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思考。
不管是一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拖着一个跟死狗一样的咒灵, 还是一个头发花白走路都一抖一抖的老年人徒手抓咒灵，都足够让夏油杰震惊，世界观崩塌。
夏油杰第一反应, 是他终于被五条悟逼疯了。
因为惊讶，夏油杰的目光丝毫没有掩饰。
老爹老花眼镜下混浊的双眼依旧如年轻时锐利，长寿的秘诀，是保持像年轻时一样的活力。
老爹用说教的口吻道：“年轻人, 不要这样盯着一个老人看, 这很不礼貌！”
老爹独特还拖长语调的声音, 让夏油杰回神。
他还年轻，收敛表情的功夫还不到家。脸上还有一丝惊讶残余, 他问：“这位老先生，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即使听不懂，老爹依旧气定神闲：“小玉，翻译下。”
“在翻译之前, 请允许我纠正一下, 老爹你现在应该叫我小龙，这里有两个小玉，很难分清你是在叫哪个小玉。虽然小龙这个名字不好听, 但总比你们叫我小小玉好，这听起来就像个假冒的伪劣品。”
老爹头疼：“成龙的侄女跟他一样的啰嗦了, 这都是成龙的错！”
远在酒店的成龙, 打了个超大的喷嚏。
“这个人好像听不懂老爹你在说什么。”
幼年小玉说完前面一大堆，终于跟老爹翻译了。
老爹不耐烦道：“那你就给他我翻译我说的话。”
幼年小玉认命当个翻译机，她尽量用精准的词汇翻译老爹的话：“这个长着山羊胡子的老头让你别这么盯着他, 很恶心。”
夏油杰：“……？”
幼年小玉耸肩：“不是我说的, 是他说的。”
夏油杰：“……”
小玉简单用防水胶带将漏水的水管缠了一下, 外面隐约的动静被小玉听到。
她走出，就挤到站在门口的三个人。
“为什么不进来？”她说。
“让开。”
老爹从夏油杰身边挤过，咒灵太大，以至于老爹要非常用力才能将咒灵给拖进来。
夏油杰：“！？？？”
言语已经无法形容他一团乱麻的思绪。
老爹古怪的行为被小玉发现，她疑惑道：“老爹，你在做什么？”
“捕捉到了一个大家伙，我让你准备的线香准备好了没有？”
小玉没有回答，只是说：“老爹，我觉得你应该跟我好好解释解释。”
“这是咒灵，一种从人类负面情绪中诞生的生物。”
夏油杰小小的眼睛瞪的大大的。
是同事？
但他身上没有咒力！
老爹目光一转，变得锋利起来：“那个年轻人，都说了不要一直盯着老爹看。”
幼年小玉再次担任翻译工作：“老山羊让你别再看他了。”
老爹抬头敲了下小玉的脑袋：“翻译就翻译，不要添加自己的东西。”
幼年小玉捂着脑袋：“老爹，你不是听不懂吗？”
老爹：“我是听不懂，但我不傻。”
幼年小玉耸肩，退后一步，离老爹远远的。
这是大人的聚会，她才不要参与。
小玉更为敏锐，她先是看看老爹身后那个她看不见但却被老爹称为咒灵的东西，再看向明显不太对劲的房东。
小玉意有所指道：“看来，在场只有小玉看不到那个东西了。”
老爹：“当然看不到，我们又没有咒力。我是用了魔咒才能看清楚的。”
夏油杰听不懂，只是目光时不时落到老爹手中的一团空气上面。
小玉挑眉一笑，带笑的话语中带着威胁：“看来我的房东还有其他身份，介意聊聊吗？”
夏油杰思索了一阵，吐出一句：“我是咒术高专一年级学生，一名咒术师。”
幼年小玉退出成年人的聚会，翻译只能由成年小玉担任。
她翻译夏油杰的话：“老爹，他说他是咒术高专的学生，一名咒术师。”
老爹见多识广，抓咒灵之前，查过咒灵知道咒灵和咒术师的关系。
“我知道咒术师。咒术师是诅咒出现后诞生出来的一种特殊人类，能够运用咒力，部分咒术师血脉里还继承着术式，是很值得研究的存在。”
老爹上下打量夏油杰的目光变得诡异。
夏油杰后退一步，浑身鸡皮疙瘩不自觉涌了出来。
他听不懂老爹说的话，只能感觉到危险。
老爹从他随身携带的包里面拿出一把骨刀，又朝小玉伸手：“线香。”
小玉将早就放在桌上的线香交给老爹。
老爹点燃线香，一缕烟雾飘升。
老爹低眉敛眸，对着骨刀喃喃念道：“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幼年小玉翘腿，坐在不远处手里抱着一包打开的薯片咔擦咀嚼个不停。
她吐槽道：“这可真是一句万能咒语，什么时候都能用。”
夏油杰满头问号：“他在做什么？”
小玉耸肩：“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不等小玉问，老爹自己念了出来。
