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才蒙蒙亮，大理寺的小轿便是抵达了梨花院前。
小春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眸，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瞧的丽姑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春吃痛地捂住额头，委屈道，“丽姑你弄痛我了。”
丽姑责备道，“你个丫头，现在我们可不是梨花院的下人了。我们现在是一品夫人身边的丫鬟，一举一动都是代表着夫人的颜面。我们可不能随意丢了夫人的脸。”
小春揉了揉眼睛，瘪嘴道，“现在尚书府的下人看见我们躲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敢与我们叫嚣造次的。”
丽姑瞧着小春这副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劝道，“话不能够这么说。先前夫人在尚书府受尽了委屈，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样的高位，我们身为她所信任的人，不该成为旁人可以背刺她的存在。”
丽姑神色认真，小春也只得连声答应着。
小春打了个哈欠，打起精神来从小轿中下去。
小轿外头已经候着了一些尚书府的下人，他们先前总是欺负着梨花院，丽姑和小春也是受了不少的折磨。
如今她们二人得了这等的身份回来，那些个原本欺辱过她们的人，一个个地害怕不已，生怕惹怒了她们当中一人，到时候她们在姜如烟跟前说些话，尚书府的人谁都是不会好过。
丽姑并没有打算今日为难这些人，她端着仪态下轿，预备前去见姜如烟。
可是小春在瞧见这些人的嘴脸后，忍不住嘲笑道，“先前当尚书府的狗当的不是挺开心的么？怎的眼下一个个地都成了丧家犬似的。”
丽姑试图阻拦，可是小春却得意洋洋继续说道，“你们先前视我们梨花院如同草芥，旁说我这种小丫鬟了，就是连我们夫人都不被你们狠狠欺负。怎的，你们现在蔫了，以为这样就可以躲避一切了？”
小春越说越是起劲，她不顾丽姑的拉扯，上前便是揪住其中一个丫鬟的衣襟，笑骂道，“就是你，当初梨花院没有过冬的炭火，前去掌事嬷嬷那边支取。结果你却将烧火用的煤炭以次充好拿来给我们，还说梨花院只配用这种木炭。怎么，难道你忘记了？”
小丫鬟听见小春重新提起当年的事情，不由得害怕的浑身发抖，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她支支吾吾地发出几个拟声词，泪珠便是簌簌滚落。
她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白皙的额头顿时被血染红，一时间瞧着触目惊心，极其骇人。
一旁的下人们见此情况，也纷纷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叫小春认出模样来。
“你现在会求饶了？”小春冷笑道，“当年因为你送来煤炭，老夫人本就孱弱的身子吸入了太多的烟气，害上了咳疾，每夜都咳的无法入睡。你呢？你过的好生潇洒，何时会想起过我们的死活？”
小春眸中沾上了怒火，看的下人们气都不敢大声出。
丽姑瞧见小春当真要动手的打算，连忙钳住她的胳膊，制止了她往前靠近的动作。
丽姑明白，依照小春眼下的模样，她怕是随时会出手打人。
虽说如今姜如烟身居高位，可是她们只是她身边的丫鬟，倘若她们犯了事，姜如烟也保不住她们。
丽姑并不想要让姜如烟陷入两难的境地。
丽姑明白小春总是会冲动行事，她阻拦不住，只能够先叫这些下人们快些离开。
下人们灰溜溜地逃跑，根本没有管还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丫鬟。
她磕的眼冒金星，整个人头晕目眩，身子一歪便是躺在了地上。
旁边的下人们也是无一人敢上前查看，全部避的远远的，仿佛这个丫鬟是个什么晦气的物什。
小春只觉得分外解气，拍手叫好，“晕的好，当初梨花院所受的痛苦，岂是你现在晕倒就能够偿还的？”
小春越说越是愤怒，她气得抬脚狠狠踹了昏厥的丫鬟一脚。
丫鬟在昏迷中哼唧了一声，瞧着颇为痛苦的模样。
可小春只觉得不够解气，还想要再踹一脚。
但下一瞬，她的胳膊便是被人抓住。
小春还以为是丽姑，正欲责备时，扭头却看见了冷着脸的姜如烟。
姜如烟看样子也是被吵醒的，身上只随意披了一件外袍，长发散落，眼眶下有着一抹乌青。
她神色看着颇为愤怒，尤其是抓着小春的手更是用劲，抓的小春疼痛不已。
可是小春也不敢多言语，只是瑟缩着脖子，有些困惑地看着姜如烟。
“小春，我一直当你年纪太小，所以处处都让他们多纵容着你。可是你现在却依凭着我对你的纵容，开始为非作歹，什么坏事都做。”姜如烟愤怒道。
因为生气，姜如烟的双眸瞧着有些发红，看的极其可怖。
小春也是察觉到了姜如烟的怒火，可她却执拗地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事情，反驳道，“夫人，这些人都是先前欺负我们的人。甚至是因为他们，老夫人才会病重身亡，甚至死前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夫人，如今你已经是一品夫人，难道就要放过他们么？”
小春的话刺痛了姜如烟的心，她抓着小春的手松了开来，眸中的愤怒也是变成了失望与悲戚。
小春的话的确没错，娘亲到死都没有吃上一顿像样的饭。
那时候她们母女两个在乡下相依为命，每天都困顿于温饱之中。
莫要说治病了，就是连最简单的一日三餐都无法保障。
娘亲为了照顾年幼的自己，偷偷省下自己的口粮加在自己的饭碗里。
彼时姜如烟年幼不知事，娘亲说这些口粮是好心的邻居赠送，她便是满怀感激地吃下。
直至娘亲去世的那一日，她发现了娘亲藏在衣柜里的口袋，才发现自己的吃食皆是娘亲省下来的。
什么好心的邻居根本不存在，方圆十里根本没有人烟，娘亲垂死时，姜如烟都没有等来一个活人可以帮帮她们。
那时候的姜如烟想，总有一天她要杀死所有害死娘亲的人，她要这些人血债血偿，她要黄泉之下的娘亲得以瞑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