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烟是最喜欢看些话本子的。
准确来说，是姜氏喜欢这些。
每每偷偷出门，姜氏都会买来最新的话本子，然后借着这话本子教授姜如烟念书息子。
不过后来话本子一事被好事的仆人告诉给了管家，管家差人收了所有的话本，挖了个坑，一把火统统给烧了。
彼时的姜如烟看着熊熊烈火，心想自己绝对不会成为这像火一样的人物。
哪怕只是颜色也不行。
姜如烟的眼眸有些痛，她望向远方，皑皑白雪之下，藏着无数大晏牺牲的将士。
其中有着年幼的少年，也有着垂暮的老人。
他们都希冀大晏能够有起死回生一日，为此愿意奉上自己的性命，好叫自己的妻儿获得活下去的希望。
大晏在，方才有家在。
“你是个糊涂人。”姜如烟缓缓说道，她的声音有力且缓缓，她多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她明白时辰已经到了，“大晏没了，我们这些大晏人凭什么能够被他们好生对待呢？”
老管家翻了个白眼，瞧着对姜如烟这些言论颇为不屑的。
“我说五小姐，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啊？你也不看看大小姐，那可是何等尊贵的人，不还得是被送去嫁给了个五十岁的老将军。”老管家啐了一口，她细长的眼睛透着令人作呕的神情，“一个女子能够为尚书府换回一卷生的卷轴，这便是她们最好的结局。”
“你以为这世间众生想做什么便是做什么的？人活在这世上是要担着责任的，尚书府之女的责任便是这个。大小姐已经带回来了皇宫的地形图，你呢，五小姐，你又能为我们带回来什么呢？”
姜如烟倏地睁开眼眸，眼睛还未适应光亮，眼前的世界短暂地陷入漆黑。
江秋寒急促的喊声从耳畔传来，姜如烟木讷地转头看去，直至视线恢复往昔，她方才缓缓舒了口气。
“五小姐已经无碍了，不过平日里还是须得好生补补，尤其是不可不吃饭了。”太医打扮的男子收好药箱，陈琪年感谢了一番，随后便是送他出门。
屋内只剩下了姜如烟与江秋寒二人，江秋寒眸下有一分倦色，瞧的姜如烟有些晃神。
他也会为自己着急么？
姜如烟心绪被搅乱，可极快的，她又是回过神来。
“我昏倒了么？”姜如烟问道。
江秋寒起身去为她倒了杯茶，答道，“你一出密道便昏厥了。太医说你平日里遭罪，身子弱，这才是昏了过去。”
江秋寒将茶盏递给姜如烟，姜如烟小心接过，凑上去抿了一小口。
热茶滚入喉咙里，姜如烟方才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估摸着这几日忙梅映雪的事情操心了，叫你与琪年担心了。”姜如烟客气道。
江秋寒不语，只是垂眸。
虽说江秋寒向来是这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可是姜如烟还是头一遭看着江秋寒透着一股歉意的眸。
她想说些什么，陈琪年已经折返回屋。
而江秋寒亦是敛起神色，回头问道，“皇上呢？”
陈琪年耸了耸肩膀，无奈道，“在书房呢，我叫他先回去了，毕竟那群内侍可是啰嗦的很。不过今日皇上好像铁了心想要见一见如烟，说是一定要等到如烟醒来才会回去。”
“皇上为何一定要见到我呢？”姜如烟困惑问道。
“撇开皇上想要你入宫为妃的想法，他大抵是有话要与你说。”陈琪年刚开了句玩笑话，就被江秋寒一记眼刀吓得缩了缩脖子。
“你身子还好么？是皇上前来，还是你去书房？”江秋寒问道。
姜如烟连忙摆了摆手，“自是我去书房面圣的，何来叫皇上见我的道理。”
说罢，姜如烟便是预备起身。
江秋寒亲自扶着她起榻，为她披上外袍，又是简单梳整了一下发髻。
姜如烟的发髻已经散地差不多了，她本是想叫丽姑再为自己整理一下。
可是陈琪年告诉她，丽姑在她昏厥后就已经被江秋寒差人送回尚书府了。
姜如烟心知肚明，江秋寒是担心自己不会太早醒来，到时候尚书府心生疑虑，故而他才先送一个丽姑回去探探底细。
熟悉的书房映入眼帘，姜如烟拢了拢发髻，心底有些慌张。
江秋寒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姜如烟不语，只是回扣着手掌与他相握。
江秋寒的掌心比起他的脸要温热许多，他那张脸总是冷冰冰的，叫人难以靠近。
可是他的掌心却是有力且滚烫，单单是握着自己便是叫自己的不安散去。
书房外头守着两名侍卫，而内屋珠帘外也只是站着两个宫人。
除此之外便无仆人。
姜如烟有些在意，不过还是定了定神，视线投向了珠帘。
“微臣拜见皇上。”
“臣女拜见皇上。”
珠帘后传来声响，只见一抹身影快步走来。
少年一把掀起珠帘，他未着龙袍，只一身素衫青衣，一头瀑发披在肩头，发尾处懒懒地用青色的发带系着。
他皮肤白如瓷片，身形纤细，好似一碰就会碎。
没有姜如烟想象中的威严之气，少年站在那边，一双略微带着忧愁的眸透着些许欣喜，一粒泪痣落在他左眼下，为他这张过分美丽脆弱的脸蛋增了三分男子之气。
他太美了，就好像是那窑子里被卖了身子、身世凄惨的世家公子，不单单是女人瞧着心中欢喜，男子也是看上一眼便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种祸世的容颜，不该长在一位君主脸上。
晏云瞧见姜如烟身子无碍，这才是放下心来。
他亲自上前，扶起姜如烟，温柔笑道，“不必多礼，也无需怕我。我不过是个明面上的皇帝，其实与你并无二样。”
晏云声音轻柔，语气酥软，听得姜如烟全然没有了畏惧。
“皇上说笑了。”姜如烟连忙答道。
晏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双含情眸泛起笑意，瞧着更为好看了些，“你问问这两人，他们平日私下里可是连皇上都不会尊称的，只管我叫阿云。”