“这个咒灵太大了，我要将它处理一下。”
夏油杰：“。”
他是谁，他在哪，他听到了什么？
幼年小玉往口中塞进一片薯片，继续吐槽：“已经没人在意，漏水的水管了。他们全在看老爹进行无实物表演。”
她懂了，老爹是在言传身教，告诉她什么是真正的“皇帝的新衣”。
夏油杰就看着老爹用一把并不锋利的骨刀，非常利索的将咒灵切成了几大块。
小玉看不见，就看着老爹拿着刀对着空气比比划划。
她瞥了眼站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不大的眼睛，让小玉无法看清，他的眼珠是否一动不动，目不转睛。
“在咒术师之前，你先是我的房东，能先处理漏水的水管吗？”
“好……好的。”
夏油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他感觉自己跟个行尸走肉，提线木偶一样，大脑早已停止思考，但身体还在靠着本能行动。
打电话，找维修水管的工人，约好上门时间，等着人来将水管修理好。
一切就跟梦一样，夏油杰从没有这么想念过五条悟。
想念不管什么情况，都能把气氛活跃的五条悟。
此时，外出任务的五条悟，也打了一个喷嚏。
跟刚刚的成龙一样。
夏油杰的表情太认真。
真诚是发动人的必杀技，忙着处理咒灵的老爹都停了下来，语气里面带着和蔼，他道：“年轻人，你想试试吗？”
“啊？”
听不懂。
小玉翻译：“老爹问你，想不想试试。”
老爹将骨刀递过来，想也没想，夏油杰就接了过来。
真是该死的下意识。
老爹让开位置，他突然说：“我忘了，我们可以用英语交流。”
老爹改换语言，指导夏油杰：“将手指全部切下来，这可是制作魔咒的好东西，处理的时候不能马虎！”
“还有一件事，要把手指上面的指甲全部拔下来，我要将指甲磨成粉，留着用。”
“还有一件事……”
夏油杰：“……”
人麻了，他是什么究极工具人。
小玉耸肩，这就是老爹，随便一个陌生人都能被他使唤，什么恐怖的气场。
老爹的话不容置疑，夏油杰莫名其妙的就照做了。
“我查了不少咒术师的历史，百年前，还有人试图研究咒灵创造出更强的存在。可现在，咒术师就集体退化了。畏手畏脚，不知长进，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古板。”
夏油杰试探问道：“您说的是百年前的加茂家的家主，加茂宪伦吗？”
咒术界有关于这位千年前的加茂家主记载不多，只有只言片语。
夏油杰能知晓他，得益于他身为古老咒术师家族之一的五条家的家主同学。
据五条悟所说，加茂宪伦是研究人类和咒灵融合的邪恶咒术师，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就是加茂宪伦的杰作。
研究出如此邪物的加茂宪伦被加茂家视为污点，将他的存在极力抹去，摧毁他存在的痕迹，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个污点从加茂家的历史上给移除。
现今咒术界，能够知道加茂宪伦的没有几个。
“老爹我也不是什么都能记得住。”
夏油杰大着胆子问：“您没有咒力，是如何做到看到咒灵，还切割咒灵的？”
“魔法。”
老爹解释：“通过魔咒，进行力量转换。”
夏油杰试着理解老爹的话：“您的意思是，您将魔法转换成了咒力？”
老爹：“可以这么理解，但并不准确。”
夏油杰问：“您是魔法师？”
老爹：“算是吧。”
老爹不吝啬给予夏油杰他的知识，夏油杰提着的心逐渐放下，只保留了一丝警惕。
他看得出，这位年迈的跟学者一样的魔法师，没有恶意，反而隐隐在教导他。
“你觉得用什么方法可以将咒灵全部消灭？”
老爹蹙眉，用他经常教训成龙的手段教训夏油杰。
两指并拢，毫不客气的往夏油杰脑门上一敲，脸侧垂下的一撮刘海被振的飞起。
“你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恐怖？”
老爹的话和他严肃的态度，让夏油杰无法理解：“将咒灵全部消灭怎么会是恐怖的想法？”
老爹的山羊胡子气的翘起：“有阴必有阳。这个世界阴阳平衡，正义和邪恶也是平衡的。如果将咒灵全部消灭，人类和咒灵的平衡将被打破。消灭咒灵之后，短时间看似没了危险，但邪恶并不会消失，反而会在黑暗中汇聚出更邪恶的力量出来。”
“阴阳平衡？正义邪恶也是平衡的？”
老爹深奥的话，让夏油杰陷入了思考。
“白昼随之而来的是黑夜，光明无法照耀每一处，有光就会有暗。相辅相成，这就是平衡。”
