又道：
“从第一次见到温总的那刻，我就觉得您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我很喜欢呆在您身边的感觉，甚至都觉得要是每天在公司的时间能更长一些就好了。”
“我现在下班之后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每晚不到十点就休息，只是想第二天好早点来公司见您。”
温肃柠：“……”
他深吸口气，迅速组织好了应对的语言：“你现在产生的感情，可能并不是你所以为的那样真情实感，可能只是出于对强者和年长者的倾慕罢了，就好像很多初高中生会爱上老师，大学生爱上军训教官那样，是由地位差距而产生的依赖心理。”
牧云笙摇头，并未被温肃柠的说法唬住：“我感觉不是的，这些年我跟着父母，见过的各界翘楚也很多，但您是唯一一个让我真正产生想要靠近想法的人，虽然认识的时间还很短，但我很确定自己想得不错。”
看他的表态，温肃柠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这个方向去说服牧云笙了。
他只能换成另外一个重要问题：“云笙，我是你父亲的好友，比你要年长十一岁，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我们两个都不合适的。”
“为什么啊，我感觉还蛮好啊。”牧云笙无辜道，“人家八十岁了还能娶二十多的呢，咱现在才相差了十岁，小问题。”
温肃柠：“…………”
正当他思索该再选择什么理由去尝试着说服牧云笙时，青年却突然将身体前倾。
牧云笙很高，这个动作开始挤占着属于温肃柠的空间，两人的距离被迅速拉近，温肃柠只能尽可能靠在办公椅后背上，以防牧云笙近距离下突然做出什么动作，他闪躲不及。
好在办公桌很宽，铸就成足够安全的距离防线。
可下一秒，温肃柠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牧云笙抬起一条腿，直接爬上了桌面，西装革履的青年跪在办公桌上，无限制地朝他逼近。
温肃柠：“…………”
饶是他再怎么见多识广，也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合作伙伴往他身边塞人，那些心怀鬼胎的年轻男女心思活络，行为大胆，可做到牧云笙这种直接爬他桌子程度的，还真没有。
“温总。”逼近到一定程度后，牧云笙暂且停了下来。
他凝视着那双纵然在紧张中，也足够沉静的眼眸，轻声道：“您就没有发现，您用来说服我的这些理由，全都无关性别吗？”
温肃柠的心骤然停了一拍。
是啊，这明明是最主要的原因，他又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就以此为理由，坚定地拒绝牧云笙？
轻微怔忪之际，温肃柠忘记了用视线丈量两人之间距离，也忘记了要把椅子往后挪挪。
牧云笙就在这时出手了。
他一把抓住了温肃柠的领带。
温肃柠不记得在他的人生中有没有类似遭遇，反正自从他事业有所小成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了。
领带被牢牢抓着，他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实在太无法无天了。
温肃柠眉头一皱，正要愠怒地训斥，就看到牧云笙另一只撑着桌面的手也抬起来，把他的领带直接解开了。
“温总您领带松了，我帮你重新系一系。”
青年修长的十指整理着领带，他垂着眼帘，颀长的睫毛卷翘，混血浓颜近距离的冲击力很强，饶是温肃柠也足足花了两秒钟，才把视线从牧云笙脸上移到他双手。
领带重新系好，牧云笙把它塞回温肃柠西装领口，又从自己领口处取下白金色的领带夹，给温肃柠固定。
温肃柠平日里办公不会穿的那么全套，倒是牧云笙，偶尔会戴领带夹和袖扣。
他每天上班都会把自己往最完美的方向打扮，毕竟可是要长时间在温肃柠面前晃悠呢，不开屏开的好看点怎么能行？
最后轻轻抚平衣料在胸前的褶皱，牧云笙直起身来，跪坐在办公桌上：“好了。”
温肃柠……温肃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许久，才终于道：“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