老爹教诲道：“年轻人，想法和做事不要太绝对，太过偏激要不得。”
小玉将修水管的工人送走，同时也送走了一个陷入了思考，开始迷茫的年轻人。
小玉：“老爹，你和我的房东说了什么？他就好像灵魂被抽离了。”
老爹淡定道：“教了他一点人生经验而已。”
老爹将需要的从咒灵身上取下的东西全部收入袋中。
一盘线香燃尽，只余老爹能看清的被切割的咒灵肉块。
老爹拿出攻击，对着支离破碎的咒灵喃喃“妖魔鬼怪快离开”个不停。
慢慢的，地上的咒灵跟烟雾一样，慢慢散去，最终消失在空气中。
老爹拿起袋子：“我该走了。还有一件事，小玉，不要一直玩手机！”
两个小玉同时道：“我没有一直玩手机。”
幼年小玉耸肩：“看吧，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有两个小玉，这种情况，她在刚来时，就已经预料到了。
*
小玉实在是被小时候的她烦的不行。
她在，严重影响了她有限的可以了解安室透的时间。
工作太忙了，留给恋爱的只有时间一点点。
小玉迫不及待的想要速战速决，最好今天告白，明天就结婚。
这样，她就能将全部时间拿去工作了。
布莱克要知道她这么敬业，一定会感动到哭，然后恢复她十三区警长的身份。
为了让自己不再“深受己害”，小玉有了一个大胆但危害别人的想法。
——祸引东水。
“对不起了，瓦龙叔叔，我也是没办法，相信瓦龙叔叔会原谅她的。”
至于原不原谅另一个她，那是之后的事了，暂时不在小玉的思考范围之内。
一个小时之后，小玉骑着机车停在了黑手帮的基地外。
幼年小玉下车，回头刚想说话，就见机车急促离去，只留下车尾气，和小玉绝情远去的背影。
幼年小玉：“……”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幼年小玉大摇大摆地走近黑手帮的基地，有成员呵止：“小朋友，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幼年小玉手背在身后，不疾不徐一副大佬的姿态。
她将小孩的声音压的低沉：“对你们未来老大放尊重一点。”
“再往前，就不客气了。小朋友，快点离开这里！”
幼年小玉伸腿，拉住男人的手，脚一勾，手上用巧劲，轻而易举就比高她很多的成年男人，撂倒在地。
“我未来的下属就这么弱吗？瓦龙是怎么管理的？难怪他输给了龙叔。”
幼年小玉撂倒了一片，动静太大，让拉苏他们几个跑了出来。
幼年小玉鹤立鸡群，在一堆躺在地上的成年男人中，异常显眼。
拉苏：“灾难到了。”
周：“要完了。”
阿奋：“只有一条路了。”
拉苏、周、还有表面非常淡定的阿福一起看向阿奋，三重奏响起：“什么路？”
“跑路！”
阿奋率先来到瓦龙面前：“我女朋友生病了我要去照顾她，瓦龙我请假几天。”
瓦龙：“……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不等瓦龙说完，阿奋就跑了。
周抢在拉苏前面到达：“瓦龙，我养的狗生病了，我要去带它看兽医，我要请假！”
也是不等瓦龙说话，人就跑了。
瓦龙蹙眉，看着下一个来他面前的拉苏，“嗯”了一声，危险道：“你也要请假？”
“嗯……我陪周去给狗狗看病！”
拉苏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
人走了，阿福来了。
瓦龙看向他。
黑虎阿福，从不搞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直接一句：“请假。”
说完，转身就走。
瓦龙抓狂：“连敷衍我的理由都没有吗？”
他算什么老大？！
哦……忘了，老大是小玉。
瓦龙起身去拿红酒，想喝杯酒消消气。
反正这几个家伙，有跟没有一样。
“这里还挺气派的嘛。”
瓦龙转头，看到来人浑身僵硬，手中的就掉落在地，玻璃四溅，酒液鲜红，如鲜血一般，在地上盛放，鲜艳的刺目。
破案了，这才是他们四个请假的理由吧。
*
暂时送走了麻烦，小玉心情好的不能再好。
安室透问起“小龙”时，小玉十分欢快的告诉他，将“小龙”暂时送到了叔叔那里。
“是昨天见过的那个成先生吗？”
小玉：“不是，是另一位叔叔。”
安室透职业病犯了，追问了一句：“小玉，你还有亲人在霓虹？”
“对，他和我一样，在霓虹做生意。”
小玉没说做什么生意，安室透也很有默契的没有继续追问。
“安室，你明天休息有什么活动吗？”
小玉撑着头看她，大眼睛灵动狡黠，里面旺盛的生命力，好似燃不尽一样。
火光星星点点顺着风渗入，火光一开始微弱的让人难以注意，可悄无声息间，便星火燎原。
她身上带来的鲜活，总是让他想起没过多久，但却让他成为全新姿态的“安室透”的契机的那段时间。
怅然从他眼中一晃而过，他收敛情绪，一瞬间就变回了那个无懈可击的安室透。
他正在笑。
光影在室内切割，他大半个身子在阴影中，只有小半部分被从窗外进入的光照着。
“钓鱼。我明天的活动。”
很符合安室透的性格。
小玉问：“能一起吗？小龙让我的心情烦躁。小孩就是这样，可以是天使，更可以是恶魔。我需要钓鱼这个宁静的运动，平复我的心情。”
安室透明天是真的要去钓鱼，不过只有一上午。
他清闲的时间不多，有时候会利用这段时间，去进行思考。
钓鱼，能让他放松心情。
“你会钓鱼吗？”
小玉反问：“安室你不会教我吗？”
安室透嘴角上调，眼睛微微弯着。
比之前礼貌的笑，多了温度。
黄昏到来，榎本梓将店内灯光打开，切割的光影被融合。
“我会的。”
教他钓鱼的人不在了，但他却能将他教的钓鱼技术传承给下一个人。
*
小玉和安室透一起前往渔具店购买她明天钓鱼需要的工具。
安室透推荐给了她新手需要的工具，但小玉觉得还不够，又加了一些在安室透看来没必要的东西。
小玉理直气壮道：“这就是差生文具多。”
安室透笑道：“很有意思的说法。”
和小玉相处，并不会有压力。
她风趣幽默，吐出来的字句经常让安室透露出笑。
跟他为了伪装的笑不同。
轻松没有阴霾，更像是他还在警校时，才会露出的笑容。
轻松。
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安室透的生活中了。
这也是安室透日常愿意和小玉交往的原因。
安室透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接完电话，他对小玉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要先离开了。小玉，明天见。”
说完，他就步履匆匆的离开了渔具店。
小玉将渔具带回了家，点了外卖，吃饭时，接通了瓦龙打来的视频电话。
瓦龙黑着一张脸。
黑脸的原因，小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快把她弄走！”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小玉：“瓦龙叔叔，你们需要年轻的人，给黑手帮注入活力。”
瓦龙臭着一张脸：“我不是保姆！”
“什么——？瓦龙叔叔？我网不好卡了？瓦龙叔叔？瓦龙……”
视频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瓦龙：“……”
该死！
“瓦龙叔叔，我们晚上吃什么？”
瓦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没胃口。”
幼年小玉看着他：“但我饿了。你应该不忍心让一个小女孩饿肚子吧。”
“想要吃饭？那你先把被你搞得一团乱的黑手帮基地整理干净！”
幼年小玉叫嚷道：“我不服，瓦龙叔叔你这是欺负小孩子。你这是用童工的行为。”
“童工？你知道附近的港口Mafia是怎么对待你这样的小孩吗？”
幼年小玉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随着瓦龙的话问：“怎么对待？”
“让他们加入港口Mafia，开始过打打杀杀的生活，还没有学上。现在港口Mafia干部之一就是十几岁成为了干部，现在都是文盲。”
“什么？！”
瓦龙以为她害怕了。
“这也太棒了吧！”
幼年小玉欢呼。
瓦龙：“？？？”
幼年小玉兴奋道：“不用上学，还能过打打杀杀的刺激生活，这么棒的组织我能加入吗？他们还招人吗？”
瓦龙催头丧气，不甘心道：“……我讨厌小孩。”
瓦龙的视频电话挂断。小玉接到了来自她自己的视频电话。
幼年小玉迫不及待的跟她分享喜悦。
“你知道吗？有这样一个组织，加入之后不用上学，还可以过很刺激的生活。”
小玉：“什么意思？”
“我能加入港口Mafia吗？拜托了，我真得很需要加入这么适合我的组织。”
小玉脑回路拐了又拐，说出这样一句：
“你要是加入港口Mafia，港口Mafia最矮的人就不是那个中原干部了。”
幼年小玉：“……？”
港口Mafia最矮的中原干部……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